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2008年的那场雪
我结束了期末考试,他还处在加班加点工作的境地。我们本可以在我回家之前再见上一次。但是我拒绝了去上海。
我不想再一次单独跟他在一起。虽然我很有把握地知道他不会再一次玩耍抛物线。但是,我就是不想给他这个改过的机会。在我的心底,某个声音告诉我,我还是不能原谅。
我买了一月十六号傍晚五点的车票。回家那天他刚好加班,也就不能跟他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了。一路上就只能看着车外唰唰飞驰而过的风景发呆,打发着多余的时间。
经过长江大桥,快到家乡的时候,天上突然飘起了白色。下雪了。先是零星的小雪丝,片片悠悠飘散,等我快到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成群结队地从空洞的天穹往干燥的大地快速掉落了。
那场雪,从我回来就开始不停地飘落,断断续续地一直延续到了二月初旬,快过春节的时候。
2008年的那场雪,据说是一场四十多年不遇的大雪灾。
由于下大雪的缘故吧,今年的春节也显得无精打采的。整个寒假,我的手脚就从来没有过温暖的时候,连睡觉都是冰冰凉的。曾经小严总是说我缺少热情,是只冷血动物呢。
今年的大雪让我更加受不了了。我总是把妈妈拉进我的被窝,跟我暖被窝。
窝在家里半个多月,哪也不想去。除了睡觉就是和小严发信息了。他没有寒假,还是照样地上班。我们也就在早晨,中午休息,下班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几下。
一直到除夕的前天下午小严才勉强放假了。同时知道的是年初五他就必须回到上海继续工作。
年初九也就是二零零八年的二月十六号,是我的生日。春节前,小严就计划着请假来我的家乡看我,为我庆祝生日。我尽量劝他不要为了看我而总是请假,可他就是不听。他说二月十五号也是情人节,两个大的节日在一起了,还能不庆祝的?见他那么坚决,五头牛都拉不回的架势,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可是当快到初九了,小严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了。我似乎早就预知道他总会临时变卦。
我开始泡着冰冷的双脚,数着日子等待着那一天。
二月十二日,我在车站附近看了一家一家的旅馆,为小严的到来做准备。
二月十三日,晚上他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礼物,我说要毛绒绒,软绵绵的。我一直就喜欢毛绒绒的娃娃,但我却从没有收到过。
二月十四日,他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看我,因为公司太忙了。我说没关系。其实我就没想着要他大费周折赶过来。
二月十五日,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祝福他情人节快乐。
等待,一直到中午他才回信息,他说忘记了今天的节日。我说没关系。他说今天要多吃一点!祝福的话语也忘记说了。真的很忙么?
二月十六日,他对我说:生日快乐!他说对不起,不能来了。我说没关系。我让妈妈不要出去买菜了,不会有人来了。晚上,我们沉默了。准确地说是闹不愉快了。
二月十七日,我关机了。他总是有一大把的理由!
中午十一点多时,成香打电话到我家,她说小严来了。下午一点到站,让我去接他,他的手机在买车票时被偷掉了。我说不想去,却还是因担心不得不去了。
初十下午一点半,我看见了快一个月没有见到的小严。我以为他手中应该有花的,然而他的手里,空荡荡地攥着一大把无聊的空气。
“我说过会来找你,我就会兑现诺言!你看你是怎么也跑不掉的!”小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他的神情显得那么傲气,他像是洞悉万物的神。在我的眼里,他分明就是日本漫画看多了的瘦巴巴的人。
我分不清楚这个是什么诺言,这个还算是甜言蜜语么?
“这也算是兑现?”我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承诺。曾经他说过,如果我不见了,他会到我的家乡找我。即使一家一家地找也要找到我。虽然他给的承诺太多了,我却一一都记得。“每走一步都要电话给成香报告、具体说在哪个站口接你,这也算是你找来的么?”
“我新买的手机不见了,丢了。三千呢,我一个月的工资呀!我在排队买车票时听歌的,快轮到我时,就随便塞在口袋,后来——”他喋喋不休地开始摊出理由来。
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情景。
“是我偷的么?跟我说了就能回来?”对他,我已经失去了耐心。真不明白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能从容镇定,那种情况下他也有闲情逸致地真心听歌。
难道,这就是我当初喜欢他的理由么?我开始觉得我并不是太了解他。难道他认为吵架了,只要他的人来一次就可以和解了么?每次都是这样,这次也会是这样么?“就这一个理由么?”似乎我太了解他了。
“我担心你找不到我,会着急,所以——”他陪着笑脸,从容地说。
理由还真不止一个。
“去吃午饭吧!”我转过头说。他的脸,令人生腻,大概是春节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连看见他的脸也会从心底泛出油腻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一身轻松地说。
“你就知道,你就是知道,知道什么呀,知道我会来接你么?你总是这样算着别人来过你的日子么?累不累呀?”我恼火地打断他的话,甩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我很累了。”
“脾气这么暴躁,吃火药啦!见谁就咬呀!”该吵架的时候,他就会毫不吝啬的。他总是不会忍让的,“才几天没有在一起就这个样子,当初不是说好寒假回家不会吵架的么?你忘了?”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少来。”
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大厅里,我们肆无忌惮地吵了起来,谁也没有让着谁,谁也没想起要让着谁。
“你一点也不懂得体贴人。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呀,我这不是来了么。虽然晚了一天,也不必这样吧。等你的阳历生日,我一定会补偿给你的。”
“不需要。”他认为我生气是因为生日耽误了。他至始至终都不明白,我的厌倦是他给的承诺,太多的承诺,太多没有兑现的承诺。
“我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气呢。”他的声音低了。
我想他一直都不会明白我们是怎么结束的。真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看着保安人员往我们这边走来了,我努力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大厅外面刺眼的阳光说:“去吃饭,吃完你就回去!”
“我不回去!”他赖在原地不动。
随便他好了,我转过身往外走。一会他就跟了出来,他极力地想像以前那样配合我的脚步,做到步伐一致。但是失败了,怒火胸中烧的两个人怎么也走不到一起了。我们已经丢失了本该有的默契了。
“我不走了。”他停下来真的不走了。
“你不饿?”
“不饿。手机丢了也要买,身上就没有多少钱了。”他说。
“随便吃点什么吧!我身上有钱。”
“刚刚在车上吃过了。你看,我带了好多吃的。”他拍了拍手中鼓鼓的小提包很是讨好地说。
“可是我很饿了。”我大声吼道。哪怕在吵架,他也会在空余时间享受音乐,哪怕很饿了,他也会停下吵架来说自己的零食。对于自己,他总能做到有条斯理,安排妥当,不论在什么时候,不论在什么地点。
我再也受不了他的冷静了,他浑身散发的陌生铺天盖地地朝我扑来,几近可怕的陌生。
已经是下午了,餐馆都没菜了。我们只能一人一份鸭血粉丝了。刚吃完他就喊腰疼,说要坐一坐。
他从小包里翻腾了半天,抠出了一个小熊手机挂坠,对我说着迟到的生日快乐!我挤不出半点笑容,我说,先放在你的包里吧!
姐姐一个劲地来电话让我和她一起去江边烧烤。我告诉小严哪家旅店比较干净,我说我要走了。他发疯似的大喊让我不要管他,随便走掉好了。
留下他与那个迟到的礼物,我一个人走了。我原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拉住我,可是他没有!
后来他告诉我,他在一家网吧过夜了,他说那里比较便宜。他说他的腰很疼,很难受。他说今天是他的错,让我原谅。他说他的手机丢掉了,心情很不好。
这次可能出乎他的预料了,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和解。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每次吵架后他庞大的理由。我觉得很累了,自从和他在一起,我就从没有轻松过。我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关于小敏的,关于阿哲的,关于乙肝的,很累。我现在的脾气突然变得更加暴躁了。
我不知道离开了小严,我还能不能生活得很好,我很想知道,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