杨方德摒弃前嫌,来到老谭家。罗孟的眼皮直跳,似觉得有些不合理。杨方德虽然面皮像书生,但做起事来,阴险狡诈,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当年选支书时,好几个人选,都没能斗过他。他来老谭家,要和我合力办好他家的喜事,之中到底有何目的?
村长想了半晌,不知何故?
坐了一回,抽身离去。来到家中,将此事告诉老板,老板也想了多时,才道:“我看杨方德,必存心不良。他怕你独占鳌头,才故意以村部联名,共同办事。以他的做事作风,我看不像是让村里上下相安的意思。”
罗孟点头默默地想,杨方德居心叵测,我一定要小心防着他才是。这件事他分明不管,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插手管起来了。真如老伴所说,他也想邀功?
罗孟睡到半夜,突然梦到,自己也被选为村长,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又落了选。罗孟爬起身,被吓得满身冷汗。老伴被他吵醒,连忙问他为何大惊小怪的。罗孟将所做的梦告诉了老伴一番,老伴道:“做了这么多年村长,难道还有谁能把你翘下来?睡觉吧,必胡思乱想了。你竞选村长,是谁也弄不下来的。”
罗孟倒在床上,像死人一般。想着刚才的梦,多有不吉之兆。
清晨的阳光,照在罗孟家的窗上,射进罗孟的床上,照得罗孟的眼,刺痛不已。罗孟朦胧中,还在回忆梦境。梦里,也是在大娃婚后的选举,为何选中了,还会落选?罗孟边想边披衣起床,老伴早给他做好了早餐。他胡乱的吃了一些,便到老谭家,替大娃主持婚事。
罗孟见着全村的人,都对他礼敬有加,心里稍感安慰。但他的整颗心,都在想着昨晚的梦。要是昨晚的梦是真的,那以后他家的生计,该从何计议?罗孟忖了忖,迷糊间,似乎见杨方德已做了村长,扇着扇子,从外面走来巡视。
罗孟的手,微微一抖,有些不快。
罗孟见着杨方德的身影,就像遇着了鬼一般,想避都来不及。罗孟咽了口唾沫,朝奔走忙碌的人望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挨到正午,才摆席吃饭。
老谭家的红字对联,绿油油的竹林,竹林旁又有不少的玉米为衬,显得更加和谐睦好。罗孟低声念着他家的对联道:“笙磬同谐锦被红烛共奏凤求凰,珠联璧合三尺讲台同演育桃李。”
罗孟念罢,心想我是不是在自作聪明,反被杨方德利用?他是村里识字最多的人,心机也多。要不是老伴提醒,我几乎不知他的阴谋。
罗孟又朝左首木柱上望去,见上贴着:“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他家的窗户上,却写着:“百年歌好合,五世卜其昌。”横批写着:“燕尔新婚”。
罗孟本想看看右边,却无情无绪,竟不想看。看着来往的客人,比平时办喜酒,多了数倍。忙活的人,也增加了一倍。他虽不快,但心里却是高兴的。即使自己被扯下了台,毕竟也为村里做了一件好事,也给老谭家做了一件好事。
罗孟走进堂屋,见陈设一新,想着自己儿子罗桑,日后要是有这么大的排场,那就好了。罗孟想了一回,听着唢呐声,锣鼓声,比城里那些,请人唱歌的好听得多。全村的四方桌,集中在老谭家的院子里,一席就按了四十余桌,全村都没有过的事。邻村的人来喝喜酒,见着这么大的排场,都不禁吓了一跳。谁都知道,老谭家穷得叮当响,哪有那么多的钱财搞得如此气派。
众人一听缘故,回到村里,都纷纷向他们村的村长建议。但别的村,余粮每年都按着穷富差距,拿来接济了穷人。要给光棍们说媒,又要给他们办喜事,这得花多少钱。村长不敢,当天就跑来给罗孟施压。
罗孟接着邻村的村长张万福,领他在一张酒桌上坐了,笑道:“张村长,难得你大驾光临,我先敬你一杯。”
罗孟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张万福的眼睛,有点倾斜,看着人就像眯着眼,瞧不起人一样。他又年老,和老赵一样,喜欢抽大烟。但他的烟斗,却与老赵的不一样。他怕老伴不让他抽,就用一般的竹子,胡乱作了一个筒,随时可换。老伴今天没收了,明天又弄好了。他老伴无奈,只要不当面见着,也懒得管。
他常年穿着一件四个荷包的衣服,不为别的,都为了装烟叶,藏烟杆。一件衣服,洗得发白。老伴不让他穿,给他买新的,却是只有两个荷包。他穿不惯,索性穿着这件,就不脱。
罗孟瞥了他一眼,见他抽出的烟,朝自己喷来。罗孟最害怕烟的味道,连忙躲避。张万福不喝酒,叼了会烟道:“罗村长,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来。”
罗孟一愣,忙道:“老村长,你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来,也要赏脸,把这碗酒给喝了,喝完我们再慢慢的说。”
张万福不理,朝罗孟道:“罗村长,你说你搞什么不好,要给村里的光棍介绍对象,还大办酒席。今后我们村,还怎么管理?”
罗孟大惊,忙喝了一口酒道:“老村长,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你想看着,你们村那么多光棍?光棍多了,不是好事。上次你们村,就十八个光棍,来我们村闹事。这是我亲自通知你领回去的,你也看得清清楚楚。”
张万福喝道:“光棍闹事,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罗村长,你们村富,村部又有钱,能办得起,可我们村穷,办不起。你这样一闹,以后全村的人,还听我的吗?”
罗孟哟了一声,忙道:“老村长,你这话就错了。我们村,收的公粮,还没你们村多。我们村能省下来,你们村怎么省不下来呢。老村长,你们村的公粮,留的还是四成,才交六成给乡里。你说说,四成粮食,都到哪里去了?”
张万福被他一说,心里发虚,忙敷衍道:“那四成粮食,都随时接济村里的穷苦人家了。”
罗孟微微一笑,却不说破道:“老村长,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看你这架势,是来和我抬杠的。大娃的婚事,要是有人来捣乱,我可容不得人胡闹。要是有人故意闹,我就给他点颜色看。”
罗孟哪里知道,这是杨方德的主意。杨方德要张万福反对,让罗孟不得好日子过。他要捣乱,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张万福也想让自己的村子,少破费,中饱私囊。他深深赞同杨方德的提议,决定来此大闹一场,可被罗孟几句话,说得开不了口。
杨方德在远处听着,暗骂张万福蠢。怎么这么几句,就被罗孟套了进去。
杨方德走到一旁,远远的避着罗孟,深怕他知道此事。
张万福被说得无语,只得陪着罗孟喝酒。罗孟挺着大肚子,微微一笑道:“老村长,你不反对此事了吧?回去你可以效仿我们村,也给光棍们介绍对象,不要再让他们在我们村来捣乱。上次我也是给你面子,没为难他们。下次要是你们村没实行,再有光棍来闹事,老村长,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就这样完了。”
张万福已知,上次要不是罗孟,真会将十八个光棍,送到乡里的大牢里。他喝了一碗酒,点头道:“罗村长的想法独到,我回去,也找人给村里的光棍说媒。”
罗孟也不是傻子,他知道村里没有多少余粮,这次给大娃办事,将全部的粮食用尽还不够。他把收的上交的公粮,也挪用了。他要下一任村长,不得好日子过。在梦里,他知道自己的村长干不长了,索性使劲的花,花得下一任的村长难以行事。
罗孟微微一笑,望着张万福,望着他眯缝的双眼,低声道:“老村长,有时候就得像你的眼睛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管得太宽,会祸延己身的。”
张万福连连点头称是,见来老谭家的人,多得不可数。张万福的心里,感到莫名的悲痛,要是办这么一场婚事,他又少得多少钱粮?他要增大赋税,要全村人多交,为光棍们办喜事。张万福忖了忖,向罗孟告辞,回家去了。
罗孟见他离去,心想张万福平时跟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他怎么跑来了?一定是杨方德,是他窜撮张万福,故意捣乱。杨方德为人,果然居心不良。
罗孟又想,我老罗,当村长这么多年,没遇到那么恶心的人。要跟我斗,我就奉陪到底。罗孟朝四周一望,只见杨方德,躲在老谭家的竹林里,向这边张望。罗孟看在眼里,叫杨方德道:“支书,躲在那干嘛,咱两好久没好好喝个酒,过来一起喝酒。”
杨方德无奈,只得走来,和他一桌坐了。罗孟斟满酒,递给杨方德道:“支书,这老张,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他也要给他们村的光棍说媒,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