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震说自己想去上海,现在中国的餐饮中心已经从广东转移到上海了,那里财门虽然还没有成气候可是已经开始恢复一定的元气,而权门则已经重整旗鼓颇具规模了,自己想离开风雨飘摇地成都,到属于财门的上海去看看。王珊问有没有老熊的下落,肖震说他不是在成都飘着就是回喜门了,不过一直不知道他的下落,是自己的估计。两个人说了会话,王珊想起买肉的事,就起身告辞了,肖震说,真的你没必要再靠散门菜继续在圈子里混了,真的有一天散门的找上门要你加入他们,又何必呢?那些邪魔外道心狠手辣,你加入了散门就万劫不复了,还是趁早离开这个行道吧,肖震走了,王珊心不在焉地买了好大一块肉拎着往回走,推开门看见苏老爹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地里喝茶,苏老爹说,王珊啊,我们出去走走,说说话,下午热,不出去的话在这里就只有睡觉了。王珊点头答应,放下肉就跟着苏老爹出门了,两人一前一后慢吞吞地溜达着,苏老爹停下脚步说,关于朱仙镇,老爷有没有和你讲过什么?王珊摇头,苏老爹说,川中靠鲁公祖师赏饭吃的大概就是财,权,喜三门了,依着辈数我算是权门里的人,后来跟老太爷到上海做的是公馆菜,你嘛说起来算是散门的人了,不过你是半路出家,只能算半个散门的人,散门的人在三大门看来都是邪门歪道,不过说起来这些人也算是了不起的了,靠着一知半解和一鳞半爪地从调味这一道悟出上层法门,然后自江湖菜起家,历经数代,查疑补缺,也可以算是一宗了,鲁公三门靠的是祖师传下来的正宗法门自成体系不断完备,功法博大,非一代人可以完全掌握,这是鲁公三门的最大缺陷,而散门的优势正在于此,因为本身短小,学习仅需数年之功,然后无非是阐述和弥补,变身极快,可是缺陷在于根基浅薄,见识短浅,即使阐述和弥补毕竟难以达到脱胎换骨地境地,他们即使耗费数代人努力要想取代鲁公三门毕竟是妄想,所以近年来散门主要靠暗算和偷袭极力完成对散门的集中和整理,企图以统一散门的法子来整合散门,其中尤以白家和李字锋芒最劲,现在满大街的火锅烧烤卤菜拌菜都是散门的势力范畴,不过散门中人多是自立门户不依靠宗派,本身还是自以为是鲁公门人,或者根本就认为自己就是餐饮业的就是了,可惜真正的散门要整合他们,鲁公三门又看不起他们,你看这些人,就是散门的,王珊随着苏老爹的手指方向看去,看见一群人或坐或站吵吵嚷嚷地,不少人面前摆着牌子写着砧板2000字样,或者是二级厨师2500字样,更有头戴大号厨师帽的标价3000—5000字样,下有详细说明什么精通川粤菜系,红白两案全会,苏老爹叹息道,若是鲁公祖师再世定要活活气死,这些散门或者出自喜门或者在所谓培训班混过,都自命为正统,混迹于江湖,鱼目混珠,秽乱鲁门,实在是杀不尽斩不绝啊,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吹嘘,其实大多数连财门真正的场面都没有见识过,更休说权门了,他们言称什么鲍鱼海参鱼翅燕窝都是手到擒来其实都是胡说,一般不是权门的传人都不大能接触到这样稀有罕见的材料,解放后政府倡导节约,一般就不大做这样的菜式了,到60年后国家穷,世道艰难,从60年到80年这一辈学厨的基本都不会炮制鲍鱼鱼翅,至于燕窝很多人一生都没有见过,而现在这些人大多就是从60年到80年开始学厨那帮人的弟子了,所以这些人连散门都不如简直是无耻,散门的至少还有一两门独门手艺,可是这一帮子完全就是辱没了鲁公三门的欺世盗名之徒,苏老爹走到一个很拽的小子面前问,这位师傅你都会什么啊?那小子看老苏的样子不大像请得起人的就吊着脸说,咱是二级厨师,什么都会,你老是打算请个做包子还是做面条的?我可不会白案。苏老爹手腕一抖一把叼住那小子的手,说道,看你的手不像是做过的啊,那小子急了想把手抽出来可是苏老爹的手像把钳子越是想逃越是越夹越紧,那小子忍不住嚎叫起来,苏老爹对王珊说,你看他的手筋骨酥散,外皮未被油火淬炼,分明就是个外行。苏老爹说,但凡鲁公三门弟子都是历经三年帮厨,五年之后须经师傅辨清自身根基才决定是否收录,在厨房至少还要帮厨三年才开始传授,就算十几岁入门,要有成就都是要在三十岁上下了,苏老爹松开手对那小子道,你未经水火二功考验,趁早还是把什么二级厨师的牌子扔了免得人笑话,小子气不过,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打地下包里*起一把菜刀,气愤愤地朝苏老爹砍来。王珊忽觉背后有锐气破风之声,回头见事不妙要喊已经来不及了,却在这时,只见苏老爹陡的一只手朝菜刀砍来的方向只一挡,但见菜刀就落在苏老爹手里,那小子目瞪口呆看着手里的菜刀猛然就消失了,苏老爹说,我说你未经水火二功考验,你连个刀都拿不稳还充什么厨师?苏老爹把菜刀一弹,冷笑道,这样的货色也带着?说着就一用力将菜刀咔吧一声掰断了,随手就扔了,这一举动立刻招致了群愤,立刻十几个小子围拢过来,各个手里刀光闪闪,一个带头的汉子怒吼道,你倒把我们的刀都掰断啊,你有本事把我们都撵走啊,那刀被掰断的小子嚷嚷道,砍死他,砍死他。话音未落,十几把刀就招呼过来,但见苏老爹双手一抖,迎着刀光施展手法,转眼之间,十几把刀,飞的飞上天,落地的打滚,十几个小子惊得脚都软了,盯着苏老爹说不出话来,苏老爹对王珊道,凡我鲁公三门弟子凡要上砧板需经师傅考试,这就是考试时师傅施展的穿花飘云手,一共三十六路,能顶到二十四路刀不离手者可以过关,我今日只使了一路竟没有一个能握住刀的,呵呵,苏老爹掏出五十块塞进那小子兜里说,技术不精就算了,还要行凶伤人,咳。说完和王珊就一路而去,一路上都是不怀好意的恶狠狠地眼光扫来扫去,这时一辆面包车哗啦一下停在路口,走下两个穿制服的胖子,大摇大摆冲人群走去,一边走一边喊,有会粤菜的没有?要五个…人群顿时一下子围拢上去把两个胖子围住,苏老爹摇头叹道,下作到这等地步,旧社会人市场干苦力的就是这样招人的,真是可叹可悲啊。
回到苏老爹家,老太婆赶紧打水来,王珊和苏老爹洗漱了坐下喝茶,苏老爹盯着王珊道,王珊啊,你说你本是半路出家,可是我看你和那帮散门的小子却不同,似乎练过磐石诀,怎么回事?王珊莫名其妙答不上来,苏老爹也不追问,说今晚咱们吃红烧肉,你爱不爱吃啊,王珊笑道,爱吃。苏老爹说到我这里我不和你客气的,今晚我尝尝你的生意如何?王珊说,那就献丑了,苏家的厨房很大,灶台布满厚厚的锅烟灰,铁锅足够做十几个人的饭菜,灶有两口,一口煮饭一口炒菜,一个大甑子坐在其中一口锅上,菜板坐在一张黑色长条桌上,桌子仿佛已经摇摇欲坠,菜板硕大无比,一看就是年深日久的老家具,菜刀犹如半扇锅盖,刀把缠着布,刀身毫无光泽,乌沉沉地,王珊看见肉已洗净,就*起刀,刀一入手,王珊心里一沉,那刀竟沉如铁锤,单手竟把握不住,身子就要晃动,苏老爹忍不住摇了摇头,王珊脚步一晃,不觉双脚自然而然踏坎离之位,脚尖点地,双膝微曲,含胸手背,手腕就势借了刀力,他看准肉的肌理就切,苏老爹这才点点头,切到一半,苏老爹空手入刀说道,留一半吧,就鹰爪一般抓向王珊的手腕,王珊刀换左手,右手做指点向苏老爹右爪,苏老爹一愣,爪化作钳,王珊手做掌刀虚劈一记,二人眨眼之间就连换了十几种手法,身子不动,只是右手交接,王珊一边抵挡,左手依旧切肉,不大工夫肉都切完了,苏老爹呵呵一笑说,王珊啊,看来真人不露相啊,我这穿花飘云手只施展了一路,你就料得到接下来十几路变化,果然不枉老爷看得起你,不过这磐石诀是怎么回事?你似乎也不大会,不过你一发现单手拿不动这刀居然就自然而然地使出来了?王珊心里恍然,原来宋敷在天外天偶然指点他的运刀之法就是所谓的磐石诀啊,王珊没有隐瞒就把宋敷指点自己的事叙述了一遍,苏老爹叹道,也难为你了,这个宋敷不过随便指点了你一点,你居然就悟出了五六成,果然后生可畏,苏老爹拉着王珊道,你此去朱仙镇遇到的都是高过老夫太多的高手,你若是没有一点根基,恐怕朱仙镇也不会收留你,也罢,我看你磐石诀有点心得,就把这穿花飘云手交给你,免得你白跑这一趟,你记住了,老夫只使一次,这穿花飘云手内含了鲁公官门中最上乘的运刀手法,虽然是以考较弟子对磐石诀的掌握程度,其实也是一种独门的传艺方法,能领悟多少全在弟子的天分,你看仔细了,苏老爹虽然口口声声说只演示一次给王珊看,却是一招一式分开来一边施展一边讲述口诀,王珊看得暗吸一口凉气,不料砧板上竟有如此刀法,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苏老爹的穿花飘云手虽是攻势,所招呼的都是练磐石诀弟子运刀的要害,若反思之当可看到千万种运刀的手法,王珊不敢细想,只一路一路记牢就是。
小惠回到县城已经是傍晚了,她气鼓鼓地不想和妈妈说话,本来一个多小时就该到家,可是在快到黄家的时候,妈妈说要去看看舅妈硬拉着小惠下了车,那是一个盛产羊肉的地方,家家都养羊,妈妈说的舅妈其实不是亲的,是妈妈以前读书时的同学,那男的好像一直暗恋着妈妈,又都男婚女嫁了,就结了亲家,舅妈家在一道弯弯的堰塘的尽头上面的那个土坡上,家里有棵歪脖枣树,不过枣树已经退化,十几年没有结果过,只满树长满硕大的叶子,舅妈有个儿子叫冬生,比小惠大五岁,长得矮胖矮胖的,冬生读书不行,初中没毕业就跟人去学木匠,专门给人打棺材,这几年政策松动了,乡下人都流行土葬,棺材生意再度红火起来了,冬生的事好久之前妈妈就提起过,说冬生现在出息了一个月三千五千的往家里拿,舅舅手里积攒了十几万,打算在镇上买块土地修造楼房,今后不种地了也当居民了。小惠很勉强地到了舅妈家,院子里晒着包谷,门上挂着干辣椒,鸡在鸡圈里咯咯乱叫,狗警惕的打量着小惠母子,小惠从小就不喜欢狗,跟在妈妈身后小心的绕过狗进了堂屋,舅妈不多时端出两碗糖水蛋,一碗六个,面上盖着厚厚的白糖和猪油透着富裕和亲热,家里确实富裕多了,新的衣柜和沙发,大彩电电风扇都显示着这个家庭步入了中产阶级,走廊那端的厨房似乎也烧液化气了,老式的菜灶早已退位,舅妈就笑眯眯地夸小惠越发漂亮了,又说冬生这孩子就知道挣钱,除了开工钱那天回家成天都在镇上呆着不着家,妈妈很凑趣地问冬生一个月能挣不少钱吧,舅妈笑着说也没有几个,也就是六千上下,不敢和小惠比,人家是到了成都省挣大钱的,妈妈就笑了说,我们小惠啊在成都挣钱不易,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一千多块,舅妈就替小惠抱屈起来说,这不是忽悠人嘛,那么漂亮一个大姑娘怎么才拿那么一点钱?妈妈说,漂亮管什么用?我们小惠啥本事也没有,出去打工其实就是玩儿,反正家里也不指望她挣钱,一个女孩子正经的还是找个人嫁了免得父母担心,于是妈妈就和舅妈开始说女儿经,小惠鸡蛋也没吃几口,偷偷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低着头耷拉个脸和妈妈在心里吵架。看看西边日落,舅妈预备张罗夜饭,小惠死活推脱,几欲翻脸,妈妈说,那就改天再来,冬生要是回来了让到家里去玩啊。舅妈答应着,又把家里的干菜鸡蛋拿了一大包让妈妈带走,小惠和妈妈站在路边,不时有放羊的小孩吆喝着赶着羊从身边走过,落日在树顶化作一个淡淡地光晕,小惠嘟着嘴一脸的气恼,搭车终于回到了县城,路灯还没亮,小惠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小床上心想还是被妈妈算计了,什么两个礼拜可以看穿王珊的真面目,其实就是打算把自己骗回来嫁给那个冬生嘛,那个冬生矮矮胖胖的,还是给打棺材的,想着都让人不寒而栗,要是真和他成了亲,哪天晚上他回到家,说不定背后还跟着个披着头发血流满面地女鬼也不一定呢?这号人,爱和谁结婚都别告诉她,听着就怵得慌。正想着,妈妈在门外喊她吃饭,小惠吼着说,我不吃,等我饿死了算。说着就泪汪汪地拉过被子睡了,睡着睡着,她想起了高丽,那个一笑起来有两酒窝的丫头,当初读中学的时候她们俩顶要好,考高中那年暑假,高丽和一个男生睡了,事后高丽把这事告诉了小惠,小惠当时听了挺害怕,又紧张,高丽就跟她讲她怎么爱那个男生,一天不看到他心里就慌,慌得吃不下饭去,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小惠问她怎么讲?高丽说你笨,还戳了她一指头,她说,这下就结婚了呗,小惠问她不考高中啦?高丽说,高中考了又怎么样?高中毕业还不是回家嫁人,难道还去考大学,她冷笑着说,就我们那破学校,连英语老师说个英语都带着酸菜味儿,还考大学别丢人了,与其到了高中毕业在忙天慌地的由着父母安排对象结婚还不如现在就自己做主,至少找到的是自己爱的人啊。高丽还劝小惠也赶紧找一个,还告诉她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听得小惠脸红心跳,两只手搅来搅去,高丽趁机摸了一把小惠的*,小惠又气又羞,抓起枕头就打,高丽笑得咯咯地,可是高丽没算准,暑假结束以后,那男生就背着包到广东去了,到他家去问下落,整死人家父母都不说,高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到小惠,把这个负心短命的男人骂了个半死,高丽没结成婚也没去读高中,出门到外地打工去了,过了一年高丽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说是她的对象,小惠偷偷问她,那他不知道你和人睡过的事?
高丽说,她把事跟对方说了,对方也没计较,反正…高丽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孩子都怀上了,这次就是回来结婚的。高丽的男人是山区的,就入赘到高家,没多久就办了喜事,办喜事那天高丽穿着大红的新衣服红鞋子,小惠是伴娘,大家瞧着都说小惠挺俊,不晓得便宜了那个后生,说得小惠的脸红了,高丽拉着小惠的手问,你的男朋友?小惠支吾着说不清楚,高丽就说,哎,他不是来了吗,怎么还带着口棺材?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土气的西装带着一口棺材走进来,傻笑着说,我是冬生,我媳妇是小惠,我是接她回去办喜事的,人家就问你接媳妇怎么带着口棺材?冬生就说,咳,反正以后也得死,何必花钱办什么花轿啊,就坐棺材好了。小惠就气急败坏了,冲冬生说,谁给你权力乱宣布的,征得我同意了吗?你以为你是谁?正愤怒着,就有人来啦她说,我不是谁,我不是谁…小惠睁眼看见许雅在拉她,许雅说,你怎么搞的,回来就睡了,还大喊大叫的,谁招惹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