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缕缕烟雾在屋内弥漫，烟雾中散着一种奇特的香气。小张爷提鼻子一闻，知道大概齐是差不了的香。他跟着眨巴眨巴眼，这事儿由来可不是一两天了。浓重香烟气皆是从不远处的火神庙飘然而至。

“噗嗤”一声，“不吃肉”闻不惯这气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何胖子也揉了揉鼻子道：“你要是见天让胖爷我闻着烤肉的烟火味儿则罢了，可这天天叫我嗅的都是庙里道观里的烟火气谁受的了啊！”

小张爷自然知道，自打“老鼋杀人”开始整个天津卫上下都相信海河夺命的老年间的传闻又卷土重来了。

按照地方志这类官方所载的内容来看，天津卫自设卫以来大大小小的水灾河患时常有之。可是“老鼋杀人”的事儿则从未有闻。

“我看啊，无非是那火神庙庙祝借着这由头打算拿此再赚一笔！”何胖子道。他口中的庙祝基本上什么生意都敢揽，从看相批八字到红白喜事再到降妖施法，兹要你有求他必有个“应”。是以，这庙祝借了此事赚了一笔钱再自然不过。

不过小张爷却觉得此中怕是另有变化。

“未必是那庙祝。”小张爷道。

“这话怎么说？”何胖子奇怪道，“那火神庙外成天都有不少男女老少，争先恐后要给火神星君上柱香，求个夜里平安，不被老鼋夺了命。”

“可我也听说了，火神庙近日来了个老婆子？”小张爷拿手扇着眼前的烟雾复又道。

“你觉得是这个老婆子？”何胖子道，“倒是听说火神庙里来个老婆子，据言她骑乘了白鹿一头，可施舍灵丹妙药专克老鼋夺魂！”

“这老太婆子可是咱们这里的人？”

“以前可没听过，却也不知从哪里而来。据说是修仙的老手，普济众生。”何胖子这才意识到小张爷竟对此事如此有兴趣，是以追问道，“你说这老太婆子会不会与铜炉有关呢？”

“哦？”小张爷纳罕道。

“你想啊，老鼋杀人至今有凯伍德，有骗你入局的折耳猫和它主子，这可都是跟铜炉密语相关的人啊？那么能镇老鼋的老婆子会不会也与此有关呢？”

小张爷心中自然早有了相同的疑问，不过他暗暗想到——老太婆若是并不知道铜炉及其密语，只不过借此赚些钱，那么的确没有证据偏说她也是知情者。

念及此，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舅舅。那日海河岸边陡然现身又投河的舅舅，也许只有他可以解开所有的谜题。

何胖子又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要查查这个老太婆子才是。听说坊间都称其为白鹿娘娘，这人也许可以解开心惑。”

小张爷却不理会他，只在脑子中将那八字密语又重新排列了一番。其中的“雾隐”又到底是指向哪里呢？太平山这个在地图上并不存在的地方又到底会在哪里呢？

他心中无数的疑问即将塞满他的大脑。忽然就听门被啪的一声拍开，跟着室外的冷气涌了进来，是股股更浓的香火气味。

“查到了，那白鹿娘娘是打山东来的！”门口处说话的正是铁飞尔。她面颊上被冻得显出一对好看的红晕来。

何胖子急忙掩住了门，复又道：“原来你早就叫铁姑娘去查了。我就说你不能如此沉住气。”

小张爷给铁飞尔倒了杯热水。铁飞尔将双手捧住茶杯，体会热水带来的温暖。直到喘匀了似是被冻住的呼吸她才又道：“是了。你说的没错，这个被称为白鹿娘娘的老太婆子的确是从外地来的。我特意照你说的，看过火神庙里的法坛，的确是新建的。”

“这什么意思？”何胖子惊怪道。

“说别的你也许不懂但是我问你，眼下天津卫什么馆子最火？”小张爷道。

“自然就是火锅了。那红白肉片切得了码在白瓷碟子里，涮好了一沾麻酱料，这边吃着那边菜市口看了自己爸爸你都不带眨巴眼的！”

“可你知道为何单这时火锅馆子里上人了吗？”

“废话，自然是天冷了。吃个热气腾腾的火锅……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何胖子有些不耐烦了。

“这么冷的天，海河水马上就会上冻。”小张爷说道。

何胖子忽地惊醒了一般，大叫道：“海河上冻，那么老鼋杀人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那么为何不沉沉等到春暖花开时再来挣这笔钱呢？”小张爷一沉又道，“他们的骗局一切应用之物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这么迫不及待地来天津卫赚这些钱，未免有竭泽而渔的意思。”

何胖子听过坊间讲过“蜂麻燕雀”四大骗人的手段，其中有的手段为成就骗人的把戏可能会一连等上六个月甚至一年，讲究的就是抻得越长赚得越多。

“你这么说的确对，如果只是赶着海河水封冻前做几单案子叫人们给白鹿娘娘添些香火倒也说得过去，可终归是小钱。等一个冬天过去了，这白鹿娘娘早就让人想不起了。到时这骗子手便还要重新再造一场故事才可以了。”

“没错，是以我判定这白鹿娘娘来此并不单单为了个钱。”小张爷悠悠说道。

“步云哥，这一次我是不是能捉到杀我爹的人了？丁家老二会不会在此现身？”铁飞尔眼中含着激动的泪花道。

不待张步云开口回答，却听门外传来了一声女孩疾厉的嘶喊：“张步云，说好了做什么都要带上我！”跟着便是黄雅然大马金刀地推门而入。她这突如而至将“不吃肉”都吓了个激灵。

何胖子见烟雾又往屋里窜，赶紧要把黄雅然拉进屋来。

那黄大小姐却一抖双臂怒道：“为什么你只叫她一人去！”她指着铁飞尔怒道。

“我怕你们人多，去了引起对方注意。”小张爷道，他想起来似的又道，“那么你怎么见到了铁姑娘？”

“适才我去采访火神庙，打算揭露这白鹿娘娘的骗局。想不到却遇见了她。我道这丫头是秤砣心眼太实在，是以这类探听消息的做法肯定是你指使的。一路跟踪而来，在门口又听你们的对话，果然如此！张步云，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觉得我会坏你的事儿是吧？好，好，我不来烦你就是了！”

黄雅然说着摔了门就往外走，留下小张爷呆愣在原地。

铁飞尔忽地一推张步云的胳膊道：“步云哥，你还不追去看看？”

小张爷并不做声，仍立在原地。

“呦，你这是怎么得罪了黄小姐了？”何胖子也不解地问道。

“哎呀，难道你们就没感觉出来——这个黄小姐她……”

“她怎么了？”何胖子问道。

“她……喜欢步云哥啊！”铁飞尔一股脑说出了来自女人的直觉推论，却叫小张爷脸上腾的一下就彻底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