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谁是谁的过客
“刚才姑妈来看你了！”妈妈说。
“人呢？”我撑起沉睡好久的身体问妈妈。
“看你睡得那么沉，就坐了一会儿，已经回去了！”妈妈说着，已经把煮好的白米粥的小锅端了过来。“饿么？”
我点点头：“有点。”
“饿就对了，烧成那样，身体里能烧掉的都没有了。吃点东西，吃掉东西。”妈妈叨叨地念着。
“姑妈说什么了么？”我看着妈妈慢慢往小碗里盛粥，“妈，少盛一点。”
“这么一点还是要吃的。”妈妈把盛满的碗塞到我手里。
“吃不了的。”为什么所有的父母都是喜欢自己的孩子很能吃饭的呢，但是我是真的吃不下。
“吃不了，就剩在那里，尽可能多吃一些。”妈妈说。
嘴巴里好像被火烧过的一样，燥热燥热的，嗓子也干干的。手中举着的筷子无从下手。“妈，我想先喝点水，口渴了。”
“也好，嘴唇，帮你擦了又擦还是裂了。”妈妈递给我温热的毛巾，又去给我倒水了。
“姑妈来，都跟你说什么啦？”屁股坐得有点疼了，我挪了挪地方。
“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你会好的。看看你堂姐就知道了。”妈妈把水杯递给我。
堂姐是我们整个家族的传奇人物。堂姐比我7岁，从小文静柔弱，爱好学习。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边工作边读研，接受是硕士，现在已经是博士了。她也就成为了我从小到大被爸妈教育的学习榜样。
堂姐读硕士的时候，病魔突然袭击她了。是肾炎。一家人都坠入了谷底。
“守得云开见月明么？”
“你姑妈说，当时你堂姐烧得不省人事，是房东将她送进医院，并且通知了家人的。当姑妈赶到医院，看见你堂姐的时候，她都吓得不敢哭了。怎么喊她都不答应，身上，床上，地上吐得都是，已经干掉的，还是挂在嘴边的污秽弄得你堂姐那么可怜。”妈妈在我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当时你姑妈都在担心她能不能熬过去了。”
“没想到堂姐那么柔弱的身体还是坚强的熬下来了！”我喝掉最后一口水说道。堂姐生病的那阵子，我们全家的心也都跟着纠结着。
“是呀，你看现在，学业完成了，男朋友也有了。生活也都好了。”妈妈想了想还是说了，“她打算把你姑妈也接到南京去呢。”
“等我在苏州定居了，我也把你接过去！还有爸爸！”我飞快地说。
妈妈掩饰不了笑容。“你只要现在好好地配合治疗，也配合我们做父母的，多吃一点。”妈妈重新盛了一碗米粥，给我。“只要你以后的生活好了，我们就不牵挂了，谁要到你那边去呀！吃得那么少，我才不要给你做饭呢，没意思。”
“我以后肯定多吃的。跟我住啦！”我用勺子往嘴巴里送着黏黏的米粥，向妈妈撒娇。
“吃你的吧。”妈妈把小黄瓜往我身边递了递，“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就能像你堂姐那样，渡过难关的。”
“好咧！”我配合着妈妈的想象回应道。姑妈对妈妈肯定影响很大呀。到现在还在幻想我能成为堂姐呢。虽然学业，将来的事业上不太能跟堂姐那样辉煌，但是就现在的生病状态来看，我的康复一定要比堂姐来得更加迅速。
“你堂姐生病的时候，心态很好的。还总是在安慰周围的人呢。”
这个肯定也是姑妈说的。
“以后我的心态是非常好！”我回答。
见我这么殷勤，妈妈还以为我在敷衍她呢。“不跟你贫了，一点也不听话，不让人省心呀！”
我低着头，不狡辩。妈妈说的是事实。
“今天我要回去，不能在这里陪你了。你外公爬树去剪枝呢，摔了。”
“怎么样了？”
“还好，只是骨折了。今天晚上我跟你爸爸都要去看望呢。”妈妈已经开始收拾包了，“这么大年纪，怎么也不让人省心的呢？”
“去看看吧，我一个人没什么事情的。”我说。
我可怜的妈妈呀。
“刚才你的电话一直震个不停，看看是谁？”妈妈戴好手套刚准备出门，又折了回来。
我伸出潮湿的胳膊接过妈妈递来的手机。
有一条来自堂姐的信息：听说你生病，我很担心，希望你能以最好的心态来面对此刻的遭遇。你身体生病了，不能让你父母的心灵跟着生病。祸兮福所倚！相信自己，配合医生。你会继续拥有一切的。
未接电话是小严的，他说昨晚我停机了，营业厅也已经关门了，他在外省也不能给我充话费，就只得等到今天早上了。
没有任何惊喜，我的心里一片平静。我早已经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利了。上天给我安排什么，我只能接受什么！
小严问我的学业怎么办，我说已经向学校请假了。一个月内，是不用休学的，只要我恢复得快，还是可以上学的。
小严说会把我的书都寄过来。
我说不用了。我不想欠着他的。
他说没关系，这周星期六高雪文还要请客呢，他顺便去学校，不碍事的。
我说好。
这次可能还只是一个承诺，我了解！
周六就快过去了，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小严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任何消息。我也已经习惯他的临时变法，习惯了等待他编织的理由。
周日，他说昨天同学聚会，他还做了一回麦霸。后来喝多了，回来就睡觉着了。我问唱什么歌了，他竟然有条不紊地回答了好多。
病房的灯光不是很亮，但是照在我的脸上，像明晃晃的冰粒，心里是那样不舒服地翻腾。声音继续张扬快乐的语调，泪水已经落在了话筒上，一滴一滴流进脖子，冻结了我的心。他告诉我周杰伦有新歌出来了。
虽然努力了，却再也无法控制，我问他为什么他能如此轻松，我还在医院？
他很不舒服，他抱怨说工作了五天，放松一下有错么？
我关机了。我讨厌这永无休止的吵闹。
一会护士小姐就来了，让我去接电话。
“我不想接！”我说。
“接吧！他一个劲地让我来求求你呢。”护士说。
刚拿起电话，他就开始讲开了：“你也要体谅我一次呀，同学聚会，我能不去吗？我不是不担心你，可是我不能丢掉我的生活呀。同学喊我去唱歌，我不能对他们讲我女朋友是乙肝，正在住院，我应该在家里哭泣吧！”
“混蛋！”我大叫。
我讨厌听到乙肝这个字眼，他就一点不知道为我考虑，随口拈来，他不知道他是在拿着刀子戳刺我么？为什么他就能这么随意地说出那两个字呢。
“我只是告诉你，我不能这么做。你从不为我考虑，上班不累么，到时候等你工作了就知道我的苦处。”他的声音恢复了固有的平静。
全世界就他一个人在上班么，就你一个人有痛苦么？把痛苦放大了那么多。
“我累了。”站了一会，全身都出汗了，脚也很软。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我竟然连站一会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要每次都逃避！你听我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想面包和爱情都有，你知道么。以后的生活，我们才能开心！”
“没有以后。”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个让我心碎的男人。
“你想说分手么？每次都是这样！我不同意！”他的态度很强硬。
我的衣服出汗湿透了：“随便！”我回答。
“求求你也为我考虑，我也很累的。”
“知道了，书就不用寄来了。”我说。
“书？”停止了两三秒，他接着说：“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就是为了这个而不高兴的？明天，明天我就去苏州！”
除了承诺，他还会些什么？为什么现在的他和以前的是全然不一样的呢？“不用了。”我真的非常不希望欠着他什么。
“我一定会去的！”他强调。
“够了，我们分手吧！”大家都这么痛苦，不如现在放弃，这份感情原本就不属于我们！“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我挂断电话，嘱咐护士小姐，这样的电话不要再接了。
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但片刻的安静，我也想要。
他只是我生命里面一个过客，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不但擦肩，还相视了一回。只是最后，还是各走各的了。
我也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我默默地对小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