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很快就临近春节了,尽管家家都很穷,可也都在努力做着过年的准备。这天吃完午饭,何美萱拿出了一副金手镯,让何武和冯文两人去镇里卖。两个人走出家门没有多远,正碰上急慌慌的饲养员马大爷。马大爷一见冯文哥儿俩,就像见到了救星似的对他俩说:“快、快去看看杨书记吧,他、他病的可不轻啊。”
冯文哥儿俩跟着马大爷来到饲养室一看,杨玉生发烧的已经昏迷了过去。冯文二话不说就开始套马车,说是得马上把杨书记送到镇医院,并让何武赶快回家去叫娘。何武走后,马大爷对冯文说:“是不是报告一下朱海?”
冯文烦恼地说:“告诉他?告诉他杨书记的病就得耽误了。您放心,我不会连累您的马大爷。朱海要是怪罪下来,您就往我身上推。”
马大爷不爱听了,恼怒地对冯文说:“你小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记着,我可不怕朱海他狗日的。我之所以找你们,是我信的过你们,是……”
“得了马大爷。”冯文知道马大爷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就赶紧打断了马大爷的话,说:“您呀,把意思听拧了。我的意思是说,报告朱海,怕他不让把杨书记送到镇里去看病,又让王财那个屠医糊弄糊弄就得了。”
马大爷这才有了笑脸,说:“这话听着还差不多。”就开始帮助冯文套车。
大车套好了,荷武带着何美萱也赶到了,还抱了一床被子。何美萱一摸杨玉生的头,即刻“啊”了一声,说:“娘哎,烧的可真够重的。”就急忙对何武和冯文说:“快,快你杨叔抬到车上。”说着就赶紧把被子铺在了车上。大伙儿一齐动手,把杨玉生抬在了车上。冯文等何武和娘上车坐好,鞭子一扬,马车就快速走出了饲养院。就在这时,正好碰上迎面走来的朱海,朱海一扬手就拦住了马车。他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着的杨玉生,不解地问:“你们干什么去?”
何美萱说:“杨书记病的不轻,我们送他去镇医院。”
朱海恼怒地说:“谁让你们去的?”
“我。”冯文紧紧握着鞭子,一双冒火的眼睛逼视着朱海。
“那、那总得该通知我一声吧?”
“那就晚了。”冯文说着一扬鞭子,“驾”地一声,马车便奔驰而去。
“唉!”望着快速远去的马车,朱海无奈地摇了摇头。
冯文他们很快就到了镇医院。经医生检查,杨玉生患的是重感冒,需住院观察一宿。如果治疗顺利,第二天晚上就可以拿些药出院回家。医生让何美萱去交住院费,何美萱对医生说:“能不能等一会儿?”
医生说:“等一会儿?什么意思?”
“啊,我们来的太急,忘了带钱了。我这就让孩子去拿钱,一会儿就回来。”何美萱说着把何武拉到了一边,小声的说:“快去银行把那对儿镯子卖了,卖完钱就赶紧回来。记住,一分钱也不准动。”
何武说:“娘,您不是说这对镯子钱是过年的吗?这钱要是给他治了病,那我们……”
何美萱把眼一瞪,说:“少废话,快去。”
何武不大情愿地走了。
何美萱对医生说:“大夫,我求您了,您该怎么治就赶快治吧,您放心,钱,一会儿就来。”
冯文也说:“大夫,我娘说话一向是算数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您的。您就赶快给杨书记治病吧。”
“杨书记?”医生望了一眼仍在昏迷着的杨玉生,赶紧把门关紧,小声的问冯文:“你是说,他就是被打成走资派的那个杨书记?”
何美萱一见事情要坏,赶紧对医生说:“大夫,您没有听清楚,他不是杨书记,他叫杨树基,是我们孩子他大舅。您……”
“大嫂。”医生真诚地说:“您就别瞒我了,跟您说句实话吧大嫂,我虽然没有见过杨书记,但我一直十分敬佩杨书记的为人。我跟您一样,也是个有良心的人。您放心,杨书记的病,我一定会给治好的。住院费就是晚交一两天也没有关系。”医生说着就给杨玉生打了一针,接着又给注射上了点滴,而后就给开了药方,说:“这药晚吃一会儿也没有关系,等钱拿来后取了药在吃也不迟。不过呢大嫂,病人得有人陪着。”
何美萱不假思索地说:“我陪着。”
银行离医院不远,一会儿的工夫,何武就把卖镯子的钱拿回来了。何美萱数了数钱,就把钱连同住院单和药方一起交给了何武,说:“先去取药,然后再交住院费。住院费要是不够的话,医生说可以晚一两天。快去吧。”
何武一脸的不快,不知嘟囔着什么去了。
冯文望着何武的背影对何美萱说:“娘,我哥他,是不是不大乐意啊?”
何美萱笑了一下,说:“不乐意也是正常的。唉!谁让咱们摊上这事了呢?好人,就做到底吧。年,可以不过。可这病,不看不行啊。况且你杨叔,对咱们一直不薄啊。什么时候,做人,都不能灭了良心才对呀。等会儿你哥把手续全办完了,你跟你哥就赶紧回去。娘呢,要在这里陪着你杨叔。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没人陪着不行。”
“娘,您就放心的陪着杨叔吧。家里,有我和哥就行了。”冯文说。
不大一会儿,何武就把药取回来了,住院手续也办好了。他把剩下的三块多钱往何美萱面前一放,把脸扭到了一边,气哼哼地说:“这是剩下的钱,您数好。”
尽管何美萱对何武的态度很是不满,可她还是十分理解儿子的心情,便很温情地对他说:“眼下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你跟你弟弟就先回去吧。”
“您呢?”何武问。
“医生说了,你杨叔得需要有人陪着。你杨叔没有什么亲人,我就陪着他吧。家里,就先靠你们哥儿俩了。走吧,时候不早了,就赶紧走吧。”
何武还要说什么,被冯文拉走了。路上,何武不满地对冯文说:“你说咱娘,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文不满地问何武。
“卖镯子的钱,本来是为了过年的,可娘却给杨叔看病了。这还不说,娘还要陪他两天。你说,这算什么事啊?这要是让街坊四邻的知道了,会怎么说娘啊?就是让大姐二姐知道了,怕是她们也不乐意。”
“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谁爱不乐意就不乐意。反正我相信咱娘,相信杨叔。他们都是好人,好人帮助好人,怎么了?”
“怎么了?反正我不乐意。”
“哥。”冯文真诚地说:“杨叔对你,对咱们家,都有恩呀。现在杨叔病倒了需要人照顾,咱娘照顾他,怎么就不行呢?”
“我是怕别人对咱娘说三道四啊。”
“谁爱说就让谁说去,只要你不胡说八道就行。”冯文倔倔地说完这话狠狠地一甩鞭子,马车就奔跑了起来……
杨玉生是在天黑后苏醒过来的,他见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又见何美萱守在自己的身边,即刻就明白了一切,便十分感激地对何美萱说:“美萱,谢谢你了,真的谢谢你了。”
何美萱的脸一红,说:“快别说这些生分的话了,赶快把病养好了,这才是真的。来,该吃药了。”何美萱说着就把水和药递给了杨玉生。杨玉生吃下药后问道:“美萱,我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今天中午……”何美萱就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杨玉生。杨玉生听后眼圈儿就红了,他一把攥住了何美萱的手,闪着泪花说:“美萱,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说完这话,杨玉生竟呜呜的哭了起来。他这么一哭,何美萱也流开了眼泪。
半天,杨玉生终于不哭了。他紧紧握着何美萱的手,颤抖着声音说:“美萱,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何美萱即刻明白了杨玉生要说什么,便红着脸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现在不说,行吗?”
“不行。”杨玉生把手握的更紧了,说:“我今天要是不把这句话说出来,我的病永远也不会好的。只要说出来,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何美萱见他这么坚决,只好妥协地说:“那、那你就说吧。”脸更红了。
“美萱。我们、我们结婚吧。”
何美萱听他说完这话,竟趴在杨玉生的腿上哭了起来。
杨玉生轻轻地抚摸着何美萱的头,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想着你啊。现在,我们说老就都要老了,再这么等下去,不是事儿啊。美萱,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何美萱抬起了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杨玉生,说:“你说呢?”
杨玉生心里有底了,便开玩笑地说:“我看不像。”
“坏蛋。”何美萱轻轻地捶了杨玉生一下,说:“玉生,说实话,我真想现在就跟你结婚。可是……”
“可是什么?”杨玉生急切地说。
“眼下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个儿子都到了搞对象的年龄,两个女儿又这么小,我跟你结婚,怕是他们这关就过不去啊。”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等下去吗?”
“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是多等几年又有什么呢?再说了,眼下这种形势,也不利于我们结婚。玉生,我的意见是,既然我们把心都掏给了对方,就该像珍惜生命那样把对方的心装在自己的心里。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体体面面的嫁给你。玉生,你看怎么样?”
杨玉生一把将何美萱揽在了怀里,无比幸福地说:“我等,哪怕等它十年八年的,我也等。美萱……”
何武和冯文回到家后,就跑到何艳那儿把何美萱在镇医院陪杨玉生的事告诉了何艳,并说了一大堆不该说的话。何艳赌气的又把这情况告诉了已嫁给朱家的何兰,于是,姐妹俩就都对何美萱的做法产生了不满情绪,也对杨玉生产生了敌对的态度。尤其是何艳,当即就要到医院去把何美萱叫回来,最后还是被何武、何兰给拦住了。
第二天早上,何艳、刘钢带着儿子刘有财去镇里购买年货,路上,何艳问刘钢:“你说,我娘她,会不会跟杨玉生好上啊?”
“这?”一向惧怕何艳的刘钢吱吱唔唔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性情急爽的何艳就急躁地说:“我可告诉你,这可是关系着我娘名声的大事,你就别装哑巴了好不好?有什么话你就说,有什么屁你就放。就是说出我不爱听的话来,今天我也不会怪罪你。说,我娘会不会跟杨玉生好上?”
“我、我看不会。”
“不会?不会干嘛陪着他?都自己掏钱给人家看病了,能说没有问题吗?一个光棍子,一个寡妇,在一块儿,能有好事吗?”
“你别说的这么难听好不好?总归,她还是你的娘吗。再说了,就算他们有了那种关系,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管呀?更甭说他们都是单身了。”
“嘿。”何艳不满地说:“你什么意思呀你?不是你娘你就不往心里去是不是?我可告诉你,那也是你丈母娘。”
刘钢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不说,你不干。说假话,你还不干。说了真话,你更不干。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刘钢的话还真把何艳给问住了。半天,何艳换了口气说:“那你说,我娘她要是真的跟杨玉生好上了,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要我说,他们要是真好上了,只要是真心的相爱,我看挺好的。人到老了,有个伴儿总比没有伴儿强吧?”
“呸。”何艳恼怒地说:“她要是真跟姓杨的好上了,我就跟她断绝关系。”何艳拉起刘有财,气哼哼的往前走了去。刘钢跟在后面,望着何艳的背影,心里愤愤地说:那你娘也比你强多了。
到了镇里,何艳突然拿定了主意,非要先到医院去看看。刘钢说是不是买点吃的东西?何艳愤愤地说:“又不是去看我爹,买什么买?走。”说着就强拉着刘钢奔了镇医院。
来到镇医院,打听好了杨玉生的病房,何艳连门都不敲一下就破门而入。巧的是,此时的何美萱正趴在杨玉生的胸前,享受着杨玉生轻轻抚摸着后背的幸福。何艳的冒然闯入,使何美萱与杨玉生尴尬万分的赶紧就分开了,都傻愣愣的望着何艳一家三口,不知说什么是好了。而何艳,却狠狠的瞪了何美萱与杨玉生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拉起刘钢父子俩就走,屋门被摔的山响。
杨玉生歉疚地说:“这、这可如何是好?”
何美萱反倒显得很轻松地说:“没有什么,让她们知道了更好。”
……
何艳回到家里,当即就把在医院里亲眼看到的情况告诉了何武和何兰。姐弟三人经过商量,决定阻止何美萱与杨玉生的事。何兰说是不是通知一下冯文,被何武拒绝了,说:“没有必要。看那样子,他到是挺愿意咱娘跟姓杨的好。”
“什么东西?不是一个爹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何艳愤愤地说。
“一码归一码,说这个干什么?”何兰不满地说。
“说了又怎么着?”何艳不服地说。
“行了。”何武烦恼地说:“还不够烦的呀?”
晚上太阳落山的时候,冯文赶着大车把杨玉生和娘接了回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影响,大车进村后何美萱就下车直接奔了家,由冯文一人将杨玉生送到了饲养室马大爷那里。
何美萱一进家门,见何艳、何兰都在,而且她们姐弟三人都是一副冰冷的态度,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便也把脸一沉,照直进了自己的屋子,合衣躺下,做好了应付的准备。
何艳姐弟三人见何美萱迟迟不出来,就开始坐不住了。三个人嘀咕了几句,何艳便冲屋里喊道:“娘您出来一下,我们有话要对您说。”
何美萱没应声,而是一脸冷漠地走了出来,看都不看何艳姐弟三人一眼就坐在了凳子上,眼睛看着别处,不卑不亢地说:“有什么话,只管说。但你们要记住,我是你们的娘,说话,要懂得分寸。”
何美萱的这几句话,一下子把何艳姐弟三人给闷住了,你看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知话从何处开口为好了。何美萱这才扫了何艳姐弟三人一眼,说:“你们觉得不好开口是不是?好,那就我说吧。我现在是征求你们的意见,实话跟你们说,我和杨书记好上了,而且准备条件成熟的时候就跟他结婚。你们几个都是什么意见,尽管说。但有一点你们应该清楚,不管谁反对,都是没有用的。何艳,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你又是老大,你就先说吧。”何美萱愤愤地看了何艳一眼。
何艳看了何武、何兰一眼,对何美萱说:“您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们再说什么,还有什么用啊?”
“有。”何美萱说:“其码儿,我到知道你们是什么意见呀。说吧,有什么意见,你们姐弟三个都说出来,也好让娘心里有个数儿。”
“娘。”何武说话了:“您都这个岁数了,还弄这事,您说,您让我们这脸往哪儿搁呀?”
“就是。”何艳说:“我的两个弟弟都这么大了,两个妹妹也不小了,他们都没结婚成家呢,您到要结婚。您、您不觉着这不是事儿吗?”
“不是事儿?”何美萱“啪”地一拍桌子,恼怒地说:“那你们说说,我该怎么办才是事儿呢?”
何艳说:“不跟那姓杨的来往,彻底跟他断绝关系。”
“对。”何武说完这话不满地对何兰说:“二姐,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到底是什么意见,你到是表个态啊?”
何兰望了何美萱一眼,说:“娘,您、您还是按大姐说的,跟那姓杨的断绝关系吧。您要是真的跟他好上了,我们、我们都没脸出家门了。”
“就是。”何艳提高了嗓门儿,说:“您什么都不顾,我们还顾呢。”
“好啊。”何美萱苦笑了一下,说:“看来,你们全都反对我的事,是不是?”何美萱说到这儿猛地把脸一沉,坚定地说:“实话跟你们说吧,你们就是再怎么反对,我也不会跟杨书记断绝关系的。”
何艳见何美萱把话说的这么坚决,就什么也不顾地说:“您别尽想着您自己好不好,总得为我们想想吧?”
何武说:“您这么一来,往后,我的对象还怎么搞?您、您真是太自私了。我就是死,也不许您跟那个姓杨的搞在一起。明天我就找他去,让他少缠着您。”
“你敢。”何美萱愤怒地说。
“我敢?您看我敢不敢?他姓杨的要是再敢打您的主意,我就废了他。”
“对。”何艳说:“我就告他耍流氓。”
“您都这岁数了还搞这个,丢不丢人?”
“您这么做,也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话?”
何艳姐弟三人纷纷指责开了何美萱,何美萱心里一酸,就呜呜的哭开了。冯英和冯花吓的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陪着娘哭。
就在这时,冯文回来了。他见何美萱哭的如此伤心,就问何艳是怎么回事。当他弄清原因后,即刻就愤怒起来。他指着何艳姐弟三个狠狠的骂道:“你们、你们都是混蛋,都是畜牲。这不是别人,这是咱们的娘啊!你们竟敢这样对待她?你们是忘恩负义的混蛋。”
“你才混蛋那。”何艳也急了,说:“你对那姓杨的那么好,是想让他当你的爹是怎么着?”
何武也说:“你想让他当爹,我们可不想。”
“对。”何艳说:“我们的爹姓丁,不姓杨。”
何兰不满地对何艳说:“大姐,你说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何艳对何兰说:“我可告诉你,你可别犯糊涂,咱们姐弟三人的爹就是姓丁,不是姓杨,更不是姓冯。”
冯文突然冷静了下来,极其平静地对何艳说:“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计较。但有一样,就是不许你们说娘。”
“娘?”何艳冷笑了一下,说:“现在娘连脸都不要了,你还护着她?”
冯文一听何艳说出这话,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他双眼闪着泪花,指着何艳的鼻子愤怒地说:“你、你干了那么丑的事,娘都没说你一句不要脸。现在,你、你竟敢说娘不要脸?我、我今天跟你们拼了。”冯文说着就抄起了顶门棍,劈头盖脸就向何艳打了去,却被何美萱一把拦住了,说:“不要胡来。”
“胡来?娘,他们、他们这么糟贱您,您还护着他们?”冯文流着泪说。
“他们再不好,也是娘身上肉啊!更何况,娘不能因为自己而伤了你们之间的情意啊!”
“情意?他们还懂什么叫情意吗?他们说的好,我、我们兄妹三人姓冯啊!娘、我、我……”冯文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何美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指着何艳姐弟三个说:“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娘的话,就给冯文赔个不是。否则的话。”何美萱厉声地说:“就立马给我滚。”
何艳和何武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何兰轻轻地叫了一声娘,闪着泪花也走了。
望着走出院子的何艳姐弟三人,何美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搂紧冯英和冯花,伤心地哭了起了。
冯文来到了饲养室,开门见山地就问杨玉生:“杨叔,我问您一句话。”
杨玉生见他红着一双眼,一看就是刚刚哭过,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急忙说:“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杨叔,您、您……”
杨玉生见他吞吞吐吐的,心里更急了,说:“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冯文摇了摇头,说:“杨叔,您说句实话。您、您真的爱我娘吗?”
毫无准备的杨玉生一下子被冯文问的不知所措了,眼睛也不知往哪儿看了,更关键的是不知冯文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半天,才心神不安地问冯文:“孩子,你、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呢?”
“杨叔。”冯文就把事情的经过和何美萱的态度毫无保留的全都说给了杨玉生,最后又急切地问道:“杨叔,您就说句实话吧,您到底爱不爱我娘?”
“爱。”杨玉生坚定地说。
“好。”冯文一把攥住了杨玉生的手,真诚地说:“既然如此,您就赶快跟我娘结婚吧。我、我会好好待您的。”
“好孩子。”杨玉生抚摸着冯文的头,说:“眼下,不论家庭情况和社会环境,都不利于我和你娘的婚事。一是要等全家和好如初,二是要等社会稳定了。一句话,我和你娘的事,一定要达到皆大欢喜才行啊。”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到什么时候也得等。只有达到皆大欢喜,我们才能都幸福啊。”
因为何美萱与杨玉生的相爱,何艳姐弟三个不但跟何美萱产生了矛盾,也跟冯文兄妹三个产生了隔阂。何艳姐妹俩从此再也不进家门,何武也从此一天三顿饭在何艳家吃,晚上就住在许耀祖那儿。开始,许耀祖的爹许长林并不知道内情,等他弄清了情况后,就在这天晚上直接地对何武说:“何武啊,这可就是你们姐弟三个的不对了。”
何武不满地说:“不对?许叔,您说说,我们怎么不对了?我娘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跟那姓杨的搞那事?您说,这怨我们跟她闹吗?”
许长林耐着性子说:“何武啊,你娘她这辈子,拉扯着你们这六个孩子,容易吗?为了你们,她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遭过?什么急没着过?什么气没受过?现在你们都大了,你的俩姐姐也出嫁了,她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
“可是,她不该这个时候想。”
“那该什么时候想?等给你们都娶了老婆?等你的俩妹妹都出了嫁?何武啊,说一千道一万,你们还是在为自己想啊。”
“为自己想怎么了?不对吗?”
“不对。”许长林恼怒地说:“你们不但不理解她,不但不支持她,还这么伤她的心,就是不对。你们要清楚,你们的娘不是在胡搞,是堂堂正正的在寻找自己的幸福。别说你们做儿女的管不着了,就是国家的法律,也管不着。”
何武犯浑了,说:“管不着?管不着没关系,我们离她远远的,行了吧?”
“不行。”许长林愤怒地说:“你给我听着,你们姐弟三个,必须向你们的娘赔礼道歉。否则的话,你们将会成为罪人的。”
“赔礼道歉?她一天不跟那姓杨的断绝关系,我们就不回那个家,更不会向她赔礼道歉。我们跟她丢不起这人。”
“你、你真他娘的混蛋啊。”许长林愤怒地对何武吼道:“滚,你马上给我滚。我这儿,绝不收留你这样的不孝之子……”
何武二话没说,起身就走。
第二天早上,何艳见都过了吃早饭的时间弟弟何武还不来,就去许耀祖家去找。一问,才知道何武夜里根本就没在许家睡。问清了原因后,何艳极其不满地对许长林说:“许叔,这事儿,您是不是管的也太宽了?”
“不是我管的太宽了,是你们姐弟几个做的太过分了。”许长林板着脸说。
“过分?”何艳瞪着一双眼说:“不是我们过分,是我娘她太过分了。”
“胡说。”许长林愤怒地说:“你给我走,我不愿意看你们这样的不孝之子。”
“哼。”何艳转身就走。她来到何兰那儿,见何武也没在她那儿,就有些害怕地说:“何武他,会不会回咱娘那儿了?”
“不会,绝对不会的。”何兰也害怕地说:“咱们赶快找找吧,他别一时想不开,出什么事。”就跟何艳可村子找开了,等把家家户户都找了一遍也不见何武的影子,姐儿俩才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娘家。见娘家也没有何武的影子,这姐儿俩就跟何美萱吵上了,一致指责何美萱,是何美萱逼走了儿子。
何美萱心急如焚,顾不得跟两个女儿吵,拉上冯文就走。冯文问何美萱:“娘,咱们这是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赶快去找你哥啊。”
冯文倔倔地说:“娘,您放心,他丢不了。再说了,谁招他谁惹他了?出走?走就走吧,爱去哪儿去哪儿。”
“少说这混账话。”何美萱骂了冯文一句,接着又说:“何武,我、我的儿啊,你、你真是把娘给急死了。你、你这是去哪儿了我的儿啊……”说着一屁股坐在了炕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冯文一见娘哭了,即刻冲着何艳和何兰吼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惹的娘伤心啊!滚,都给我滚。”
何艳一见冯文急了,赶紧拉起何兰就走。
何武离家出走三天一直没有音信,急的何美萱吃不下睡不着,几天的工夫人就明显的瘦了一圈儿。而何艳和何兰,却因为何武的出走更激起了对何美萱的不满,母女三人的矛盾就更加的激化。好在有冯文一刻不离何美萱的身边,何艳姐儿俩也就没敢再找何美萱的麻烦。然而,她俩却把发泄的矛头对准了杨玉生。
自打杨玉生头几天病了后,经马大爷的一再要求,朱海同意了杨玉生跟着马大爷喂牲口。在何武出走的第四天的早上,何艳和何兰来到了饲养院,当着好多准备上工的男男女女,对正在给牲畜拌草料的杨玉生污言秽语横加指责。杨玉生泰然自若任凭羞辱,一言不发的只顾干自己的活儿。马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恼怒地对何艳姐妹俩说:“我说你们俩有完没完?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你们俩呢?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何艳不满地对马大爷说:“他一个流氓,您向着他干什么?”
“流氓?你说杨书记是流氓?我看他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
“好人?好人就不会勾引我娘了。”
“哎呀,我说孩子,你、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呢?那不是别人,那是你娘啊!你、你这不是埋汰你娘吗?”
“埋汰?我娘她要是不跟他……”
“住嘴。”何美萱赶到了,一步跨到了何艳的面前,颤抖着双手对何艳说:“你们怎么埋汰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不许你们污辱杨书记。”
“杨书记?他都混到这份儿上了您还称他杨书记,您还这么护着他,我们都替您脸红。”何艳说到这儿拉起何兰刚要走,却被及时赶到的冯文挡住了。冯文怒视着何艳和何兰,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你们竟敢当着这么多的人羞辱咱娘?你们、你们还是人不是人?”冯文一声大叫,劈头盖脸就向何艳和何兰打了去。何艳姐妹俩也不示弱,就哭喊着跟冯文扭打在了一起。就在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时,朱海来了。他望了一眼正打在一起的冯文他们,大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要是换个别人在此打架,朱海只不定骂什么呢,可眼前打架的人是自己的儿媳妇和她的家人,脏话自然的就收拢了许多。不但如此,还得尽快解决这场棘手的吵斗。朱海眼珠一转,即刻对已经停止了扭打的冯文他们吼道:“都是吃饱了撑的。”接着,既是对冯文他们又是对围观的人们吼道:“还都愣这干什么?赶快给我干活儿去,都赶快给我干活儿去。不然的话,全扣你们一天的工分儿。”
围观的人一个个赶快走了,何艳拉着何兰也要走,被朱海叫住了,板着脸对她俩说:“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为人妻了,怎就这么不懂事呢?家里打还不够,还要跑到这里来打,不嫌丢人吗?你们、你们让我说你们什么是好?走吧,该什么赶快干什么去吧。”
何艳和何兰这才一脸不服地走了。
朱海望了何美萱和杨玉生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倔倔地走了。
何美萱走到杨玉生的面前,歉疚地说:“真对不起你了,我、我……”
杨玉生拦住了何美萱的话,说:“什么也别说了。她们,总归还都是孩子。放心,我不会记恨她们的。你也不用为何武着急,他不会有事的。很快,他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