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卫大小街巷勾连，从马路一转身就可以走进一条胡同。胡同中打转就又绕回了大马路。那白鹿娘娘就在这些勾连迂回的街巷中找到了小张爷所在的那间医院。

“你的白鹿呢？”小张爷故意不问其来意。

原来白鹿娘娘凑近了看，面上的白粉显得更加厚重。她跟着咧嘴一笑，面上的皱纹就将白粉裂成一道一道。涂红了的嘴唇中露出一副黄板牙来。

“小张爷可就别调笑老身了。老婆子我啊，也是求你救命来的。那头白鹿其实跟我一样，无非是涂了一身白粉罢了。更不是什么通灵神兽……”

那老太太倒不客气，寻了张椅子自顾自坐下，又取了桌上一碗冒着热气的茶自己个儿喝下。

“全天津卫上下都知道，我和你们白鹿娘娘这一伙人是死对头！你找我们来是打算鱼死网破吗？”小张爷又道。

那白鹿娘娘咧嘴又笑道：“哎呀，小张爷说笑了，我一个糟老婆子还能如何呀？我是……我这些都是金披彩挂中的‘金’门骗术。我现在来找你们，是因为一件大事！”那老太太忽地双眼圆睁，一副谨慎的模样栖身向前。

“你……看过了那通缉告示？”小张爷疑问道。

“你怎么知道？真是料事如神。”老太太奉承着挑了大拇哥。

“你不早不晚，单单选择公布通缉告示后你来。说吧，你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了那丁家老二吧？”小张爷复又问道。

“他跟你有仇？”薛英跟着问道。

那白鹿娘娘眨巴了眼，急急吞了吞口水道：“二位小爷真是明眼人。层层推断便描摹出真相。我啊，本不是什么白鹿娘娘。”她说着一捉住自己头发，向后一动竟露出个圆光头来，“老身其实是个尼姑！”

众人跟着心中一惊，想不到一个尼姑竟成了白鹿娘娘的什么神婆。

小张爷听到尼姑二字，眼珠子一转，便悟出了其中的关系，当即问道：“你可是从山东而来？”他这一激动，起身时就用大了劲儿，身上的刀上立时觉得一阵阵疼痛。

那尼姑满面更加惊奇，显然小张爷又说对了。

铁飞尔跟着更加激动，她一把抢到老太婆面前道：“你是山东来的尼姑？是……丁家二兄弟屠戮的那座尼姑庵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胖子与黄雅然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她来自山东？”

“既然是尼姑，又怕见到丁家老二，而丁家老二又在山东屠戮了一间尼姑庵，是以可想而知她就是山东的尼姑！”

那白鹿娘娘点了点头，复又道：“的确如此，我就是从山东而来的老尼姑。那夜，丁家兄弟屠戮了整间尼姑庵，我是唯一侥幸得存的人，一路跑到了天津卫。靠着给人算卦占课为生。一日，遇了那银钩子张永庆。此人说可有法子挣些大钱，我这才答应了他做了这白鹿娘娘。我单以为整盘计划都是他所为，由他在海河拖人入水溺毙而死，又骗众人来拜我，伺机敛些香火钱。”

“可你没想到的是，其实这局的幕后主使竟是丁绪辰？”薛英问道。

“是啊，街边见了这告示方知此事竟与丁绪辰有关。我看那画像知道就是他，错不了！思来想去，知道您们几位小年轻都与白鹿娘娘作对，那么自然也与丁家兄弟作对，这才寻来求你们救命。”

小张爷勉力从床上坐起，他一手扶住自己的肋下伤口，悠悠说道：“那你总得把这事儿的前前后后都说一遍吧。”他一眼瞄向那老太婆子，目光中有种隐约其中的严肃。

眼瞅西北玄天的彤云愈发沉重，大概一场初雪已在酝酿。

那老太婆子瞅了瞅屋内众人，便讲起了她这一段时间内的遭际——

原来尼姑是尼姑，却不是个清静的尼姑。老太婆子只道年景不好，连香火都少了许多。庵里便入不敷出。有些尼姑就还了俗找个清白人家嫁做人妇。而我们这些既不肯还俗又不愿意出去化缘的尼姑，便做了皮肉生意。

其中他们所熟识的可客人中便有这丁家二兄弟。这二兄弟四处以耍猴讨生活。

“这年景，连他妈人都活不下去了，这耍猴的二兄弟居然还可以玩春宵一刻值千金。委实叫我们想不明白。不过有钱赚就好了，管那些作甚。”那老太婆子呷了口热茶复又道。

这期间，庵里还来过一个人。

“听口音像是口外的老客。他来了就递给我们一张地契。我是庵里的管事，自然识得那地契的意思。原来这座尼姑庵打老早以前就是前面正殿的地契在自己手里，而后面的院子则是旁人拿着地契。

这老客一来便掏出了地契，我知他是要回地皮的。可你们猜那老客如何说？”见众人只是盯着自己，老太婆自顾自道，“他说兹要让他在后院住个几日，地契便白送予我们。我一想哪里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自然同意了。”

老太婆跟着一动屁股，大概坐久了自己也觉得累，“那老客就以一块黑布给后院围了起来。我心下好奇，偷摸往里面一瞧——只见那老客正在一棵槐树下挖着什么。”

“挖着什么？”小张爷一激动道。

老太婆将头一摇，“看不真着。不过……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叫丁家二兄弟知道了。他们逼迫我们尼姑去看看那老客到底在挖什么。后来老客带了挖出的东西跑了，他俩就不信挨着屋里找，最后实在找不到干脆就把我们都给杀了。若不是我足够激灵，怕是也早就殒命山东府了……”她说着就嘤嘤哭泣起来。

小张爷与薛英面面相觑，但听薛警探道：“那丁家二兄弟和那老客所为何事？”

小张爷虽将头摇了摇，但他心里自然有数——丁家二兄弟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难道不正是那顶铜炉吗？

听老太婆子提及老客，小张爷脑中忽地闪现出了一个人——那个送陈五六铜炉的人。他与这事儿到底有多少关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