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胖子帮着薛英将几件西服挂在了衣柜里。衣柜里倒是干净,除了小张爷一条裤子别无他物。薛英横身卧在床上又道:“当心些,胖爷。”
何胖子白了一眼却不理会。
“你刚才说你想起了什么?”小张爷问道。
“你想过吗?那队警察为何在那个时间点儿出现在那里?因为他们一定在等。”
“等什么?”何胖子道。
薛英道:“那罗老道被囚在小西关之中,按理说只要警察想动手杀了罗老道还不是易如反掌?可是他们一直没有杀了他,是因为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谁才是那个要找的人。”
“所以,他们在等。等咱们率先找到那个人。咱们找到谁谁就是那个他们要杀的人。”薛英道。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咱们早就被盯上了?”何胖子道。
小张爷与薛英齐齐点了点头,却听门外黄雅然道:“他们张记侦探社在这附近还是很有名的。”
小张爷立时对那二人一声轻咳道:“把薛英的东西都放在柜子里,床下也可以用。”
薛英知他是故意岔开话题,不免心生疑窦。他瞧着进门来的黄雅然与跟在身后的铁飞尔心下百感交集。嘴上道:“啊,好……”
黄雅然瞅着不大的屋子立时装满了各类衣服,嘴中啧啧道:“薛大警探,想不到你一个男人衣服比我还多。”
薛英不答话只是一笑,却又看向铁飞尔道:“铁姑娘,你说你爹是因为知道了那丁家二兄弟在山东做下了案子才一路寻来的?”
铁飞尔铁着脸色似是不想回答。
小张爷便道:“薛警探历来是面黑口冷的主儿。不过,铁姑娘,这事儿你若是不说出来替你爹娘报仇的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铁飞尔沉了沉声方道:“前一阵子,山东有间尼姑庵阖夜之间十三个僧尼被杀,唯有当家的师太跑了。”
“是丁家二兄弟做的?有什么证据?”薛英问道。
“当然有证据。我适才说有尼姑幸免于难,你们却不知道这庵里竟还有其他的男人逃了出来。原来这间尼姑庵名义上是清静修行之地,实则却暗藏娼馆。年轻的尼姑竟在此做起了皮条生意。当晚发生命案时,除了那位尼姑另有一名男子不仅逃了出来还目睹了丁家二兄弟杀人的过程。”
“那丁家二兄弟为何来此杀人呢?”小张爷问道。
铁飞尔道:“据此名男子说,尼姑庵前几天曾有来过一个人。此人来了就掏出了张地契来。原来尼姑庵横跨两块地,前面正殿的地契就在尼姑庵手里,而后面的院子的地契则在旁人手里。只是多年来从未有人来索要这块地。
尼姑们本以为此人要收回院子所在的地,却不想他只道要在庵里寻些东西,寻到寻不到届时都将地契赠予庵上。”
“他要寻什么东西?”
“那人可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这之后那丁家二兄弟就来了。其中一人的肩头立着一只黄毛红脸的小猴子,据此我爹判断就是丁家兄弟。他们一进来就四处找东西。可寻了一圈没有发现后就问尼姑,尼姑哪里知道是个什么。丁家二兄弟就开了杀戒。”铁飞尔道。
小张爷听了铁飞尔的说法,便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心中盘算此事大概如此——按照丁家二兄弟去华府盗出铜炉一事来看,丁家的目的应该就是铜炉。由此可以想到,他们在山东尼姑庵犯下案子大概也是为了铜炉。那么另一人拿着地契去尼姑庵里寻找的也自然就是铜炉。
小张爷想至此,心中忽地一凛——铜炉潜藏了的那句话正是舅舅告诉自己的,那么去山东尼姑庵里寻铜炉会不会就是自己舅舅呢?
他又想到,从海河边上再遇舅舅又到如今,他们在逐步走入一场迷局。而背后正有人窥伺着自己,也许他们正要靠着自己来寻到真相。于是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成了某人的“开路先锋”。
那么这个“某人”会是谁呢?他一下子就连之前死去的“刘英莺”,也被怀疑于是这个“某人”所下的毒手。其实小张爷心中有了人选,但却一拍自己脑袋想要将那个人影彻底击散。
夜里时,黄雅然回了家,铁飞尔业已歇息。小张爷与薛英都躺在张记侦探社里。
薛英一直凝视着眼前的小张爷,半晌才开口道:“你……不打算说实话吗?”
“什么?”小张爷道。
“你在怀疑黄小姐还是铁飞尔?”
小张爷将头摇了摇,“我谁也没在怀疑。”
“你不肯说实话?”薛英道,“你一开始就说有人借着咱们找出要杀的人。是以咱们的一举一动是被谁泄露了,对吧?”
小张爷见薛英分析的头头是道,便道:“我只是不想叫她们陷入一场无妄之灾。”
薛英咧嘴一笑,知他不肯透露便不再过问。
一夜无话,直到翌日天明。小张爷并薛英、何胖子请了铁飞尔在街边吃起了老豆腐与烧饼果子。铁飞尔虽然第一次吃天津卫这有名的早点,然而她仍是满心难过。嫩滑爽口的豆腐在最里边融化开来却叫他味同嚼蜡。
那小张爷问道:“飞尔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铁飞尔道:“自然是寻到那丁家老二,手刃仇人。”
“可你想过怎样寻吗?”薛英又道,“天津卫可是说大不大却也说小不小!”
铁飞尔心中知道这话不假,当初自己爹还活着总有那些江湖上的俄兄弟可供他们寻到线索。如今自己爹也身故了,上哪里去找这个耍猴子的丁家老二呢?
“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薛英吸溜喝了口豆浆,他发现此物比之北平的豆汁又别有一番风味,“把你知道的,铜炉的秘密都说出来吧。”
一旁本只顾着吃喝的何胖子听了心头一凛却道:“什么,她也知道铜炉的秘密?”
铁飞尔神色一紧,她全然没有想到薛英竟会如此问。
她嘴边嗫嚅着,刚欲说些什么。却听海河边上的那个道口儿忽地传来了怪声怪气的一句话:“请问,张记侦探社怎么走?”
他们立时循声去看,却见一位外国人正在向早点摊上的人问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