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一搞就是十年,从一九六六年的初秋一直到一九七六的年的十月,长达十年之久的这场浩劫才宣告结束,槐花村和全国一样,锣鼓喧天,一片欢腾。在这十年当中,槐花村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先是成立了革命委员会,朱海自然地当上了革命委员会的主任。
因为何兰一直没有怀孕,朱海夫妻就常与何兰发生争吵。因何兰心藏心计,也就只好忍辱负重地熬着。
何艳与张长春生的女儿张小芳一直和她奶奶住在一起。由于张老太太管的严,何美萱一家又一直没有打搅,何艳也一直没有接触张小芳,张小芳就相信了奶奶对她说的话,她的爹娘早就死了。
一九七一年夏天,朱海因强奸未遂被对方报案,在公安机关来槐花村调查此案之时,朱海畏罪自杀。经群众选举,赵彪当选为槐花村革命委员会主任。从此以后,槐花村逐渐出现了安定团结的局面。
朱海畏罪自杀后,何兰向法院提出与朱成喜离婚,可法院迟迟不判。直到一九七三年,被拖延了两年之久的何兰离婚一案才被法院判决。这期间,何兰与王永合又偷偷好上了。何兰与朱成喜离婚后一个月,与王永合正式结婚。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孩儿,取名王颖。
一九七三年秋天,杨玉生作为被解放干部,调回巩桥镇任副镇长。杨玉生在离开槐花村前夕,向何美萱提出结婚。何美萱说服了杨玉生,两人决定等孩子们都成亲后在结合在一起。
一九七四年春节,冯英与乔石根结婚,第二年有了儿子,取名乔万福。
一九七五年春节,冯花与大她四岁的赵万声结婚。当年十二月,生下双胞胎女儿,一个叫赵大娥,一个叫赵小娥。
一九七六年五月,刘富贵见何艳跟儿子过的挺踏实而且又生了两个孩子,在村里批个一块地,帮助何艳夫妇盖了三间土房。
此时,已经五十一岁的何美萱身边,只剩下了连女朋友还没有的二十八岁的何武和二十六岁的冯文
……
一
一九七六年的冬天,有人给何武介绍了一个对象。可是,当女方在父母的带领下来到何美萱家相亲时,因为房子问题,使这门亲事很干脆的就以告吹而结束。事后,介绍人直截了当地对何美萱说,要想让两个儿子尽快娶上老婆,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把房子问题解决了。农村的女孩子找婆家,男方有房没房是关键的问题,在房子与人之间,往往房子比人还要重要。何美萱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性后,果断地下了决心,动用父亲埋在地下的那一千块银元,盖房,为两个儿子娶媳妇。
这天晚饭后,何美萱向何武和冯文说出了房子的重要性和来年春天要盖房子的决定后,哥儿俩即刻就都把眼睛睁得老大,一起把目光对准了何美萱。
何美萱读懂了儿子的目光,便微微一笑,说:“你们是不是以为娘在跟你们说梦话呀?”
何武和冯文同时点了一下头。
何武说:“娘,盖房,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啊?”
“就是啊。”冯文说:“盖房子是需要很多钱的,可是,我们家?”
何美萱站了起来,又是微微一笑,说:“你们俩跟我来。”她让冯文拿上一把冻镐,让何武拿了一把铁锹,就向院子里那棵香椿树走了去。何武和冯文不解地相互望了一眼,就跟在了何美萱的后面。
来到香椿树下,何美萱顺着墙根往南走了五步站住了,而后指着脚下对冯文说:“往下刨。”
“娘。”冯文不解地说:“您让我刨什么呀?难道这下面埋着金子?”
“刨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冯文心里一动,就开始刨了起来,他刨开一些冻土,何武就用铁锹清理出来。不大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坛子。何美萱让冯文把坛子抱进了屋里,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一坛子银元。冯文哥儿俩数了数,整整一千块。冯文激动地对何美萱说:“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何武说:“娘,这么多的银元,怎么从没听您说过呀?娘,这些银元,是怎么来的?”
何美萱说:“这些银元,是二十七年前,你们的姥爷在临死前留给我的。他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动它。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就一直没有动它。现在,为了你们哥儿俩娶媳妇,我不得不动它了。这些银元,足够给你们俩盖房娶媳妇的了。”
“娘。”何武和冯文同时给何美萱跪了下来,泪水,早已顺着面额流了下来……
何美萱拿出了五十块银元,先让冯文哥儿俩把坛子又重新埋好,这才指着这五十块银元说:“明天早上,你们两人去镇里银行,先拿这五十块试试。如果兑换顺利,过几天再兑换五十块。有了钱,我们就开始备料。”
“娘。”冯文说:“这么多的银元,是不是得分给我大姐、二姐和两个妹妹一些啊?”
“是啊。”何武说:“她们的日子也不富裕,应该分给她们一些。”
何美萱说:“这个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会有安排的。不过呢,还是以你们俩为主。儿子就是儿子,女儿就是女儿。又有儿子又有女儿的,什么时候,儿子都得排第一。更何况,她们都已经出嫁了,给多给少,是我一句话的事。对了,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们,明天你们俩去镇里,不管遇上谁,都不要说出银元的事。”
“哎。”冯文哥儿俩同声应道。
第二天吃完了早饭,何武和冯文带上五十块银元,兴冲冲地走出了家门。快出村子的时候,碰上了正抱着孩子玩儿的冯英。冯英见两个哥哥一脸的喜气,就问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哥儿俩见是自己的亲妹妹,就把银元的事跟冯英说了。冯英听后先是一脸的兴奋,即而便有阴云爬上了脸,说:“那你们就赶紧去吧。”说完就抱着孩子回家了。
路上,冯文对何武说:“哥,你说,咱们是不是不该跟冯英说银元的事啊?你没注意她的脸色吗?不大对劲儿啊?”
何武无所谓地说:“你别多想了,没事,快走吧。”
何武和冯文来到了镇里的银行,银行的人一见他们拿出这么多的银元,就让他们回家开个证明,证明这银元是他们自己的。没有证明,不能兑换。何武眼珠一转想到了杨玉生,就和冯文来到了镇政府。找到了杨玉生后,哥儿俩就把银元的具体情况和准备盖房以及碰上冯英的事都跟杨玉生说了。杨玉生听后对他俩说:“银行这么做,是考虑到文革刚刚结束,怕是文革中抄家时有人私吞的。这样吧,我先给你们开个证明,先把这五十块银元给兑换了。以后的事,再说。”
不一会儿,杨玉生就把证明开好了,说:“兑换完了,你们俩就赶紧回家。说不定,因为银元的事,家里又闹矛盾了。再团结的家庭,因为钱,也会闹的鸡犬不宁的。你们哥儿俩一定要记住,若是家里真的因为银元的事发生了矛盾,你们一定要冷静,最好赶紧通知我。行了,你们赶紧去吧。”
有了证明,何武哥儿俩很顺利的就把银元兑换成了人民币。等他们赶回家一看,正应了杨玉生说的话,家里,真的因为银元闹出了矛盾。原来,冯英从何武和冯文嘴里得知家里藏有银元的消息后,很快,她就把这事告诉了何艳和冯花,姐儿仨一商量,就一同回了家。开始,姐儿仨磨磨叽叽的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后来被何美萱问急了,冯英才把碰上何武和冯文去镇银行兑换银元的事说了出来,并问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元。
何美萱即刻明白了这姐儿仨来的目的,就一脸严肃地说:“娘跟你们说句实话,这是你们的姥爷留给我的,一共一千块。”
姐儿仨一听这个数字,眼睛即刻就都直了。半天,何艳才说:“这么多的钱,您打算怎么处理?”
何美萱明知故问:“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何艳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就是、就是这一千块银元,您打算怎么分?”
“分?”何美萱微微一笑,说:“实话跟你们说吧,具体怎么分,我还真的没有想好。那你们的意思?”
姐儿仨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谁也不好意思开口。
何美萱说话了:“何艳,你是老大,你就说说吧。”
何艳看了看冯英和冯花,说:“我们姐儿仨商量了一下,我们的意见是,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人,平分。”
何美萱又是微微一笑,即而十分严肃地说:“你们想的挺好啊?六个人,平分?那我呢?”
何艳姐儿仨一下子被何美萱这句话给问住了,全都愣愣地望着何美萱,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了。三个人的脸上,都逐渐挂上了惭愧、内疚的表情。头,也都慢慢地低了下来。
何美萱叹了口气,说:“不是做娘的说你们,你们,不该总是想着自己啊!不过请你们放心,做娘的,会把这笔钱分配好的。但你们要记住,这笔钱,要等把房子盖完,等何武和冯文娶上了媳妇,剩多剩少,再分给你们。”
何艳姐儿仨一听,眼睛又瞪大了。何艳不满地说:“娘,到那时候,这钱还能剩多少?”
“剩多少是多少。”何美萱说。
“不行。”冯英气哼哼地说:“您这是偏向儿子,我们不干。”
冯花也撅着嘴说:“儿子跟女儿都是您生的,您凭什么向着儿子?等给他们盖完房再给他们娶上媳妇,这钱花的就差不多了。我们姐儿四个还能分多少?不干,反正我不干。”
“那你们要怎么着?”何美萱恼怒地说:“不干?你们也不想想,你们都出嫁有了自己的家,可我俩儿子连对象还没有呢。我不向着他们向着谁?等我老了,我还得指望着他们呢。你们,能指望的上吗?不满意?不满意怎么着?这钱是我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就在这个时候,何武和冯文回来了。两个人一进屋,就看出了情况不妙,并且猜出了内容。冯文刚要说什么,被何武止住了。他把钱掏出来递给了何美萱,说:“娘,这是兑换的钱,一分没动。”
何美萱把钱放在了桌子上,板着脸对何艳她们姐儿仨说:“这事儿就到这儿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何艳姐儿仨不满地看了何武和冯文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何武望着走出院子的何艳她们对何美萱说:“娘,我大姐她们,是不是为银元的事来的啊?”
何美萱叹了口气,说:“她们说了,都说我向着儿子,不满意了。”
“您是不是说不分给她们钱了?”冯文问。
“我能那么说吗?”何美萱说:“我只是说,等把房盖完了,再给你们哥儿俩娶了媳妇,这钱剩多剩少再分给她们,她们就不干了。”
“娘。”何武说:“不是儿子说您,要是我,我也会不干的。”
“爱干不干。反正这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谁也管不着。”
“娘。”冯文刚要说什么,被何美萱拦住了,说:“什么也别说了,时候不早了,赶快烧火做午饭吧。吃完了午饭,你俩还得去北大沟割柴呢。”
吃完了午饭,何武和冯文割柴去了。路上,冯文对何武说:“哥,要我说,你赶紧去镇里找找杨叔,让他在晚饭前来咱家一趟。”
何武说:“你的意思,是让杨叔帮助解决一下咱家的矛盾?”
“对。趁着矛盾还没激化,赶紧解决了为好。说不定,到了晚上,大姐得把二姐叫来。要是姐儿四个一起跟娘闹,那咱家可就热闹了。真要是闹到不可开交地步,不但咱的房盖不好,还直接影响咱哥儿俩娶媳妇呀。”
“可是,娘让咱俩割柴啊?”
“这你就甭管了,我加把劲儿,就能把咱俩的柴割出来。你到了镇里跟杨叔说完就直奔大沟,咱俩再把柴背回家。”
“好吧。”何武把镰刀和绳子递给了冯文,就向镇里疾走而去……
还真应了冯文说的那句话,何艳真的把何兰给叫来了。下午五点多钟,姐儿四个就一同迈进了家门。何美萱清楚她们来家的目的,便把脸一沉,先发制人地说:“你们要是回家吃饭,就一齐动手,做什么随你们的便。要是还为银元的事而来,做娘的就跟你们亮个实底儿,这些银元是你们的姥爷,也就是我的爹留给我的。你们应该明白,留给我,就属于我个人的私有财产。我个人的私有财产,就该由我个人支配。往下,我就没有必要再往深里说了,你们呢,也该好自为之。不过请你们放心,做娘的,会把这些钱处理好的。至于说能不能达到全都满意,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娘。”何艳不满地说:“您怎么就不听听我们姐儿四个的意见呢?”
“不听,谁的意见我也不听。”
何兰说:“您俩儿子的意见您也不听吗?”
“你什么意思?”何美萱盯着何兰的眼睛说:“最好,你把话说透了。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别遮遮掩掩的。”
“好,那我就直说了。”何兰说:“娘,那我问您,对于这些银元,我的俩弟弟是什么意见?”
“他们什么意见也没有,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是没意见。”冯英把嘴一撇,说:“要是给我又盖房又娶媳妇的,我能有意见?除非是大傻子。”
冯花也说:“要知道家里藏了这么多的银元,我还不那么着急结婚呢。其码的,我能多得些嫁妆是不是?”
“你们都说够了没有?”何美萱一拍桌子,恼怒地说:“你们都给我走,给我立马就走。”
“娘。”何艳说:“只要您说出到底分给我们每人多少银元,我们马上就走。”
“你的话,能代表她们的心思吗?”
“能。”
“好。”何美萱一字一句地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打算分给你们一块银元。”
何美萱这句话,犹如是一块冻肉扔进了滚烫的油锅,立马就使何艳姐妹四人沸腾了起来。她们纷纷指责何美萱,指责何美萱重男轻女偏向儿子,强烈要求与何武和冯文平分这些银元。此时的何美萱反倒显得异常的冷静,她想,反正这些银元在我手里,你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大不了,你们再一次的都不理我……
何美萱如此的冷静,更激起了何艳姐妹四人的激动情绪。就在何艳气急败坏地正要对何美萱说什么的时候,何武和冯文各背着一捆柴禾回来了。姐妹四人,立马又将矛头对准了这哥儿俩。何艳阴阳怪气地对何武和冯文说:“两位受宠的少爷回来了?”
何武从镇里杨玉生那儿回来后就和冯文商量好了,回家后若是何艳她们姐妹们在家,不管她们说什么或是怎么闹,自己都要保持沉默,以防发生不必要的磨擦而把矛盾激化,一定要等到杨玉生的到来。所以,哥儿俩听到何艳说的这句话后不但没有表示出烦感反而对姐妹四人和和气气。这么一来,冯英和冯花首先就把态度缓和了下来。接着是何兰,态度也明显的有了好转。何艳一看情况不妙,赶忙对何兰她们说:“你们都怎么了?两句好话就把你们的嘴给堵上了是怎么着?是不是你们都忘了咱们干什么来了?何兰。”何艳一指何兰,厉声地命令道:“全家就你的嘴能说,你跟他们两个人说,说说咱们是干什么来了。”
“没有必要。”何美萱接过了话题,说:“这事跟他们哥儿俩没有丝毫的关系。我还是那句话,我个人的私有财产,怎么支配是我自己的事,谁都干涉不着。行了,你们要是在家吃饭,就赶紧伸手做。要是不……”何美萱猛地停住了话。她透过玻璃看到,杨玉生和赵彪走进了院子。杨玉生手里提着一块肉,赵彪手里提着两棵大白菜,两人很快就站在了屋门口。
何美萱赶忙站了起来,很是意外地说:“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赵彪哈哈一笑,说:“这可是杨书记拽我来的啊。”他把白菜递给了何美萱,说:“今晚就在你这儿吃了,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
杨玉生把猪肉也递给了何美萱,说:“家里都要乱成一锅粥了,我能不来吗?”说着掏出了两元钱递给了冯文,说:“去小铺儿打瓶儿酒来。”
冯文拿着瓶子走后,杨玉生又对何艳说:“何艳,你们姐儿几个先做饭,一会儿我和你们赵叔跟你们有话说。”
“杨叔。”何艳说:“我们不在家吃饭,也不打算做。您和赵叔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那怎么行?”赵彪说:“你们不做,这顿饺子我们得什么时候能吃上?再说了,我们一来你们就走,也不礼貌啊?你是老大,就带头听赵叔一句话,赶快跟你的几个妹妹做饭。”
杨玉生也微笑着对何艳说:“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听话,赶快带着你的几个妹妹做饭吧。杨叔向你保证,等吃上饺子后,我会让你们都高兴的。”
何艳没辙了,只好带着几个妹妹开始做饭。
杨玉生和赵彪把何美萱叫进了另一间屋子,与何美萱就银元的分配问题进行了细致的商量……
当一大盆香喷喷的饺子摆在了桌子上,当杨玉生把每人面前的小酒杯里都满上了酒后,赵彪说话了:“俗话说的好:饺子酒、饺子酒,越喝咱越有。今天我借这句吉利的话,说几句。我和杨书记,对了,我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你们的杨叔就要官复原职了,马上就要被县委任命为咱们镇的镇委书记了。这是一件大好事。接着说我的。我和杨书记都不是外人,他是你们的未来继父,我呢,是冯花的公爹。都是一家人,我就不绕圈子了。我和杨书记来的目的,我想大家也都清楚了,我就直话直说吧。关于家里的一千块银元的分配问题,我和你们的杨叔跟你们的娘已经商量好了,在公布分配方案之前,我想说几句别的。说句实话,你们的娘,把你们兄弟姐妹六个人拉扯到长大成人,又将四个女儿嫁了出去,不容易啊!不是一般的不容易,是太不容易了!我可以这么说,从四九年到现在的近三十年中,你们的娘是饱经风霜、历经磨难啊!尤其是文革初期……唉!”赵彪说到这儿,双眼开始闪出了泪花,说:“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带着六个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我们男人,怕是也很难做到啊!为此我要对你们兄弟姐妹六个人说,你们的娘,是个伟大的娘……”
何美萱的双眼湿了。
兄弟姐妹六个人的双眼湿了。
杨玉生的双眼湿了。
赵彪对何艳说:“何艳,你赵叔今天要郑重的跟你们姐妹四个人说,你们的娘,没有把你们姐妹四个人给忘了啊。你们总是说你们的娘向着她的俩儿子,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过了春节,何武就二十九岁了,冯文就二十七岁了,他们哥儿俩,早就该娶妻生子了。可现在,不是连对象还没有吗?而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没有房子。作为一个小伙子,你就是各方面都是优秀都是第一,没有住的地方,怕是哪个姑娘也不会嫁给你。得盖房子吧?房子盖好了,把媳妇娶进来,不花钱也不行吧?所以我说……”
“赵叔。”冯英说话了。她闪着泪花说:“您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了,我不该跟我娘争这些钱。”冯英说着对何美萱说:“娘,我错了。那些钱我一分都不要了,留着给我俩哥哥盖房、娶媳妇吧。娘,我……”
“娘……”
“娘……”
姐妹四人都哭着向何美萱承认开了错误,感动的何美萱热泪盈眶。何武和冯文,也直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杨玉生冲赵彪点了点头,对姐妹四人哈哈一笑,说:“行了,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太难为情了吧?”
杨玉生这么一说,姐妹四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杨玉生接着说:“虽说你们都表示不要一分钱了,可你们的娘却一直没有这么想啊。刚才,你们的娘已经跟我和你们赵叔亮了实底,这一千块银元,你们姐妹四人,每人一百。剩下的六百,给何武和冯文盖房子、娶媳妇。”
“不。”何艳真诚地说:“我们说不要了,就坚决不要了。”
“不行。”一直没有说话的何美萱说话了:“这一百块银元,你们必须得要,而且应该要。这么多年来,你们为这个家,也出过力,也操过心啊。”
“大姐。”冯文说:“这钱,你们必须得要,你们要是不要,我们哥儿俩心里也不忍心啊。”
“对。”何武说:“咱娘说的好,这钱,你们姐妹四人应该要。”
“大哥。”冯花刚要说什么,被赵彪止住了,说:“你们姐儿几个,什么也不要说了。既然是你们娘定下的事,你们就该听你们的娘的。好了,咱们还是赶快吃饺子吧,再不吃,这些饺子就该粘在一起了。”赵彪说着举起了酒杯,说:“为我们全家永远的团结、和睦,干杯。”
几天后的一大清早,冯文赶着大车,和乔石根、赵万声去县里的石灰厂买白灰。当他们来到县城的时候,天已到了上午十点。快到石灰厂的时候,在一家饭馆的门口,他们看到几个人正在殴打一个人。冯文要去拉架,被赵万声和乔石根给拉住了,劝他有事在身,少管闲事。可就在这时,冯文一眼认出指挥打人的那个人正是当年“红旗造反队”的队长胡军。看到胡军,冯文一下子想起了被打死的巩占山,心中即刻怒火中烧。只见他用力推开了赵万声和乔石根,几步来到了胡军的面前,厉声地叫道:“胡军。”
胡军愣了一下还没等他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冯文的一拳已经狠狠地击在了他的脸上。胡军怪叫一声,挥拳就向冯文打来。冯文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胡军的手腕,腰一哈,右膀子一伸,一个大背胯就把胡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胡军“啊”地一声惨叫,挣扎着刚刚爬起来,又被冯文一个扫堂腿扔出了老远。这时,那三个人停止了殴打,一齐向冯文围了上来。赵万声和乔石根一看,二话没说,每人抄起一根支车棍就扑了上来。一场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冯文他们虽说比胡军他们少一个人,可他们越打越勇。而胡军他们也不示弱,也是越打越凶。很快,双方的人都先后受了伤。就在他们打的难分难解之时,公安局的人接到报警赶到了。于是,包括被胡军他们打的那个人,全部被带到了公安局。到了公安局,冯文他们才认出,胡军他们打的人,正是十多年以前跟何艳私奔新疆的张长春。冯文心里当时就是一惊,心说麻烦事怕是要来了。娘的,要知道是他,打死了我也不管啊。
张长春也认出了冯文他们,显得很激动地问冯文:“你大姐她,还好吗?”
“好。怎么着?”冯文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敢打我大姐的主意,我就敢宰了你。”
张长春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经公安局的人审讯,又经张长春作证,公安局认定了冯文他们的行为是属于见义勇为。作为一种奖励,中午,公安局管了他们一顿饭。饭后,冯文他们就去了石灰厂。下午,胡军等人和张长春被移交给了巩桥镇派出所。傍晚,派出所叫来了赵彪,把张长春从派出所领了出来。
路上,赵彪问张长春:“听何艳说,你小子不是死在新疆了吗?”
“赵叔。”张长春叹了口气,说:“何艳说的不错,当时,我是死在了新疆。可是,后来我又活了。”
“怎么意思?”赵彪不解地看着张长春,像是在看一个复活了的木乃伊,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惊恐。
张长春苦笑了一下,说:“您干嘛这么看我呀?我又不是鬼。”
“都知道你死了好多年了,冷不丁的你又站在了我面前,我能不这么看你吗?说实话,也就是让我从派出所把你接出来,要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你,我还就认定你是鬼了。好好跟赵叔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是怎么又活的?”
“那年,我跟新疆的一个朋友倒腾药材。一天,因为争购一批羚羊角,我们两个人跟另外三个收购羚养角的人打了起来。那个新疆人根本不够朋友,没打一会儿就跑了。我一人,怎么也打不过三个人啊,就被他们打昏了。他们认为我死了,就把我扔进了一个不太深的山谷。”
“后来呢?”
“得回我命大,被山谷中的一棵树给挡住了,我才免于一死。我醒来后,就从那棵树上慢慢爬了下来,又慢慢爬出了山谷。我怕再碰上那几个人,就从此不敢倒腾药材了,也不敢回我的家了,我就……”
“你等等。”赵彪拦住了张长春的话,说:“你说的那个家,是不是叫、叫、对了,是不是叫阿、阿什么古丽的家?”
“对,叫阿依古丽。是个新疆姑娘,长的可漂亮了。”
“呸。你他娘的还有脸说?你小子是人不是啊?啊?何艳被你拐跑了,你不好好跟她过日子,又跟别的姑娘成了家,你还是人吗?要我说,那次你就应该被那几个人给打死了。”
“赵叔您别生气啊,听我慢慢跟您说吗。”
“说你的,我听着那。”
“我不敢回阿依古丽那儿了,就投靠了一个新疆老人,从此隐姓埋名,跟老人过上了日子。”
“那你现在,怎么想起回来了?”
“我、我是、我……”
“怎么吞吞吐吐的?怕是又惹什么祸了吧?”
“没、没有。赵叔,我、我是知道何艳带着我和她的孩子回来后,我、我想家啊。”
“想家?你小子知道吗,你娘想你都差一点儿想死了。我是看透你了,你不但是个无情无意的人,还是个不孝之子。”
“对,您骂的对。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之所以回来,就是想对我娘尽孝心的。”
“这还算句人话。可我要警告你一句。”
“您说,十句都行。”
“现在,人家何艳跟刘钢过的好好的,而且又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你呢,就不要再纠缠人家何艳了。现在,我儿子万声和石根,又都是何美萱的姑爷。你要是再想打何艳的主意,何美萱的三个姑爷加上她的两个儿子,敢把你烤熟了就酒喝。你信不信?”
“信,我信。赵叔,我的女儿张小芳,她、她也跟何艳在一起吧?”
“没有。自从何艳回来后,就被你娘要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跟你娘一起过。现在,都十三岁了。长的,跟她娘一样。”
“那、那她知道不知道何艳是她娘呢?”
“不知道。你娘告诉她,说她的爹娘早就死了。”
“啊?”张长春顿时呆住了,从此一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