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干扰素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蹑手蹑脚地在门里门外穿梭着做早饭,买早点,打水什么的。
我依然假装睡着,不是我不想起来,而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妈妈为了我而不停歇的身影。无穷无尽的难受会从四面八方朝我涌来,让我想流泪,让我想窒息。
我刚洗漱结束,医生们就来查房了。
白大褂叔叔简单地给我检查一回,也就是问问有没有哪里疼痛之类的。
我都回答没有。
接着他又对妈妈说:“昨天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如果没有问题,一会就要打干扰素了。”
“好。”妈妈小声回应,“拜托你们了。”
“放心去上班吧!第一次总会有点不适应,我们护士会每十五分钟来检查一次的!”医生说。
“谢谢医生了,她爸爸早上去请假了,一会他就来这里陪着的。”妈妈站在我的床尾说着。
医生们陆续都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了。“妈,什么干扰素呀?”我问。
“昨天和医生谈了你的治疗方案,用干扰素可以治疗得更彻底,以后病毒很少变异的!治疗的时间也会明显比口服药物来得短。对你今后的生活也有好处!”妈妈说。
“需要治疗多长时间?”
“一个疗程是九十针,每两天打一针!”
“什么,那不是要半年的时间,那我的学习呢?”我紧张了,“医生说我只需要一个疗程么?”
“估算是有可能的!”妈妈闪烁着的眼神无处安放。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我不要治疗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会是我,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回学校,我要回学校!”我疯了,我狂叫喊,对着我的妈妈泪流不止。“我不想这样,我不要,不要,不要!”我只是想回到原来的生活当中去。
“别这样!”妈妈努力按住我的身体,我的手背上还挂着冰凉的药水。妈妈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清澈却滚烫。“妈妈也不想你这样的。我宁愿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我没有力气翻滚了,如此瘦弱的妈妈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妈妈紧紧地按着我的身体。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喃喃地说,对我自己说着。
妈妈掀开被子仔细地检查我手背上的针,“我和你爸爸也是一无所有了,我们就只剩下你了!”妈妈一下子瘫坐在凳子上,趴在被子上哭出了声。
我伤害了我最亲的亲人!我是自私的。
小严离开我了,可我并不责怪他!就当作他没有出现过,可是亲情确实永远存在的。我还有永远陪伴我的亲情,永远都是属于我的亲情。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我也要好好的加倍的爱他们!
“对不起,妈妈。”我想安慰妈妈,却怎么也够不着妈妈的手,“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
“好。”妈妈擦掉眼泪,整理了凌乱的头发就又开始为我忙碌了。
我以为我拥有了翅膀就能展翅远翔,却在孤寂的枝头才明白,父母是我退到底的退路。
端来早饭,拿好十几颗每顿都得吃的药片,还有冲剂。“这个镇痛的药片是医生特意嘱咐要吃的,打了干扰素,你身体会很痛的。先吃一粒,医生说这个要一个多小时药性才有效,正好过个一个多小时你打干扰素!”妈妈说。
我能想象着妈妈是多么小心翼翼地询问医生每一种药片,冲剂的服用方法以及注意事项。
护士端着摆放了各种药物,器具的托盘来了,一天当中最害怕的时刻来了。妈妈在我身边,我一定要坚强,我不想妈妈再因为我的软弱而掉眼泪。
换上另一瓶吊水,护士又拿来了针,说:“今天开始要打干扰素了,刚开始的五六针都会疼,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以后就会适应的。”
“好的!”我欠爸爸妈妈的太多太多了。从今以后,我要好好配合治疗,我要尽快好起来,我要好好报答补偿我的父母!
护士把一种透明的水抽在针管里面,然后又射进另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玻璃瓶里,摇晃了几下,使得粉末都溶解了,再将混合后的液体抽进针管。这个就是能救我生命的干扰素。
我伸出左手臂,因为右边的手臂在挂着水。
“是在臀部注射。”护士温和地说。
我掀开一边的被子侧过身子。
“感觉胀么?”护士缓缓地往我身体里推着干扰素,不停地挠着针头周围的皮肤,“可能会痛,忍着点。”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药液一点一点挤进我的肉体,刺激得我半个身体都麻木,锥痛一般。“还好,不怎么疼。”我回答。
我看到妈妈紧握着双手,眼神却不敢往我看过来。
“待会可能还会四肢疼胀,发热高烧什么的。我们会十几分钟来给你检查一次的。”护士小姐拔出针,让我按着棉团。“你哪里觉着不舒服了,就按床头的铃,我们马上就会过来的。”护士小姐收拾好东西,帮我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此刻的我,已经疼得不能自己转动身体了,失去半个身体的知觉。
妈妈再次认真地给我掖了掖被子,问:“疼吗?”
“不疼!”
“真的?”
“嗯!”慢慢地,我感觉昏昏沉沉的。等我醒来时,爸爸已经坐在的我的床边。
“饿吗?”爸爸见我醒了,忙拿出了饭盒问。
我摇摇头:“妈妈呢?”
“回去了,我来陪你。”爸爸一一打开饭盒,“吃一点吧,都十二点半了。见你睡得沉,护士换水我都让她小声一点。”我慢慢坐起身来,爸爸把勺子递到我的手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回答。
简单地吃了一口就再也吃不下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护士来给我量了好几次体温,37°C、37•5°C、37•9°C、37•8°C。可就是不发热。
爸爸急了,护士让爸爸一直不停地给我喝开水。我喝了很多水,可体温还是正常,甚至还是冰冷。
“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爸爸问。
“没有!”我回答,“就是脚很冷!”
爸爸什么都没有说,双手伸进我的被子,用他的双手给我捂脚。我迅速想缩回,却被爸爸紧紧握住了。
爸爸结实的双手有着我熟悉的老茧,宽大的手掌瞬间传来了能融化一切的温度。小时候,我经常和爸爸比谁的手大,那时爸爸的一只手掌就能将我两只肥肥的小手完全紧握住。
那时的我特别想长大,现在长大了的我却害怕了。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滑落。
“不冷了!”我说。
“跟冰块一样的,还说不冷?”爸爸不住地搓着我的脚,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可是捂热一只,另一只又冷了。爸爸又给我捂上热水袋,慢慢地双脚热了,渐渐地我的身体也开始热了起来。
当我浑身湿透,双眼模糊时,护士高兴地告诉我,我发热了。体温达到了39°9c。只要再打一针降温的,将体温降下来就可以了。
爸爸拿掉了我脚下的热水袋问护士:“她今天也没有别的不舒服,四肢也不疼痛,没事么?”
“没事的。那是根据个人情况的。只要发热了,就好。证明药物对她是有作用的。”
爸爸似乎还是不放心,一脸愁云。
“爸,别担心,我的思想还是很清晰的!”我说。可是强行支持了没几分钟,我就睡着了。一直到晚上,妈妈叫醒我,让我吃晚饭,我才慢慢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