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冲进屋子发现玄天机早已不知所踪,而偷窃之人也难以追查,一时间怒不可遏,扬手一个印伽便轰碎了放置玄天机的桌案:“若叫我知道是谁,定将你碎尸万段!”
再冲出屋子,见守卫仆人们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纷纷向榕树之后行注目礼——一头雪狼正撅着屁股躲在树后不知在干什么……
萧冉转身凑过去一看,小羊羔张牙舞爪硬生生从土里刨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呃……鸡屁股……它欢喜蹦哒,细吞慢咽一丝不苟,吃完抬腿冲榕树脚下撒了泡尿,然后回味无穷地继续低头嗅着往前走,优哉游哉,一脸天真,完全无视身后那群围观了自己好久的人们。
萧冉银牙咬碎,一拳头猛地砸上那大榕树:“好你个司徒珞允!”
小羊羔闻声缩了缩脖子:嗯?暴露了?我装得不像吗?不像吗?!
萧冉呵令下人将小羊羔乱棍打死,自己则怒气冲天地找江浸月兴师问罪。霎时棍棒相交声,逃窜声相继而来,国师府里一片鸡飞狗跳。
江浸月被青衣仆人领至一间雅阁,仆人轻轻推开门,俯身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徒小姐,国师大人在里面等你。”
江浸月将信将疑地跨进门槛,脚刚沾地,身后的门“嘭”一声合上,回过神来只听见屋外锁门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她急忙拉门,拳脚相向,门却纹丝不动。青衣仆人似是携着笑在门外悠悠对她道:“司徒小姐,被赵铮将军看上是您的福气。”
脚步声远去,江浸月陷入一片巨大的恐惧之中,她想如果今日你让我贞洁不保,那你就去死好了!于是立刻操起案上那绘了牡丹的花瓶。然而躺在床榻上的那个男人却无动静,像是昏迷了一般,趁现在……她一步步小心翼翼走近床榻,心跳加速,想想还是打晕好了,毕竟杀人的事需要足够的勇气和手劲,可为何看着那赵铮总觉有些面目可憎,再仔细看看,原来是因他脸色发黑嘴唇青紫……嗯?中毒了?!
赵铮痉挛一阵,猛地向床外喷出一口乌血,足足把江浸月吓个魂飞魄散,偌大一只花瓶就要当头敲上去砸它个体无完肤,却听赵铮气若游丝道:“好你个……萧冉……”话音刚落,他两眼一翻就没了气。
莫非萧冉夺了赵铮的虎符然后杀人灭口?他不会笨成这样吧,以后需要赵铮的地方多了去了。江浸月承认,今日这些事折磨得她有些神经衰弱,扔下花瓶也不管赵铮是死是活,她砸开窗纵身便跃了出去。一路拼死狂奔,她已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又要往哪去,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想,脚步发软几乎要战栗起来。
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了。
身体突然被拦腰截住,有谁从身后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一个偏僻墙角。恐惧感再度袭来,一寸寸撩拨着她那脆弱神经,本就惊魂未定的江浸月差点晕过去,身后那人却凑在耳边,声音如春风拂面那般温柔动听:“珞儿……”
江浸月不可思议地缓缓回过头,在看清身后之人的那一刻,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像波涛汹涌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了?”易经年把江浸月锁进怀里,清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抖。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拥在一起的温暖似乎融化了江浸月心上那层霜,她才突然想起要推开他:“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今日一舞艳惊满座,我不来看看岂不就成了千古遗憾。”易经年眸子里闪过一抹戏谑,依旧笑如清风朗月。
江浸月自然知道他来国师府定不是单纯为了看她跳舞,说不准这一场宴宾,他也是这宾客之一,只是萧冉不知道。终究是一场鸿门宴。
“你是来确定他们是否狼狈为奸的吧?”江浸月想一想还是决定告诉他,“赵铮中毒,也不知死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
“就因为那支舞,萧冉把我送给了他,我……刚从他房间里逃出来,走的时候看见他好像断气了。你说,萧冉为什么要毒死他呢?”
“你确定下毒的那个人是萧冉?”
“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
易经年不置可否,只淡然一笑,略过话题道:“我说你不在清奠阁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做舞姬是为何?”江浸月哑然,左思右想着实找不出个什么好理由搪塞,遂瞎编道:“小羊羔把鸡偷吃多了,我袒护不成还犯包庇,就被一同赶出来了。”
易经年拿眼睛横她:“撒,谎,你该不会和他吵架了吧?”
“我没有。”江浸月坦言道,“我来这里,不过是想找一面叫玄天机的镜子,就你师父的好友不小心扔下凡间那面。”
“我师父的好友?”易经年神色一虑,“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呃……传说中是这样的……”这破嘴,一激动就说漏话,看样子易经年好像不知道靳宿仙君的真实身份,江浸月心底暗自打鼓。
好在他并没多问,只是道:“玄天机……是古铜镜么?刚才我看见一个碧衣女子似乎就拿着这么一面镜子飞出墙外了,看样子也是个舞姬,没想到这府里竟有妖精……”
“妖精?你说菁荷!”
“名字自然不知,虽说她过影浑浊,眉目却是清明,应该不坏。”
“那你知道她是从哪个方向走的吗?怎么我都要把镜子抢回来!”江浸月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片追打声:“快抓住它!快呀!”
本以为萧冉带人追来了,搭眼一望竟是小羊羔一脸疯狂地往这边奔逃,身后一群下人操着扫把或者木棍奋力追赶。身旁易经年忽地抓住江浸月的手往墙上一跃,两人瞬间跳出了国师府。“我带你去抢镜子。”他说。
府内小羊羔顿时傻眼,调头直冲大门,又被抛弃了!它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当时认江浸月做主人是脑袋被驴踢狠了。
两人在大街上以赶着投胎的速度狂奔,带起阴风阵阵,等周围小贩察觉再抬头眺望时,街尽头只剩两抹令人遐想的身影。江浸月气喘吁吁地拽住易经年:“你瞅准了真是这边?”
“在府内我看着是这个方向,不过不知道出了府她会不会拐弯。”易经年无奈摊手。
江浸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寻思良久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着卖糖葫芦,她一个激灵,若非销赃,偷了东西十有八九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藏起来,那么找到三日前卖糖人的那个老汉不就可以顺藤摸瓜手到擒来了吗?于是把这个想法告诉易经年,得到肯定后两人开始在永安街上搜寻那个老汉的踪影,然而事情并没江浸月想的那么容易,他们找遍了永安大街小巷也没看见那个老汉。是不是他今天没来凑巧就给江浸月撞上了,唉,有时候人就这样,运气好了挡也挡不了。
易经年始终摆了副袖手旁观的姿态,云淡风轻的,就江浸月一个人瞎着急,这会儿灰心丧气也是两人大眼瞪小眼。
看着她一脸挫败模样,易经年忍俊不禁:“我说你找个人问问不就得了?”
江浸月恍然大悟,再狠狠瞪他一眼:“怎么不早说!”赶紧去拉了刚那个卖糖葫芦的灰袍青年买下两串,然后随意问:“这位小哥,请问今儿怎么没看见以前那位卖糖人的老爷爷了?我特意想买他些糖人解馋来着。”
灰袍青年一看是位水灵姑娘,立刻打了精神,一面找她碎银一面道:“姑娘说的是那个萧老头么,他前两天得了重病在家养着呢。”
“哦,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吗?我那表哥上次路过永安吃了他一个糖人,说是还想再吃,又对别家糖人挑三拣四不满意,吃不上从此就郁郁寡欢不中用得很,我娘怕他闷坏,这不,大老远的就让我从忻菏跑过来……唉!却是不在,真不巧。”说罢指指一脸茫然的易经年,装模作样叹两口气,又朝他手里递去一锭银子。
灰袍青年遂格外热心地替江浸月指了路:“正好我是萧老头的邻坊,姑娘你一直往前走,看见一楚香酒家就左拐,然后……”
江浸月欢欢喜喜道了谢,回到易经年身边还未开口就迎上对方刻薄的目光:“你刚说谁不中用嗯?”
“呵呵,哪有,你听错了吧。”吓,这耳朵也忒灵了些……讨好地递上去一串糖葫芦,“尝尝。”
易经年意味深长地瞅她两眼,顺势低头啃上一口,不顾江浸月的目瞪口呆,嚼了嚼满是享受道:“嗯,真甜!”
江浸月手一抖,差点把糖葫芦砸上他脑袋。
小羊羔就在这时穿过人群从不远处跑来,也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些仆人,它一双透亮眼睛锁定江浸月手里的糖葫芦眨也不眨,连艰辛逃命的委屈也不装了。江浸月挑眉一笑,顺手就把易经年啃剩那半颗投入狼口……
“你看你和它相濡以沫了,要好好珍惜才是哦!”
片刻后很满意地听到易经年因吃呛而发出的剧烈咳嗽声。
根据灰袍青年的指引,再通过一条枯草颓败的阡陌小径,江浸月很快就找到了那卖糖人老汉的屋子,篱下幽梅,鸡犬相闻,倒是个清闲的地方。再凑上前去,正好听见紧闭的木屋内传来尖锐的杯盏砸碎之声。
“我叫你走,你还回来做什么!”男子暴怒的声音。
“让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