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九八0年的春天，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巩桥镇。
这天的傍晚，杨玉生兴冲冲地来到了何美萱的家，把一大块猪肉往案板上一放，对正准备做晚饭的何美萱说：“美萱，把这肉炖了，咱们全家好好改善一下生活。”几个孩子一见有肉吃了，高兴的直跳。
看到杨玉生这股兴奋劲儿，何美萱知道准是有什么好事，就急切地问道：“瞧你这高兴的样子，准是有什么大喜事吧？”
“你算是猜对喽。”杨玉生兴奋地说：“往大了说，是我们整个国家的大喜事，党中央已经作出了决定，我们国家将实行全面的改革开放。”
“改革开放？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对于我们农村，就是大力发展多种形式，让我们农民尽快地摆脱贫困，尽快地解决温饱问题，尽快地富起来。核心是：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的全面进步，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玉生。”何美萱说：“这些大道理我还是不大懂，你干脆就说我们槐花村吧，往后我们该怎么干？”
“头一项，就是包产到户。”
“就是说，把土地分给自己，自己种，自己收？”
“对。不光这些，还有呢。”
“还有什么？”
杨玉生说：“你想怎么挣钱就怎么挣钱，只要是走正道，开工厂都行。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你不必偷偷摸摸的给人做活儿了，可以大张旗鼓的办服装厂了。”
“办服装厂？”何美萱很是不知所措地说：“玉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一个五十多岁的乡下妇女，大字不识几个，办工厂？我的娘哎，我可干不了，我可干不了。”
“干的了。”杨玉生满怀信心地说：“美萱啊，关于你办服装厂的事，我琢磨好几天了，我认为，只要你想干，你就一定能成功。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干？”
何美萱见杨玉生的态度很认真，脑子便开始转开了。她首先清楚，办服装厂绝对是件好事，不然的话杨玉生也不会这么鼓动自己。可是，自己毕竟是从没办过或者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办什么服装厂，眼下突然的就冒出了这个想干不想干的问题，一时还真把何美萱给难住了。她望着杨玉生说：“我、我，玉生，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呀。”
“这么说吧，你想不想发家致富？”
“想，做梦都想发家致富。”
“这就行了吗。”杨玉生说：“要想发家致富，就得放开胆子，就得迈开大步，就得干大事。改革开放，首先要把思维方式改过来，就要……”
何美萱打断了杨玉生的话，说：“你先别跟我讲大道理了。我也问你一句，我要是想干的话，你说我该怎么干？简单的说，第一步我该怎么走？第二步、第三步，一步一步的，我都该怎么走？”
“这些你都不用着急，只要你下了办服装厂的决心，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帮助你一步一步解决的。这其中包括：资金、有关各方面的批示、厂房、人员、技术、生产、销售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我都能帮助你解决。眼下最最关键的，就是你有没有这个决心？”杨玉生说完这话，双眼痴痴地看着何美萱。
何美萱被杨玉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微微红着说：“瞧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不干嘛，我现在就想听你一句话，到底有没有这个决心？”
“有。”何美萱终于说出了这个字。
“好。”杨玉生兴奋地说：“到底怎么干，等咱们吃完了饭，在慢慢商量，怎么样？”
“好，那就先做饭。”
吃完了晚饭，何美萱按着杨玉生的要求，把何武夫妻、冯英和冯花夫妻都叫了来，由杨玉生主持召开了一个扩大的家庭会议。当杨玉生把党的发家致富政策和要办服装厂的想法及大好前程跟大家一说，大家的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纷纷表示支持并决心与何美萱共同创业。
何武说：“杨叔，办服装厂是好事。可是，我们个个都是两手空空，这厂子，能办的起来吗？”
“是啊。”冯英说：“不光是钱，还得有地方吧？总不能，在我娘这几间房里办厂吧？”
“还得有人呢。”冯花说：“就我们这几个人，又是什么都不会，厂子办起来也是干瞧着插不上手啊？杨叔，您……”
冯花的丈夫赵万声拦住了冯花的话，说：“行了，你就先别说了，先让杨叔说吧。”
“等等。”何武又说话了。他对杨玉生说：“杨叔，关于办服装厂的事，我想向您提几个问题，行吗？”
“行。有什么问题，你尽管提，大家都可以提。”杨玉生说。
“第一个问题，政府是不是全面支持我们办厂？”
“是。这是中央的精神，也是改革开放中的一条重要举措。只要条块具备，个人办什么样的工厂、企业都行。”
“好。”何武说：“既然全面支持，那么我问您，政府能不能支持我们资金？”
杨玉生笑了，说：“资金问题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上级有关部门已经下达了文件，文件指出：凡具备私人办企业条件的，在资金问题上，地方政府要大力支持。”
“怎么个支持法？”
“贷款。”
“贷款？”冯英说：“贷款是什么意思？”
“就是借钱，谁办企业借给谁钱。”杨玉生说。
“那能借多少？”冯花说。
“根据我们的估算，在有关部门的鉴定下，在各方面手续齐全的情况下，借多少都行。”杨玉生接着说：“关于贷款的问题，各方面的手续问题，你们都不必操心了，全由我一个人去解决。现在需要你们解决的问题是：一，找村里批地方，盖厂房。地方批下来后，你们的任务可就大了，购买砖瓦木料、沙石水泥，还得请施工队施工，等等等等，活儿多了去了。二，请退休的技术人员。据我了解，最近有两位技师刚刚从县服装厂退休，男的姓高，女的姓郭，是夫妻俩，家就住在服装厂的家属楼。我的意见是。”杨玉生对何美萱说：“明天，我让司机小黄带你去找他们。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也要把他们请来。要想把服装厂办起来而且尽快赢利，没有专业人员是不行的。我有一个预感，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进行，这些退休的技术人员一定成为人们争夺的对象。所以我说，我们要提前下手把这两位老师傅请过来。”
“得带些什么礼物吧？”何美萱说。
“不用。你只要带去真诚，在把你的想法跟他们说清楚，我想他们会来的。”杨玉生接着对赵万声说：“明天，你先跟你爹透透风，把你岳母这边要办服装厂的事跟他念叨念叨，听听他这个村支书是什么意见。”
赵万声说：“提不提批地的事？”
杨玉生摇了摇头，说：“批地的事你不能提，这不是你的事。”
何美萱接过了话茬儿，说：“对。这是我的事，得由我亲自去提。你们几个，就等着干活儿吧。”
就这样，大家对办服装厂的美好前景都情绪高涨地谈了许多许多，一直谈到了很晚还是有说不完的话。最后，杨玉生很是严肃地对大家说：“我要提醒大家一句，在我们没有动工盖厂房之前，我们一定保密。虽说现在中央有政策了，可仍是有不少人在持怀疑，甚至是反对的态度。这些人，有的还在掌握着一定的权力，若是这些人跳出来阻挠，我们的服装厂就有可能半途而废。就是村里有人出来捣乱，也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的。所以我要对大家提出这个要求，希望大家要谨慎行事。”杨玉生看了一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何美萱跟杨玉生来到了镇里。杨玉生叫来了司机小黄，跟他悄悄嘀咕了几句后，就让何美萱坐上了小黄开的212吉普车奔了县城的方向。路上，何美萱问小黄：“你们杨书记怎么知道的服装厂刚刚退休了两位技师呢？难道他认识他们？”
小黄说：“跟您说吧何姨，我们杨书记不单单知道服装厂刚刚退休了两位技师，通过这么多天的调查，现在，杨书记手里已经有了三十多位退休的技术人员花名册了。像什么汽车修理了、服装设计了、标牌儿制作了、图书印刷了、食品加工了、畜牧养殖了，多了去了。”
何美萱惊讶地说：“我的天，他这是要干嘛呀？”
“干嘛？我们杨书记说了，他要趁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尽快让每个村里的能人先富起来，然后再让这些人带领大家发家致富。他说，治富没有带头人不行，而这些带头人，就是村里那些有思想、有胆量、有超前意识的人。杨书记搜集这么多退休的技术人员，就是为这些带头人准备的。眼下，大王庄有人正在筹备办印刷厂，小李庄有人正在筹备建食品加工厂，黑泥沟有人正在筹备奶牛场，加上您要办的服装厂，咱们镇已经有四家开始筹办私人企业了。杨书记说，年底，争取在全镇上十家私人企业。”
“好家伙。”何美萱说：“你们杨书记的胃口可真大呀。”
“那是。杨书记说了，争取在五年之内基本解决全镇农村的温饱问题，十年之内让全镇的农村都逐渐富起来……”
听司机小黄这么一说，何美萱的心也逐渐的激动了起来，一幅美好的前景图仿佛就展现在了眼前，也就增强了一定要把这两位技师请来的决心。
让何美萱意想不到的是，当她和小黄敲开高师傅的家门时，高师傅的老伴儿郭师傅高兴地一把就拉住了何美萱的手，没等何美萱开口，郭师傅却先一脸笑容地对何美萱说：“我没有看错，你就是何美萱，对不对？”
“是我。郭师傅，您怎么就知道是我呢？”何美萱不解地问。
“就冲你长的这么漂亮，我就知道是你。”
何美萱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郭师傅，恕我直言，巩桥镇的杨书记，是不是已经跟您提起过我？”
郭师傅哈哈一笑，而后指着高师傅说：“你呀，还是问他吧。”
高师傅也笑了，说：“美萱啊，实话跟你说吧，为了年底在全巩桥镇的各个村子办起十家私人企业，这么多天来，杨书记几乎把全县的各个工厂、企业都跑遍了，掌握了大量的退休人员的各类资料。就我这儿，他跑了足有三四趟了，每趟都提起你，还说出了你们两个人的特殊关系，一心想让我们老两口帮助你办服装厂。你看。”高师傅一指旁边的被褥、锅、碗、盆、勺及煤气灶说：“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跟你走了。”
何美萱的双眼湿了——为高师傅老夫妻的坦诚和决定，为杨玉生的真诚与爱心。她闪着泪花对高师傅老夫妻说：“您二老，什么也不用带，吃的住的，喝的用的，我全包了。”
“美萱啊。”郭师傅说：“我们两个人去你那，不是去做客的，是帮助你创业的。说句不讲理的话，等你的服装厂办起来了，你想让我们自己做饭吃，我们都不干了。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
高师傅和郭师傅来到何美萱的家，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跟着何美萱围着院子外面转了转。根据高师傅的建议，厂房就建在何美萱房东的那片空地上。接着，高师傅就提议，在开始建厂房的同时，开始招收学员，而后对学员进行培训。高师傅说：“要想让服装厂尽快投入生产尽快赢利，就得提前把学员培训出来，这样，工厂一建成，学员就可以直接上岗。”
何美萱说：“那您说，我们招收多少名学员合适呢？”
高师傅没用想就说：“二十名女工，四名男工。男工，主要是电工和修理工。”
“都多大岁数的合适？”
“女工，十八岁至三十岁。男工，二十岁至三十五岁。”
“我有个要求。”何美萱说：“这些学员，最好都招本村人，而且要尽量做到每家每户都能进来一个人。”
“好。”高师傅说：“你的做法很好。用句俗话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否则的话，你会招来好多麻烦的。就冲这点，我就看出你是个很有心计而且是很有爱心的人，这就让我相信，你的服装厂一定会办成功的。”
郭师傅说：“美萱啊，吃完午饭，把你本村的两个女儿和姑爷都叫来，我们一块儿商量商量下一步的分工情况。先期工作，还是用家里人放心。”
午饭是何美萱请两二师傅在自家吃的。杀了两只鸡，炒了几个菜。午饭过后，何美萱叫来了冯英和冯花夫妇。经过商量，赵万声和乔石根在高师傅的带领下负责厂房的建设，等厂房一开始盖，冯英和冯花就在郭师傅的带领下负责招收学员工作。等学员招收完后，在由高师傅和郭师傅轮流培训。
晚上，杨玉生来了。他兴奋地告诉大家，贷款的事，有关部门已经同意了，只要将申请递上去，资金很快就能批下来。眼下急需要做的事，就是尽快把预算资金的数额算出了，接着好写申请。杨玉生对高师傅说：“高师傅，这项任务，可就求您和郭师傅费心了。”
“可别说这框外的话。”高师傅说：“三天后，我一定把预算结果算出来。”
“那我先谢谢您了。”杨玉生对何美萱说：“你呢，要尽快去找村支书，把盖厂房的地基批下来。”
“一会儿我就找赵支书去。”何美萱说：“玉生，我和两位老师傅商量好了，厂房就盖在咱们家的东边，你看怎么样？”
“好啊。说实话，我早就相中这块地了。”杨玉生说着拿出了几张写好的各类申请，一张一张地对何美萱说：“这是私人企业申请，这是工商局的申请，这是税务申请……”杨玉生把一张张申请让何美萱看完后说：“审请我是替你写好了，你在上面签个字就行了。后边的事，就全归我去跑了。”
半个月后，贷款资金批了下来，各部门的有关执照也拿到了手。当一辆辆的汽车往何美萱房东边的地里卸砖瓦时，村人这才相信，何美萱真的要办服装厂了。其实，在此之前，何美萱要办服装厂的消息就已经在村里传开了，只是人们都不相信。一是不相信私人可以办厂，二是不相信何美萱能办厂。那时在村人们的意识里，私人办厂就如是一般人到月球上去旅游，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然而在事实面前，人们那多年形成的旧的意识被打乱了，就都怀着一种既惊诧又怀疑的复杂心理围在了正在卸砖瓦的地方观看起来。人们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一个五十来岁的叫马安的男人猛地想了起来，就对旁边的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叫吴万良的男人说：“爷们儿，不是听说何美萱要招工吗？走，打听打听去。”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招工，人家能招到咱们头上？换句话说，人家能让咱们去挣她的钱？”
“不让咱们挣她的钱？我这话先撂在这儿，她要是真的敢不用咱村里的人，哼，你瞧着吧，她这服装厂啊，只不定办的成办不成。”
“就是。”旁边有人插话了：“她想一个人发财让我们干瞧着？没门儿。”
“对。”旁边的另一个人说：“好事，不能让她一个人占了。”
马安说：“那我问你们一句，你们想不想到她的服装厂去上班？”
“当然想了，挣钱的事，谁不想？”
“可是。”吴万良说：“你们别忘了，人家那是服装厂，得需要技术的。不像咱们去挖沟，有力气就行。”
马安说：“她就是制造飞机，总得有打杂儿的活儿吧？别的干不了，扫扫地，烧烧水，这活儿，咱们还干不了？”
“就是。要我说，咱们也别在这儿瞎白话了，走，还打听打听去吧。”
“走。”
“走。”一帮人在马安的煽惑下，很是理直气壮地向何美萱家走了去。一帮大姑娘小媳妇，也各怀着一个共同的想法和愿望跟在了这些人的后面。
此时的何美萱家里，就她一个人在跟高师傅和郭师傅一起研究招收学员的有关事宜，其他的人都按分工各自忙自己的去了。她猛地看见门外来了这么多人，就猜到了准是为招工的事而来的。何美萱征求了高师傅和郭师傅的同意，就独自一人向这些人迎了过去，十分客气地对这些人说：“各位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请屋里说吧。”
马安说：“不了，就在这里说吧。听说，你这服装厂要招工，有这事吗？”
“有。”何美萱说的十分肯定。
“嘿嘿。”马安笑了笑，说：“我们大家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你，这工，怎么个招法？”
何美萱微笑着说：“马兄弟，具体说怎么个招法吗，我们正在研究。”接着对大伙儿说：“不过请乡亲们放心，不管怎么个招法，所有的招工人员，全部从村里出，而且争取每家每户都摊上一个。不过要请大家有思想准备，那就是，我们招的主要都是女工，而且要在十八岁至三十岁之间。只要条件合格，姑娘、媳妇都可以。”
马安乐了，说：“我大儿子二十五，儿媳妇二十四，俩女儿一个二十三，一个十九，是不是都能到你的服装厂上班呀？”
“美的你。”吴万良说：“全村那么多符合条件的，哪能让你们家进这么多人呀？你们家要是有八百十口子人，何姑的服装厂还不改姓马呀？”吴万良说完这话，逗得大伙儿直笑。
马安有些挂不住了，骂了吴万良两句又对何美萱说：“你说，我们家到底能去几个？”
何美萱微微一笑，说：“我刚才说了，争取每家每户都能摊上一个，你们家这么多符合条件的，只能摊上一个。”
马安还想说什么，吴万良却把话抢在了前头，说：“何姑，您看我，能不能进您的服装厂上班呀？”
“我刚才也说过，我的服装厂主要招的是女工。男工，也就招四五名。至于说你能不能进我的服装厂，等条件定出来后再说吧。”
这时，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在她娘的带领下来到了何美萱的面前。何美萱一看，是村里最穷的苗寡妇母女俩。小姑娘叫苗颖，下面还有两和妹妹。虽说苗颖才十五岁，可已经在村里劳动一年多了。见到这母女俩，何美萱的心里一紧，心说这麻烦事来了。果然，苗寡妇开门见山地就对何美萱说：“她姑啊，求你发发慈悲，让我家苗颖到你的服装厂上班吧。虽说她还不到十八岁，可她能干，能吃苦耐劳啊。哪怕工钱少给她一些也行啊。”苗寡妇说完这话双眼闪着泪花对女儿说：“快，快给你何姑磕头。”
苗颖迟疑了一下刚要给何美萱磕头，何美萱一步上前扶住了苗颖，不满地对苗寡妇说：“大妹子，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让我在乡亲们面前难堪吗？”
“我、我是怕你不要我们苗颖啊。”
“要不要的先放在一边，但你应该清楚啊大妹子。”何美萱说到这里对眼前越聚越多的人们说：“乡亲们，虽说这服装厂是我个人办的，可这是通过政府同意的，是经过政府的好几个有关部门批准的。也就是说，我的服装厂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受国家法律保护，就得按国家的法律规则办事，不然的话，我就是犯法了，就得受法律的制裁。”
苗寡妇一听这话，眼泪即刻就流了下来，对何美萱说：“她姑，听你这么一说，你是不要我们家苗颖了？”
“大妹子。”何美萱真诚地说：“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家苗颖才不满十六岁啊。我要是要了她，我会触犯法律不说，全村那么多不够年龄的孩子都要进我的服装厂，你说，我该怎么办？”
苗寡妇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把拉住了女儿，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们的命，苦啊！”而后和女儿双双流着泪水，走了。
何美萱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望了一眼默默走远的苗寡妇母女俩，抹了两下眼泪刚要说什么，朱成贵从人群后面挤到了何美萱的面前，一脸蛮横地对何美萱说：“我老婆今年正好三十，你要不要？”
朱成贵，就是一九七一年死于畏罪自杀的朱海的小儿子，那年，他刚满十八岁。因为他爹的原因，他本人又是个近乎于地痞无赖，为此，在他二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去年的年初，才巴巴结结讨上了一个哑巴老婆，叫武小娟。名字挺诱人的，可惜是个哑巴，不但哑巴，还比他大三岁。有个儿子，是去年年底出生的，到现在都四个多月了，从没哭过一声，也没笑过一回，一看就是先天性傻子。村人都说，这都是朱海生前造孽太多换来的报应。
何美萱清楚，这朱成贵是在跟自己叫板。她还清楚，若是儿子冯文没在监狱里服刑，他是绝对不敢对自己这样的，在全村人中，他最怕的就是冯文。她更清楚，虽说这朱成贵在村人的眼里是没人待见的人物，可此时自己若是被他给唬住了，村里好多不够招工条件的人就会以他为借口来对付自己。真要是那样，自己的服装厂就会不断出现意想不到的麻烦。于是，何美萱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卑不亢地对朱成贵说：“成贵呀，不是我奉承你，在全村人的心目中，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了。对于谁够不够条件到我的服装厂来上班，你心里也明镜儿似的。所以我要反问你一句，你说，我会不会要你的老婆呢？”
朱成贵愣了愣，即而又蛮横地说：“少跟我兜这圈子，我只要你一句话，我老婆，你到底要是不要？”
“不要。”何美萱把脸一沉，话说得十分坚定。
“那你要谁？”
“这是我自己开的服装厂，要谁不要谁，这是我个人的权力。”
“权力？”朱成贵冷笑了一声，说：“你要是再敢说一句不要我老婆，我就把你的家给砸了，你信不信？”
何美萱也冷笑了一声，说：“好啊。小子，别说你砸我的家了，你就是能从我眼前闯过去，就算你小子有能耐。别说你老婆了，就是你们全家人，我都要。”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朱成贵晃了晃手腕子，说：“那我可不客气了？”
“来吧。”何美萱站稳了双脚暗暗运气，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啊——”朱成贵一声怪叫，挥拳就向何美萱扑了上来。何美萱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直到朱成贵的拳头就要落到头上时，何美萱才猛地一闪就闪过了朱成贵的拳头，同时把左脚一伸，右手顺势一击朱成贵的后背，朱成贵就一个大马趴栽倒在了地上。“好。”人群中竟有不少人喊了起来。
何美萱拍了拍手，对正往起爬的朱成贵说：“小子，就这两下子，还敢跟我叫板？再好好学几年吧。”
恼羞成怒的朱成贵从地上爬了起来，抄起墙角的一把铁锹就要向何美萱砍来，却被吴万良一把拦住了，说：“行了，你想惹祸是怎么着？”
“滚你娘的，你管不着。”朱成贵一把推开了吴万良，又举起了铁锹。
“住手。”随着一声大喊，村支书赵彪和两位村干部走了进来，那两位村干部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了朱成贵手里的铁锹，连说带拽地把朱成贵给拽走了。
围观的这些村民们见支书来了，一个个转身也要走，却都被赵彪给拦住了，说：“大家不要走，我有话要跟大伙儿说几句。”他见这些人都站住了，就说：“眼下，大家心里想的，可能都是在为自己能不能进何美萱的服装厂来上班？这个问题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何美萱已经同我们村委会研究过了，根据每家每户的不同情况，我们尽量做到，每家每户都能出一个人进厂上班。当然了，这还得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提起条件，可能有不少人不合格，这没有办法。毕竟，何美萱办的是正规的服装厂，生产出的产品是要走向市场的。也就是说，要放到全县乃至全市、全国的大商场里去卖的，不严格要求，行吗？不行。所以，在招工上，是要严格的。再有，何美萱办服装厂，是贷款办的。贷款你们懂吗？告诉你们吧，贷款，就是借钱。借钱，是得还的，而且还有利息。你们应该清楚，这钱，不是三瓜俩枣儿的钱，几十万呢。你们想想，要想赚到钱，就得先把这几十万的贷款钱还上才行啊。可是，还上这么多的贷款钱，是件容易的事吗？话说到这儿大家就该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招工要这么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