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不知村长啥时候与他娘商议了要卖竹子,不过一片山的竹子,砍掉一些也好,要不然每年的竹笋都小小的。但村长这样的人,和他打交道得处处小心,提防陷阱。
老赵吐着烟圈,将迎接他的一名少女,熏得连连闪避。老赵微微一笑,朝那人瞅了一眼,道:“娇生惯养惯了,我吐口烟她都闪来避去的。”
牛蛋瞪了老赵一眼,轻声道:“爹,你就忍耐些,她们在这里也不容易,不但受气,还经常遭人白眼。”
村长罗孟叹了口气,沉声道:“当初我是想在咱们村招些女工,也好让她们挣点零花钱,可自从红姝出事后,村里的人全都辞了。我不想村里再出什么乱子,这也是老王叔的意思。老王叔过世以后,这里都停业整顿了几天。全部的女工,都是从外村招来的。”
牛蛋朝众忙碌的少女一望,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似芙蓉,有的似牡丹,有的似玫瑰,有的是杜鹃。城里的新奇,都搬到了村里。牛蛋摇了摇头,朝村长道:“这不都是城里的那一套吗?怎么都搬到村里来了?你看看她们,一个个将眉毛画得青青的,眼睛上闪烁着光芒,扎着个凤尾头,看起来不伦不类。”
牛蛋想说看着她们,就像鸡一样,可他忍住了。全村稍微老一点的人,都不会接近山庄,更不会朝山庄看一眼,他们都知道,这里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更不是他们想见的。
村长罗孟拍着牛蛋的肩膀道:“牛蛋,你听说过乐不思蜀的典故吗?”
牛蛋摇摇头,凝神道:“村长,你说来听听?”
众人边走边登上木楼,进入一个宽敞的木屋子,里面陈设一新,比祁乡长家的摆设更加鲜艳明亮。屋里有各色花卉,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牛蛋身入其中,就像登临险境一般。一张大大的圆桌,在灯光的掩映下,闪闪烁烁。离圆桌不远处,又有几间小屋。看起来别致至极,难以言诉。
牛蛋身临其境,仿佛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他没想到,在村里,也能见着这样的人间仙境。他的眼睛,迷离得像盛开的水仙,在空气四周游荡。村长罗孟指着主位让牛蛋坐,牛蛋却不敢坐。
在罗孟的再三恳求下,牛蛋才斜歉着身子,在主位告了坐。
罗孟等牛蛋坐下,微微一笑道:“三国时候,刘备的儿子刘禅战败,被曹军抓了去。曹营里故意将他的居室,布置得像西蜀一样。魏主多次想杀他,可他在那里,就像在蜀国一样,昏庸无为。跟着他的大臣,都相互哭泣,思念故土,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触。魏主问他,你的大臣们都这样思念故土,你难道不想念故土?刘禅却讪讪的一笑,说道:这里跟故土,有什么分别吗?于是魏主,就没了杀他的心。”
牛蛋是个聪明人,听他一说,笑道:“你是说将这里布置得像城里,让城里来的人,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罗孟拍着牛蛋的肩膀,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牛蛋似乎不懂罗孟的话,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听罗孟手拍三下,门外便有几名美少女,将各色酒菜端了进来。喷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牛蛋闻着酒香,闻着各色小菜发出的香味,不禁笑道:“村长也太破费了。”
村长罗孟微微一笑,朝一名服务生道:“小姐,倒酒。”
牛蛋见美少女将酒倒满,递到他的身边,他忙欠身准备去接,却听罗孟道:“牛蛋,让她们来。咱们来这里,是消费的,她们自然要服务好,你坐下吃就行了。”
牛蛋点头道:“村长,我看今晚这酒就算了,一会喝多了回去,恐怕胃里不舒服。”
村长罗孟指着罗桑,笑道:“罗桑,今天来这里,不单是为了请牛蛋吃饭,也是为了庆祝你认了干爹。你难道不陪着牛蛋,好好的喝几杯?咱们多的不喝,罗桑敬你酒,你该当喝吧?”
老赵听罗孟一说,连连点头。罗桑也知趣,站起身,拿着杯子递到牛蛋身边道:“牛蛋哥,这第一杯酒,是我敬你的。”
罗桑话还没说完,酒也咕噜一声进入肚里。牛蛋见他喝完,也只得欠身站起,连忙喝完。只听罗桑朝服务小姐道:“给牛蛋哥斟酒。”
牛蛋想让,可罗桑的酒杯,又递了过来,朝牛蛋道:“牛蛋哥,这第二杯酒,是我向你赔罪的,以往的不快,都让它烟消云散。”
牛蛋喜欢听好话,被罗桑这么一说,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牛蛋在罗桑的温语软话面前,接连喝了三大杯。
罗孟见状,忙瞪了罗桑一眼道:“你不让牛蛋吃些菜,就这样死命的喝酒。”
罗孟伸长筷子,到老赵跟前夹了一只鸭腿放到牛蛋碗里,笑道:“先吃菜,不要饿坏了身子。年轻人,就得多吃些。”
罗孟说完,将筷子提起,示意老赵吃。老赵见罗孟允了,慌忙夹着另外一只鸭腿,便往碗里送。他早瞅见鸭腿,只是罗孟没有示意,却不好意思去夹。罗孟本想吃鸭腿,可被他夹去,自己只得咽了咽口水。
牛蛋一只鸭腿刚吃完,只见罗孟举着酒杯道:“牛蛋,咱叔侄两很难这样喝酒,咱们也互喝一杯。”
牛蛋见罗孟来敬酒,忙站起身来道:“村长,本该我敬你的,你看这咋好意思?”
老赵白了牛蛋一眼,朝牛蛋喝道:“喝完这杯,你再敬村长,不也一样吗?”
牛蛋一想也是,喝了四杯,他的脸早变得像猴子屁股一样,通红通红的。他却喝得兴起,喝完便朝罗孟递过杯子来。罗孟见他杯子里没酒,知他酒量甚浅,眼色示意服务员倒酒。在那里服务的少女,哪个不懂他的眼色,慌忙给他倒满。
牛蛋也不知罗孟端起酒杯没,抬起来就喝。三人互望一眼,知也得计。老赵吃了鸭腿,又要去夹鸡腿。此时的罗孟,再也忍不住伸长筷子去夹了另外一只,放在自己的碗里。村里河里有鱼,倒能常吃,老赵不夹鱼,倒先把一只鸭腿和一只鸡腿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罗桑见老赵能吃,忙将红烧的鱼夹到老赵的碗里,笑道:“老赵叔,上了年纪的人,要多吃鱼,不油腻。吃鸡腿、鸭腿什么的,油腻了对胃不好。”
老赵最怕吃鱼,平时家里要吃鱼,他都只喝些汤。但罗桑夹的鱼,他又不好不吃。将鸡腿吃了,慢慢的呡着鱼,深怕鱼刺扎着喉咙。
罗孟朝老赵白了一眼,心想罗桑这招果然厉害。他父子二人都没吃上,就被他捞了个先着。他真是没有见识,主人没发话吃,他却先吃开了。
罗孟和牛蛋喝完酒,指着老赵,朝牛蛋道:“牛蛋,你不敬你丈人一杯?”
牛蛋连忙举起杯子,朝老赵碰去。老赵扔掉装满半条鱼的碗,端起酒来便喝。他是酒里的神仙,听得罗孟让他喝酒,自然兴奋不已。一杯喝完,老赵捋了捋刚刮的胡须道:“牛蛋,咱两很少在一起喝酒,今晚得村长盛情,在此一起喝酒,咱两再喝一杯。”
村长一合算,一辈子酒就得六七毛钱,拿来灌牛蛋的,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那且不是要耗费他很多钱?村长见两人喝完一杯,忙又夹着另外半条鱼,放到老赵的碗里道:“老赵,多吃菜,喝酒只是娱乐。”
老赵从没喝过如此美酒,本来想趁着和牛蛋招呼的机会,多喝几杯,可罗孟一说,他就不敢喝了。又见罗孟夹了另一半鱼,想阻挡,鱼已入碗,他只得苦笑着接了,慢慢的嚼咽。罗桑朝老赵瞪了一眼,鄙夷地暗骂道:“老家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专门吃好吃的,让你尝尝苦头。”
牛蛋看在眼里,却不说出来。想着他这岳丈干的好事,也该遭受点别人的白眼。再说他那样吃,搞得主人都没吃上一点,别人咋不恨?
老赵的碗里虽然堆满了整条鱼,但他却不死心,他要再吃些好吃的。除了鸡腿,鸡翅膀也很好吃。他心里想,把这条鱼胡乱吃一下,想办法扔掉再去夹猪肘子、野兔肉之类的。满桌的酒菜,是他见过的最丰盛的一顿。
牛蛋见他吃得很香,自己想吃,却怎么也夹不住菜。罗孟知他也喝得差不多,再灌上几杯,他就彻底的倒了。但在倒之前,咋样也得让他吃点东西,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向他家里交代。
罗孟忖罢,将野兔肉、猪肘子……,往牛蛋的碗里放,看得老赵,口水馋得直流尽碗里。罗桑吃了几块兔肉,啧着嘴道:“里面放了酒,脆脆的,很好。”
牛蛋也不知他说的是啥,连连点头称好。他看着碗里的肉,囫囵吞枣似的吃下,渐渐的饱了,面色由红转白。
罗孟吓了一跳,心道:“不好,不该让他吃那么多东西,酒气一过,千杯不醉,我要多少酒才让他醉倒?”
正忖间,罗桑举着杯子,又连敬了牛蛋三大杯。
此时的牛蛋,就像软皮球一般,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