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谁给谁的祭奠
挂了小严的电话,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我确定是汗水而不是泪水。
这些天除了吃饭,挂水,洗漱,上厕所就都在床上睡觉。一天大概有二十个小时是睡眠期。一下子站着那么长时间,非常累人。
我踩着软绵绵的水泥地舒缓着呼吸慢慢回到属于我的病房,从柜子里翻出一盒酸奶。出了一身汗,我非常渴。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呼呼地一口气吃掉一盒。
吃完我就躺到床上,准备舒舒服服睡觉。
还没有睡着,我的肚子就开始疼了。我捂着肚子,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可是肚子越来越疼了,我又开始出汗。我努力爬出被子,扶着墙壁去厕所。是拉肚子了。
可能是冻了,是拉肚子。我心里安慰着。我捂着稍微舒服一些的肚子又爬上床。
还没有完全钻进被窝,肚子又疼了,比上一次更加剧烈地痛,一阵一阵地锥心地疼。大量地排汗,像是在蒸桑拿,只是现在的我是万分痛苦的。我只得再次扶着墙勉强挪进卫生间。
坐在抽水马桶上的我双脚发软,眼睛发花。我感觉到这种情况有些不正常了,从治疗到现在,我从没有这般痛苦过。我开始害怕了。
当我再次能站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我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了。我扶着墙壁小心地摸索到床边,在床边摸索到了手机,疼痛不能让我站立,我蹲在地上给妈妈打电话。可是电话怎么也没有人接。
眼睛稍稍能看见一点什么了,我又艰难地爬上床,软软地倒在床上,还算清醒的大脑告诉我,这是在医院,外面有护士在值班的,我伸手探着床头墙壁上的按铃。
按下。
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来,护士难道不在值班室么?难道我要死了么?难道我就这么死在这里了?不可以的,我还没有长大呢,还没有用我的羽翼给爸爸妈妈一片蓝天呢。我丢失了所谓的爱情,但是我的亲情还未来得及体会,没有来得及回报呢。
我不能就这样死掉,我鼓励自己要清醒。我还要偿还爸妈给我的恩情呢。若有谁能代替我照顾我的爸妈,那么下一秒就将我的生命拿走吧!真的很痛。
肚子依旧发狠地疼痛,头发也汗湿了,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混沌状态。我想睡觉,疼痛使得我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却也不允许我睡觉。我想抓碎一切可以够着的东西,我想咬烂自己的舌头,但是,强大的痛,没有留给我一点力气。
我不记得是第几次爬着进厕所了。这次,我完全是看不见了,眼睛一切漆黑。双腿打颤。
坐在卫生间,我不停地流汗,捂着肚子喊不出声音。脑袋越来越重,越来越抬不起来。也没有力气拉上裤子,就这么坐着。
我拉掉了肚子里所有能拉的物质,但是肚子还是疼,是一阵一阵地痛,痛得心脏都快无力搏动了。
“在厕所么?”
我耗尽我所有的力气,向外喊了一声:“痛。”
是妈妈的声音,妈妈来了。
妈妈飞快地走来卫生间:“怎么了?”
妈妈就在我身边了,我连裤子也没有来得及拉就倒下了。最后一点力气都用完了。
“怎么了,怎么了,不要吓唬妈妈。”妈妈赶忙赶上来扶我,一边大声地往值班室叫喊,“来人啊,来人啊!”
妈妈帮我拉好裤子,扶着我慢慢往外移动。可能是有妈妈贴着我的身体,我能挪动脚步了。
医生护士一下子涌过来一群。
白大褂叔叔问:“怎么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就在厕所上疼得冒汗。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脸是白的,嘴唇也是白的。”妈妈不知从哪里说起,“我刚看到她,她就晕倒了。”
“哪里疼么?”白大褂叔叔问我,“肚子么?”
我捂着肚子,点点头。
白大褂叔叔拿开我的手,从我肚脐开始,向四周按着,每按一处就问一下:“疼么?”
我总是摇头。
“你自己觉得是哪里疼呢?”一圈按下来,白大褂叔叔放弃了。
我凭着感觉,将手移到腹部的最下面:“这里。”
白大褂叔叔推推眼睛,亲自按了按:“疼么?”
“疼。”
“你是不是来例假了?”白大褂叔叔问我。
我憋着脸不说话。
“是的,是的,昨天刚来的。”妈妈帮我回答了。
“这就对了,可能是痛经。痛经就是这个部位。”白大褂叔叔解释说。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连同我自己在内。
“她从来没有这样呀!”妈妈说。
“可能是干扰素的副作用,她现在的身体很虚。”白大褂叔叔说着,四下望了望,最后暮光聚集到了桌上空着的酸奶盒,“吃冷的了吧!”
我惊讶地点点头。
“以后要注意。不能吃那么凉的东西,至少要等到你身体恢复了再说。”医生说,“还疼么?”
“还是疼。”我回答,“只是没有刚才那样疼得那么剧烈。”
“给她吃止痛片。她打干扰素的时候不是开了一盒止痛片么,就吃那个。”医生对身后的护士说道。
“好的。”护士说道,迅速拿来药片,妈妈递来温水。看着我吃好药片,护士又问:“你刚才是不是按铃了呀!”
“嗯。”
“怪不得,我来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床上,还以为你是睡觉一不小心碰到的,见你没动静就走了。”
“我疼得耳朵嗡嗡的,眼睛也看不见。”
“那是什么情况呀,医生。”妈妈好像还处在焦虑状态。
“可能是低血糖,也是例假方面的事情,没太大的问题,多给她吃一些补血的,红枣红豆什么的。”医生吩咐道,接着又转身补充,“千万注意保暖。这个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身体,不然以后会留下病根的。”
“知道,知道。”妈妈一直送医生护士到门口,然后关上门。
“妈。”我喊了一声。
“你知道你刚才多吓人么,嘴唇发白,脸上也发白,你吓死我了!”妈妈说着就哭了起来。
“妈,对不起。”我疼痛稍微减轻了。
“酸奶有那么好喝么,啊?”妈妈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说着,妈妈弯腰把柜子里的吃的都翻出了,凡是喝的都捡了出来,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以后口干了就喝开水,没有开水,你就给我一直干着。”
“我不喝冷的了。再也不喝了。”我发誓。
妈妈擦干眼泪,提着水瓶就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妈妈哭泣的脸总是在我眼前摇晃。我为什么要吃那盒酸奶呢,惹得妈妈那么伤心。
是因为小严,因为他我才那么口渴的。
同样都是今天的事情,跟小严分手却好像已经发生半个世界之久。原来还有比小严带给我的痛苦更痛苦的事情。只是简单的痛经却能让我彻底不记得小严。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
他曾经亲吻我的手指,告诉我该用点哪个品牌的化妆品,他说要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因为我是他的公主;他曾经比划着我的手指,告诉我什么时候订婚,给我戴上象征永恒的钻戒,因为我是他新娘;他曾经勤快的信息告诉我,我是他的将来,是他的全部。
太多太多——
一切都似乎效仿着电视剧里的美好情节,太美好的东西,往往消逝得非常迅速。
我不奢望闪光的钻戒来证明他对爱情的忠贞。我想要的最基本的温暖都不能给予,却还在异地一味地编织理由。
生活不是电影,是场现场直播,总是那么动荡。
我很庆幸,我跟小严之间终于结束了。只是用这样一种疼痛来祭奠这份感情有点,有点无理了。
之后的几天,我的身体反应都很正常。没有再发热,四肢也没有疼痛。止痛药也不用吃了。就是非常困,整天昏昏沉沉地睡觉。
妈妈说总是有人往家里打电话,询问我的情况,有时候接通了,可那边也不说话。我让妈妈拔掉了电话线,我也拿掉了电话卡。
我想到成香,想到王哲,但我不想他们都跟着我不开心。所以一直也都没有跟他们联系了。我跟外界断绝了联系,我现在拥有的只是我的家人与苦涩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