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碧霄来迟了,还望帝君爷您恕罪。”
太宸殿四十级台阶下,一身蓝衣的绝美女子盈盈下拜。随着她的低首,的流苏擦着她绝美的脸颊,长长的垂在了地上。
而在妘碧霄的身后,橙衣的俊秀男子站在那里,朝着东华帝君拱手。
“碧霄起来吧,本座不怪你。”坐在玉座上的东华帝君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刚到的妘碧霄——以及澄碧天尊。
一袭白衣的碧语儿从他膝头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在了大殿的空地上。她走了过去,慢慢扶起了妘碧霄。
“碧霄可算是来了,我和穹穹都等你好久了。”碧语儿笑靥如花,盈盈地看着妘碧霄,假装嗔怪道。“俞荣怎么跟来了啊?!”
“看起来语儿似乎不喜欢我啊。”金阳俞荣假装伤心的看着她,“掩面而泣”了起来。弄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阵恶寒。
妘碧霄抬头,看见了东华帝君那如同飞雪流霜似的白发。
那一瞬间,医者的手暗自在袖中握紧。
东华帝君的病,全依仗她了。
可是,自己能不能将东华帝君治好呢?
如果东华帝君的病治不好,那蓝夏和语儿,会怎么想?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扭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蓝夏——忽然间,她觉得自己的内心里,有几乎令人窒息的潮水奔涌而来。
“碧霄?”转头看到了她的失神,碧语儿轻轻地碰了她的胳膊一下,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
“啊语儿,我没事。”妘碧霄回过了神,朝着东华帝君微微欠身。“碧霄失态了,帝君爷恕罪。”
“无妨,碧霄坐吧。”东华帝君却是没有在意,摆手示意她坐下。
碧语儿不太放心妘碧霄,便扶着她在阶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碧霄,你可知本座召你来离恨天,所为何事。”东华帝君看着阶下的妘碧霄,眼神略微有些疲惫,却闪烁着温和地光。
“来之前语儿已经告诉我了,是为了帝君爷病的事情。”妘碧霄站起,垂眸微微欠身道。“帝君爷的病,也都是碧霄的错。”
“怎么能怪你呢碧霄,又不是你让本座染上的。”东华帝君轻笑,很快便转入了正题。他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是任何人的错。”
“帝君爷您的病,不是不能治好,只是药材”妘碧霄刻意的说了一句,提醒了东华帝君。
“药材如何?”东华帝君垂眸,眼神黯淡的问。
“药材不易寻找,所以这个病也一直没有人能治。”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沉默了一下,妘碧霄才缓缓道。
“是么,那究竟是什么药材,那么难找。”东华帝君诧异地盯着她,微微蹙眉。“本座不信,天下没有本座找不到的药材。”
“治疗的过程很简单,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能办得到。”一直在一旁的俞荣突然补充了一句,使得东华帝君一怔。
妘碧霄站在一边微微欠身,轻叹了口气。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缓缓道。
“药材只需要三味:九曲龙舌、万年瑶草,以及——血剑宗府内的银蛟胆。剩下的只是一些补气养血的药材就行了。”
血剑宗府里的银蛟胆!血剑宗府!
“前两种本座都有,只是这血剑宗府里的银蛟胆”
东华帝君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着身侧的白衣少女——蓦然间提起了血剑宗,碧语儿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是苍白。身子微微一颤,别过脸去。
果然是天下最难寻找的药材啊
那是种在人心里的,恐怕会连人的心都一起拔出了。
“碧霄,这就是你说的最难找的药?”微微平静了一下情绪,东华帝君低声问道。“银蛟胆”
“是的帝君爷。”妘碧霄轻叹了口气,微微欠身,强调了一遍。“血剑宗府里的银蛟胆,天下最难找的药材。”
东华帝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碧语儿拉到自己身前。“语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厌羽的。”看到碧语儿的眼眶微红,东华帝君赶忙安慰道。
如果现在是天界的众位仙者们看到,一贯步步皆威仪的东华帝君,居然向别人道歉。那他们,一定会瞠目结舌的吧?可惜东华帝君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看到碧语儿异样的神色,他赶忙将白衣少女柔软的身躯搂入了怀里。帝君看着她,温和地安慰着。
“穹穹,是师门里银蛟的胆,对吧”沉默了半响,碧语儿一把抹干了脸上的泪,狠狠地闭了闭眼,重复道。
“嗯”东华帝君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低声回应了一句。
“语儿我知道你不想去找血剑宗大人。”沉默了一会儿,妘碧霄低低地说了一句——那句话正说在碧语儿的心上。
“语儿,我们都不是故意提起血剑宗。”俞荣收起了一贯的笑脸,有些紧张的看着碧语儿。“你别生气啊。”
“俞荣,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不能再麻烦师傅了。”
碧语儿咬了咬唇,小手攥紧了自己的裙摆,眼神略有些黯淡。“毕竟师傅因为我的事师傅都那样了”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碧语儿咬紧了唇,蓦然间停止了。
妘碧霄的眉间渐渐浮出了哀愁——血剑宗是因为碧语儿的事而急火攻心。这一点,大家的心里都和明镜一般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碧语儿又怎么可能去找血剑宗,说明东华帝君的事呢?
“语儿,你别伤心,或许还有别的主意呢。”站在一边的俞荣看到几个人都不说话,赶忙上前打圆场。“碧霄,你说有没有别的方法。”
“对不起语儿”妘碧霄垂眸,轻轻摇了摇头。“我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方法了,药王经上说,只能用银蛟胆。”
“银蛟胆银蛟很好找啊,为什么非要用师门的呢。”似乎是在沉默中找到了能够堂而皇之推辞的理由,碧语儿忍不住立刻反驳道。
“语儿,只有血剑宗的银蛟才有效”似乎是在心里想了很久,妘碧霄半响才缓缓道。“其余的就是再多,也没用,因为血剑宗的银蛟,是七首银蛟。”
“为什么!?就算是七首银蛟又能如何!”似乎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碧语儿忍不住尖叫着问道。“我不想再去伤害师傅了,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语儿,你先别着急啊。”看到碧语儿这么激动,妘碧霄和俞荣赶紧安慰道。东华帝君把她紧紧地搂着,安抚着她的情绪。
他们都清楚碧语儿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
一个是心爱的男人,一个是心系的师傅——你若是要让她做出一个选择,她又该如何去选?
在他们的面前,碧语儿曾经愤怒过、嚎哭过、绝望过、狂笑过、凌厉过。让他们知道她所有的情绪,让他们知道她所有的神秘。
然而血剑宗对于她,似乎是没有生气过的。即便是透过伤痕累累的心,她也感受不到血剑宗真正的痛处。
虽然昔年拜师的时间早已远去,但她还能够清楚的记得,血剑宗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是她永生难忘的。
初相逢的江上云层缭绕,桃花灼灼。血剑宗笑靥清冷淡雅,一袭白衣胜雪。发出黑玉,眸似星辰。充满的都是血剑宗淡淡的韵味。
如今血剑宗因为自己的事病了,自己怎么能再去告诉他呢。
“语儿,我们不找了好不好?”看到碧语儿很伤心,东华帝君赶忙道。
“不穹穹,一定要治。”蓦然间,碧语儿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帝君的眼睛。“我会去处理的。”
“碧霄,俞荣,药材的事我会去找的。”在东华帝君还没有回答之前,只见碧语儿转向妘碧霄和俞荣,一抹泪水道。“碧霄,穹穹这段时间的药就拜托你了。俞荣,你和我回一趟师门,我要去取银蛟的胆。”
“语儿你别忙了就,银蛟胆的事我就办就好了。”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澄碧天尊突然开口道,定定地看着白衣少女。“你啊,就留在离恨天陪着师兄吧。”
“俞荣你”碧语儿一惊,她似乎没想到金阳俞荣这时,会这么自告奋勇的上前——不过这样也好,能给自己解了围。
自己不能去面对的,就让俞荣去办吧。
“好吧俞荣,银蛟胆的事就由你去了。”沉默了一下,碧语儿还是点了点头,准许了俞荣的自告奋勇。“碧霄,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嗯。”妘碧霄朝着东华帝君微微欠身,温顺的应了。
“碧霄,俞荣,那便辛苦你们了。”东华帝君一怔,只是一句简单的答谢。
“为帝君爷做事,碧霄自然要尽心竭力。”妘碧霄欠身,温和地笑了。
“穹穹,谢谢你。”白衣少女回首,看着东华帝君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东华帝君一怔,随即伸手把碧语儿揽到怀里,低声喃喃。“傻丫头,你我之间,谈什么谢与不谢的。”
“穹穹,我是在谢你的病,就是因为它,才能让我这样照顾你。”碧语儿暧昧地搂着东华帝君的脖子,低声喃喃道。
“可惜啊语儿,我不要准许你谢我的病。”东华帝君紧紧地抱着她娇小柔软的身躯,轻声道。“就算是布衣青山坳,也应该是我照顾语儿,而不是相反的。”
“穹穹,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在你拔出鸿蒙剑颠覆整个六界之前,我要好好的守望着你。”
多少年春风细雨中的折柳,多少年溪流崖边的濯足。多少年银灯之下的添香,多少年题字后的泼茶。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仿佛是两条躺在干涸水中的鱼儿——相濡以沫。
而阶下的人,则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