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愈渐想下,这心中便是愈渐次地悲凉凄彻,这一阵又是一阵的风风雨雨,拂过的却不会是一阵又一阵的芬芳与清香,这风和雨,留给世人的或许不再会是风雨之后有那一片绚烂曼丽的横跨天虹,再不会是给以这偌大的一个世间之中的迷惘之人以一个全新的方向、全新的期许、全新的动力。它们是这么的难以让人抵挡、抗拒,也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可以使人软弱、退却。这雨虽说是淅淅沥沥地依旧,可却是比刚才却显得更加大了些许。这雨,便是稍稍借了适才还带着几分些许醉意的猖狂劲,顺势便打落了这一片又是一片的柳丝-这兴许还是刚刚出生了未久的还没来得及看够、看尽这花花世界一草一木的幼小生命,或许,他们亦是连自己身处何方、情系何地也是不曾知晓了的吧?这一丝又是一丝的柳絮,就这么被不带丝毫感情地雨线狠狠地、重重地、毫不怜惜地摔落在了这地面之上。从来没有去问过,到底这些柳絮是否愿意,便强行了将这些没有一丝瑕玷的雪白陷入了这淤积的泥淖之中-难道,在这雨的世界里,就真的容不下一丝干净一丝一毫的干净了?!
触了这样的景物,又怎能使这看了这样的景物的人儿不有所情伤?这么多年了,是的,就这么,都是过去了的了,这聆霏阁子里的人,这青春红颜便是落花流水春去也!本就这么想着,这去便就让它去了吧,盼也就盼着这春去也便也就是可以去它个天上人间,可是哪里会知道,去的,便就根本不是那所谓的什么天上人间!回看今朝,原来这落花流水,去的之后,才是知道,换回的便是共添了几分悲愁;去的之后,才是知道,换回的便是湘竹芸芸、梨韵漫天依旧还在,而早已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世间万物的一切的一切,到底还是那么的无情、那么的不懂这人世间的情缘!可是,草木这只是看似无情的,问这事件,到底又有谁是知晓它们这其中到底也是一样的情、一样的意!都说草木系兴衰,这到底终终归归,还是不假的啊;这到底终终归归,还是我们不了解这自然山水间的交替变更。这看似郁郁葱葱不随着这世间的光景风云的变迁而变迁,可是,这事实上,他们却是那么含蓄而又直白、温柔而又残酷地在这不让人经意瞬间,揭开了这世尘之间的种种现实:这草木越是郁郁葱葱、苍苍翠翠,这人世之间便就越是衰败不堪!桃李依依春黯度,说的也不就是这个吗?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穿晓到朱户。”
心中便是平白地浅浅地泛起了一缕又是一缕苦涩,随即便又是愈演愈烈,一点一点地扩大、一点一点地晕散开去,这苦涩的滋味便就是奠定了积蓄,一股又是一股地一个劲、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胸口上涌,顿时,便是感觉到了好似吞了黄莲一般-苦涩难堪。旋而,一种莫名其妙了的悲愁与哀伤,便是攀缠着这一股又是一股的苦涩渐渐蜿蜒曼爬了到了心头:
心是没有口的,这没有口有哪里会有什么人间百种滋味的品尝?又怎么会识得这人间烟火的种种斑斑?这原本便就是不会的啊!可是,这人心到底还是人心啊!难道不是吗?这“心情”、“心情”,说到了底、说破了天,这无非还就是一个“心”字!原来,这人心哪怕是凉透了、死透了,它还亦是读得懂这世态的炎凉的!悲从何中来?这无非不过就是悲从心中来罢了!我是为何而悲、为孰而泣?是悲悲这前庭一林又一林因着这花时无常恋、零落归尘泥的梨花,或者是后院那一笼又是一笼因着这千古相思念悠悠而凝化而成的湘妃竹?有可能,是否是两者都不是了的吧?扶手凭立,扣着心自问,原来,直到现在,我所思所想、所哀所悲的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逃不开的是两个字、一个词“母亲”!
聆霏阁台听雨帘,谐律吟韵觉花散,醉卧流音观竹姗。母亲啊母亲,或许,您从这一开始便就是做错了的吧?虽然,我知道,您是喜爱倾听雨打落在屋檐之上的声音的,喜爱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可是,母亲,您有可曾想过?雨水,在她落地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的消散、注定了她的飘逝,等待着这云开雾散了,暖融沁透着晨曦之时,雨迹随风而远、寻觅无踪,那是最最容易容易不过的;虽然,我知道,您是最爱感觉花散落在薄雾之中的芬芳的,喜爱到了如梦如幻深沉,可是,母亲,您有可曾想过?梨花,这洁白无瑕、不沾染上那么一丁点世俗之见红尘的嚣远,这注定,便就会是一个悲剧,这注定,便就会是不容于世间的!因为这“梨”,可曾知否,这本就是“离”,这花香散去,人儿也就渐渐地变得老了,斜倚熏笼坐到明,便就是唯一的出路了;虽然,我知道,您是喜爱观竹随风摇曳之间的容姿的,喜爱到了如沁如印的程度,可是,母亲,您有可曾想过?湘竹,是湘江双妃洒泪遣寄相思,悲哀而所挥就,这本就是悲情,在短暂的琴瑟在御、执子之手之后,却再也看不见、也换不回岁月静好、与子偕老!这便就要是永久地凭记这只仅有着的那么点相思回忆过着日后慢慢无尽、寒冰彻骨的寂寥衰败的苦涩难言的日子了吧?
“素雪梨花花自清,潇泪湘筠筠唯鉴。
悄迈红嚣未带娇,相使阴风终毅然。
休叹香谢此多易,春暖复返归南燕。
待到冰霜封世日,青影还傲旧时妍。”
母亲,我并不曾忘却了你当年作的诗,可是我也清楚地记得,您做了这首诗究竟是为了什么,确切的说仍是期许换会回一些什么!我永永远远也忘记不了当年父亲那种古怪而又不屑一顾的轻蔑无比的眼神,我永永远远也忘记不了父亲那句“果真是歪门邪道,你倒是去看上一看!这从古至今哪一个人写的诗是这么古怪的,完全不合什么格律!还口口声声说你的娘家冤枉!依我看啊,一点也不!你娘家就是妖言惑众的逆贼!你既然这么喜欢孤标傲世、孤芳自赏,那你就一辈子这样吧!到老死也好成就你一个所谓‘高洁’的好名声”!母亲,我忘记不了,真的,这辈子、永生永世也忘记不了,哪怕日后你一遍又一遍地为父亲作者辩护。你是希望你最初打动父亲的那几分清爽能够再次换得父亲的几许回眸的目光,哪怕只是一点点,一点点也好,可是到头来却是父亲的那一句冷冰冰的所谓的“孤芳自赏”。母亲,父亲可以这么毫无顾忌、不念就是情谊地“相决绝”,您为什么就不能“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是您爱的太深放不下,还是您终究仍是相信父亲仍旧是不会忘却了你的?母亲,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那场大雨,换回来的不是什么所谓的缘分,而是永久的哀伤、洗净一切欢乐纯真的黑暗;那首曲词,换回的不是什么燕子双飞,而是天长地久的永远无法再去挽回弥补离恨悲苦!-这,便是您一辈子所受的伤!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这声音略微带了一点深沉与绵远,语气之中,不知不觉就满满地渗透饱含着一种同情的无奈与凄哀,没有什么半点的虚伪,有的只是无限的真挚。
可是,就是这样的声音,却引起了我无穷无尽的万分恐慌。因为:这声音的所有者不会、也不可能是我!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