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夜都未能好好休息,小张爷等人已是人困马乏。然而沾了枕头,小张爷愈加辗转反侧。躺下前,警察局那边来了信儿——华老爷的致命伤既是肋下那一刀。除此外,别无其他线索。

“总不能叫警察局仅凭着自己那些推断就抓了华希文。”小张爷心里清楚。赶等他躺在床铺上时,心里想的全是下一步到底该如何去找那猴妖。他知道从华希文嘴里是不会问出真相了,此人有些乖戾。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乖戾,小张爷方敢赌其不会杀了自己。

眼下,他将猴妖、华大海、东北老客与舅舅等人凑到了一齐,他们都与铜炉有关。那么这只铜炉以及其中所藏的那句话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继而翻身坐起,从衣柜中翻出了那只铜炉。铜炉底仍旧敞开着。也算是机缘巧合,偶然间他解开了铜炉的秘密,舅舅能言其中密语自然该知道如何解开铜炉的机关。然而猴妖那伙人也好华大海也罢,他们可知道其中的机关。若是不知道此种机关他们会怎么做呢?他兀自想着,竟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当然是找人帮助他们打开铜炉的机关咯!”小张爷忽听身后传来声音,他回头去看何胖子业已翻身起床,正揉着双眼随意答道。

小张爷心中一喜,“没错!以更夫死亡地点为中心,附近有没有懂的金石机关的人物?”何胖子的确在各处做过“打八叉”的营生。所谓“打八叉”就是哪里有散活儿他就去哪里,如此一来就叫何胖子交际甚广,五行八做皆有涉猎。他即刻闭幕思量,“有啦。”何胖子打个响指,“就在那附近有个西域铁艺铺!我给他们做过几天苦力。兴许猴妖那伙人就是去找他们。对了,听华希文所说那伙人是哥俩。咱们这样缩小范围,也许就好问出来了!”

二人当即就往何胖子所说的那条街跑去。果然就见热闹的街市边上,有一家招牌写着“阿氏铁艺”的铺子。

何胖子一递眼色,小张爷跟着就往店里走。店内是一光着头的大汉,一副虬髯恰似钢丝铁线支棱起来。虽其面相看似凶狠,嘴上却殷勤待客,“客爷,来我们铁艺铺看看,您是要点儿嘛?这边是菜刀、铁锅,那边是……”

小张爷环伺一圈复又抬手打住他,“掌柜的,您大概不是中原人士吧?”他瞧见这光着头的大汉瞳仁约略呈现蓝绿色。

那光头答道:“祖上西域的!您不买点儿嘛?”他不待小张爷再开口却又道,“总该不会也是要问铜炉吧?”

小张爷立时与何胖子面面相觑,小张爷心知来对地方了,“铜炉?什么铜炉?之前有人问过铜炉?”

“你不是找铜炉的?”

只听啪嗒一声响,一只手在桌上拍了四五枚洋钱。众人一齐看向拍钱的人,西装革履竟是薛英薛大警探。

“干嘛那么墨迹?”薛英又看向那大汉道,“这些洋钱可够?”

那光头一双圆眼放出精光,捏住了洋钱放在嘴边一吹,立时又在耳边听了听响儿,“不是说了嘛,那炉子是西域来的工艺。虽然我祖上就是西域的铁艺人,可如今我却全然不懂其中的机关奥秘。”他跟着就要把洋钱塞进自己俄怀中,却被薛英一把捉住了手腕子,“这钱是买你的消息。你什么也不说可是拿不走这钱的!”

“你看你看,”那大汉立时咧嘴叫道,“您这一身西装革履咋办事如此着急。我没说不说啊——这二人带了只猴子,提了只黄铜的香炉。说是想要找懂此物的人给看看价。我敢说,能知道这铜炉名儿的,全天津卫不过一巴掌。”

“别卖关子,快说!”薛英又道。

光头大汉虽然看似凶狠,却也是色厉内荏的家伙,立时唯唯诺诺道:“此物叫八宝转珠铜香炉。乃是西域失传了的手艺。莫看我祖上也是西域人,也只不过知道此物的名目,然而论及其中的奥妙则全然不懂。但天津卫之下却也有人见多识广。”

“谁?”小张爷与薛英一齐道。

“那人大概是掩骨会的老道士。听说姓罗人家都叫他罗道长……”

众人心中一凛,掩骨会的道士居然知道西域铁器的秘密?这到底又是怎么一番事情?看来当下非要找到这个罗道士才对。

“事不宜迟!毕竟那猴妖哥俩可是先于咱们一步,若是叫他们先找到罗道士,怕是罗道士也是小命不保了!”薛英道。

“唉,放心,放心!罗道士如今在小西关里锁着呢!”那光头大汉又道。

“他犯事儿了?”

光头大汉道:“听说骗了人钱,用作替穷人收骨骸……要说这老道儿也是疯了,为这事儿吃了官司坐了大狱,您说犯得上吗?”他话音未落,却看那几人早已跑出了铁艺铺。

小张爷与何胖子都在天津卫街面儿混,自然知道掩骨会的事儿。所谓掩骨会,就是西门外的一处乱葬岗子。穷人或是路倒的尸体被扔到此处,无人再理会。便有野狗老鼠来啃食这些尸体。有的尚有一具薄皮的棺材,但那玩意儿有个俗名叫狗碰头,野狗刨去坟头土拿脑袋撞那口薄皮棺材,只三五下便可以将其中的尸体拖拽出来啃食个精光。

后来人们不忍卒视,眼见荒野之中便是断胳膊断腿儿,有钱人便行善积德筹资办了这慈善会,专殓无人理会的尸骨,是以得名掩骨会。

但民国年间行善积德的人少了,掩骨会逐渐断了善款资助。如此想来,这罗老道儿为了筹措资金去招摇撞骗也就不是稀罕事儿了。

众人一直来到了小西关,薛大警探凭着一张警员证就想往里进自然没得到允许。非得给谭先英挂了电话,又把警察局队长召唤来才得了许可进入小西关。

那小西关的监狱长是个山西人,他一听众人是为了罗老道儿而来立时就脸上变了颜色。

“这不是我不放人啊!若是平日里就这种小案子随便就放了人。”他跟着长身而立走到众人面前,又将双手摊开,“可是如今偏有人不答应啊。”

“谁?”

“不认识。”监狱长将头一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