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嘛信你?”谭先英吸溜下鼻涕,大氅下的身子瑟缩不已。
“谭队长,小张爷的名号您不知道?”那小警察跟着又道,“街面上说‘小张爷……’”
他话未说完,只见谭先英斜着眼瞪着他,他当即缄口不语躲在一旁。
小张爷瞅着谭先英显然并不打算相信自己,他便呼出一口气,那气体似是白烟在他面前漂浮。
“得嘞,”小张爷心中已明白了这谭先英绝技不肯放出这白鹿,他跟着就又道,“不勉强您。毕竟破案是你们官面的事儿,跟我没关系。不过,你小心错过了捉住丁绪辰的最好时机。”他说着又对何胖子道,“走,胖爷。”
他人还没走出两步,那谭先英却又一把拦住他,“我可跟你说好,你可别再出幺蛾子了!还有,那薛英薛少爷他不是来跟你查案子的。这次只是子弹打穿了他的胳膊,若是下次打中他这儿。”谭先英跟着一指自己的太阳穴,“你看怎么办吧。他爹可不会放了你的。”
小张爷嘿嘿一笑道:“得嘞,听人劝吃饱饭,我谢谢您。”他跟着叫上“不吃肉”并何胖子就朝外走去。
谭先英看着他的背影,又瞅了瞅那头白鹿,心中暗忖:“只求这个活祖宗别给自己惹下祸端了。”
小张爷与何胖子出来时,雪越来越大,地上的黑色越来越少。积雪像是在地上凭空长出了一层白毛,小张爷故意去踩积雪。他的棉鞋在雪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何胖子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颇不以为意道:“我说小张爷,您这是嘛意思,嫩么不在乎呢?你不说那白鹿不是有悲郁之气吗?那个丁绪辰真的捉了它的孩子?”
小张爷在雪地上忽地定住脚步,他转身看着何胖子道:“动物心里都有个念想,它们比咱们想的有灵性。人遇了悲伤的打击还会得了失心疯,其实这些动物亦是如此。”他说着瞅了瞅“不吃肉”的眼睛,“说白了,不要小看它们心里的这个情。兽类的心眼儿比人单纯,情也比人真。人类还有个朝三暮四,可动物一旦认准了你这一辈子就是你了。”
“不吃肉”跟着一抖身上的毛,将附在身上的雪抖落下来,它抬首看着小张爷,似是要将内心一股子对小张爷的情谊都吐露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谭先英那人又不肯放了白鹿,咱们如何叫它去找丁绪辰呢?”何胖子道。
小张爷却跟着一笑,只指了他身后道:“你看那儿。”
何胖子顺势向后去看,见了路的尽头竟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等那影子走近,发现竟是与雪地几乎融合在一起,同样煞白的白鹿。
“白鹿?它怎么会在这里?”何胖子惊讶地转身去看小张爷,但见他二指一动竟多了根细细的银针。
“难道……难道是你的‘鬼手抄’?”何胖子忽地就想明白了,不禁惊讶道。
小张爷点了点头,当时他一手捉住铁栅栏门,实则自己就以“鬼手抄”的本事,将一根普通的缝衣服针往门锁里一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挑开了门锁的锁钥机关。
只是一时之间门倒是不会轻易打开,他临行前已经点给白鹿门锁已开的事情。待到谭先英他们一走,白鹿就可以用身子撞开那扇门。
“你故意走得如此心不在焉,慢慢悠悠,难道就是在等它?”何胖子道。
小张爷见那白鹿走至身旁,便以手抚了它的头颈。白鹿不仅不怕人,并且连眼前的“不吃肉”似是也没有敌意。照理说,鹿在林间可是最忌惮恶狼。然而也许是心意相通又或者救子心切。此刻白鹿却并不躲闪。
小张爷跟着向前探了身子,对白鹿道:“张永庆给你服下的可是大烟制成的丸子?”
白鹿复又舔了舔嘴边,小张爷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将白鹿“所说”翻译给何胖子听,“它说它服用的的确是张永庆以大烟渣子做成的药丸,这东西江湖称之‘听话灵’。是以张永庆就是靠了此物随意役使白鹿。”小张爷如是说道。他见那白鹿复又以长舌舔了嘴唇跟着也是一顿一沉声才继续说道:“可这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手段。丁绪辰便以自己孩子相要挟……”
“它孩子也是白的?”何胖子道。
小张爷等了等,复又翻译道:“它们都是山林的野兽,被猎户捉了驯化做了白鹿娘娘的坐骑。而她孩子倒不是白色,是只普通的寻常鹿。”
“哦,这么说这是匹母鹿咯?”何胖子道。
母鹿又称牝鹿,所谓牡牝骊黄,其中牡为公而牝为母。
小张爷跟着又道:“那么……你确定自己知道那丁绪辰所在?”
白鹿这次并不舔唇跟着径自就往前走去。
小张爷与何胖子相视一眼,便与“不吃肉”一齐跟在其后。
白鹿似是拔地而起的另一团雪,留下的足印笔直向前。二人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就一路尾随。白鹿很有目的性,它在拐角处或是十字路口的地方从未有丝毫犹豫。
何胖子忍不住好奇,俏摸地捅了捅小张爷的胳臂,“就这样往下走?”
小张爷不答话,只是默默跟着。眼瞅众人浑身已经铺了白雪,路边的景色都变了模样。天津卫城里的那份繁华愈发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旧房子。
“可快离开了城里了啊。这白鹿别再点了咱们。”何胖子提醒道。
小张爷却并不以为意,身上的积雪被他及时拍落,然而即便如此身上的棉袄还是湿了。眼前的天光都黯淡了下来,天要彻底黑下来了。何胖子的肚子已经没了食儿,咕噜一声提示自己到了吃饭的时间。
何胖子跟着就双手扶住膝盖,定在原地,“哎呦,胖爷可是走不动了。这是到了哪哈了?你看着雪把路都盖住了。我饿的也是……”不待他话说完,便觉得一只手捂住了胖子的嘴巴。
他跟着往前一看,捂住嘴巴的自然就是小张爷。再去看那母鹿,二目圆睁正瞅着面前一处愣怔不动。小张爷跟着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大概是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