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见五个女婿都到了，也不好说啥，只得叼着烟斗道：“听说城里地方小，去那么多人，咱们住哪？”
五人对望一眼，点头道：“爹说得在理。不过他不是开车来的吗？看完了，咱们就让他送我们回来，不用在那过夜。”
老赵吐了口烟圈，闷了半晌，叹了口气道：“你们说这有了城里的人来提亲，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我这心里，咋七上八下的呢？要不直接拒绝了人家得了，免得他们三天两头的跑，也是烦人。”
五人摇了摇头，齐声道：“爹，那可不好，咱们都没进过城，只有喜旺他去过，我们也要洋气一回，到城里看看。”
老赵计议了一番道：“那就这样说定了，等他把我们送回来的时候，再给回复。我看那留学生，那么好的条件，什么样的人他找不到，偏要来找我家红姝，我看有几分像人贩子。”
几人商议了一天一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日出东山，老赵家的几个女婿，才起来洗漱，吃了饭，听得车鸣声，老赵喜道：“是他们来了。”
五人都没见过留学生长什么模样，想开开眼界，挤在老赵家的院门边。老赵用烟斗一格，朝五人喝道：“都没见过世面，一会把人家吓着了怎么办？不过这人咋来得这么不是时候，饭都吃过了，还得重新煮。”
老赵正唠叨着，两人已来到老赵家院门边，照样朝老赵喊了两声。老赵叼着烟斗，走去开了门道：“你们来了，快请家坐。”
年轻人想说话，老者便抢到前面道：“咱们就不坐了，我是来讨说法的，要不要到城里去看看？”
老赵一愣，来了不进家吃顿饭？既然不吃饭，又省了一顿米粮。眯着双眼，微微一笑道：“闺女倒是想去城里看看，只是我和她对城里都不熟，想让她几个姐夫陪着去，不知……。”
他故意把话顿住不说，猛吸一口烟，吐出大大的烟圈。老者听罢，微微一笑道：“没问题，不过我们只开了一辆车来，恐怕坐不下那么多人。”
老赵转身朝五人望了一眼，心想开的什么破车，连六七个人都装不下，还来接什么人？又不是不知道，我老赵家没啥可比的，就人多。老赵有些不乐，继续叼着烟斗，却不发话。老者看出他的意思，但想着那么多人一去，晚上的住宿问题，怎么解决？不禁愁眉苦脸，委婉地道：“一趟坐不下，可以跑两趟。”
老赵叹了口气道：“算了，一趟能坐几人，我们就去几人。”
老者有些遗憾，欠身笑道：“挤着能坐六个人，你们能去四个。”
老赵朝喜魁望了一眼道：“喜魁，你机灵，就陪着我和红姝，到城里走一趟，还剩下一个人选，你们四人，划拳，谁赢了谁去。”
老赵家的其余四个女婿，相互望了一眼，见提亲的人一直不说话，也有几分不想去的意思，你推我我推你的，半天决定不下来。老赵一声令下，喜发输了，轮着他去。
老赵和喜发、喜魁、红姝四人，坐着城里来的小轿车，朝县城里奔去。全村的人，听得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话音传到牛蛋的耳朵里，一听是个留学生，微微点头笑道：“红姝终于有着落了，以后她在城里，就不会像在乡下一样受苦了。”
牛蛋在心里千万遍的祝福她，找到好的归宿。
老赵从来没坐过车，才转过几个山坳，就觉头晕目眩，难以抵挡。红姝更是，才爬上一个坡，就拿着手帕，不停的吐。老者和年轻人在前面，听得声音，顿时便有几分厌恶。乡下人始终是乡下人，不讲究为生。
喜魁见红姝吐得不成，连忙喝住司机道：“停车，给我停车。”
老者会意，让司机停下车。喜魁扶着红姝，在公路边不停的吐了一阵，却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心里难受。红姝摇着头道：“姐夫，我看还是别去城里了。”
老赵吐了一阵，喝道：“你胡说什么？都来到这里了，再坚持一会。”
老者闻到臭味，远远的递过来一包纸巾道：“老赵，还成吧？要不我们坐下来休息一阵，再走也不迟。”
老赵接过纸巾，却从未打开，他看了几眼，不知如何使用，递给喜发道：“喜发，你给我撕几张来用用。”
喜发也没用过这东西，伸手一撕，却把纸撕成两半。老者见了，鄙夷得了不得，心里又有几分不悦。
老赵和红姝，吐了一阵，坐进车里，好不容易来到县城。四人都没见过世面，六七层的砖墙，矗立在街道两旁，像卫兵一样，守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只有在郊区，才有两层的小木屋，而在老者一家所住的地方，却没有一间木屋，至少也是一层的平房。老赵望了望四周，不住的叹气。
城里和村里，完全两样。他向往城里的生活，可看着城里的一切，都感觉到陌生。老赵不禁朝老者问道：“你家的菜园子在哪里？”
老者摇头道：“我家没有菜园子，只有一个阳台，常种些花草什么的。”
老赵叼着烟斗，吸了口烟道：“那你家平时吃菜，都从什么地方来？”
老者听他问得可笑，连忙道：“离我家不远，就是菜市场，从那里买菜，特别方便。你放心，闺女嫁到我家来，一定不会让她很累。就每天到菜市场买买菜，做做饭就行，不用干别的活。”
老赵心里一想，这到菜市场买菜，不花很多钱？看来城里，还不如村里，至少村里，吃菜不花钱。老赵忖了忖，又问道：“那粮食呢？又要买吗？”
喜魁轻轻拉了拉老赵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免得惹得人笑话。老赵明知喜魁的意思，却还是问了出来。
老者点头道：“在城里，这些都得买。还有什么肉啊，鱼啊，虾之类的，都到菜市场一买，回来就可做饭了。”
老赵吐了吐烟圈，合计合计，这是笔不少的开支。红姝在城里，只做饭买菜，又没钱进，哪能生活？忙又问道：“你家养猪吗？我家红姝，在家每年养两头肥猪。”
老者微微一笑，掩着嘴道：“你真幽默，城里怎么能养猪？”
众人边说，边爬上五楼，来到老者家。老赵朝年轻人看了一眼，见他拍着自己西装上粘着的尘土，却不发话。不禁心里暗想，这小子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怎么一直不说话？等我问他几句，看他怎么说。
老赵忖罢，朝年轻人凑了过去，低声道：“你在国外，读什么书？”
年轻人听老赵问，连忙笑了笑道：“法学。”
老赵不知是什么东西，也从来没听说过这名目。偶尔听玉华提起过，城里都学什么语文、数学、化学、物理、政治的，没听说过那玩意。故作很懂的样子道：“我也听说过，国外很挣钱，咋就回国了呢？”
年轻人指着老者道：“我爸让我回来，说在县里，能安排一个比较好的工作。其实孤身一人在国外，也挺辛苦的。回到国内，就算没见到亲人，也比较亲切。”
老赵哦了一声，众人走进客厅，老者让他们坐在沙发上，到饮水机旁，拿了纸杯，给每人倒了一杯水。老赵一看，城里果然不一样，连喝水都每人一个杯子。老赵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又走了会路，觉得口干舌燥，抬起水就喝。老者刚倒的热水，老赵以为是在家里，每次回到家，都有凉开水送到手边。才送到嘴边，舌头上就被烫了一个泡。老赵连忙将水放在桌上，不停的打量。
老者摇了摇头，乡下人什么都不懂，看来得慢慢的接触，长时间的交流，才会习惯这一切。
才一坐下，年轻人的老娘，就从单位下班回来，见有不少陌生人在家，便向年轻人询问情况。她走进客厅，朝红姝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眼道：“闺女长得挺标致，比电视里放出来的，模样还好看。”
老者走到老伴的身边道：“可不是，只是不知年轻人的意思。现在不是讲求自由恋爱吗，小华，你带着她到外面走走，看看城里的风景。”
老赵一听，慌道：“红姝这孩子，对城里不熟，还是别去了。”
红姝听老赵说完，也点头道：“阿姨，我对这里，是很陌生的，还是不去了，就在这里，听大家说说话。”
老伴一听，闺女还挺会说话，忙走到她跟前，在她的身上比了比，抽身走出房门。临走时，朝众人道：“你们在家等着，我去买点菜回来。”
老伴去了一会，提了不少东西回来。小华帮着他娘，将东西提到厨房，在那打点一切。老伴走到客厅，拿出一个盒子。老赵盯着盒子，豆大的字，却不识一个。喜魁认得些，低声在老赵的耳边道：“盒子里装的是衣服。”
老赵一听，眼睛豁然一亮。
只见老伴打开，拉着红姝，让她站起身来，亲自给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