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惹蝴蝶第一卷第二十九章
离莫久久躺在地上,失血过多使他昏昏欲睡。恍惚中,他看到许多小妖精嗅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寻到了这里,想要杀掉他,用他的头到天庭向王母换一个仙位。然而这群一心想要不劳而获的小妖精道行都太低了,未接近离莫十步之远,便被离莫眉心那粒朱砂痣射出的红光吓得落荒而逃。
离莫也不说话,只是仰躺在地,捂着血液渐渐凝固的胸口的伤,微微喘着气,出神的望着司徒羽离去的方向。不在乎谁要来索他的命,也不在乎谁被吓得不敢靠近……
一柄冷剑忽然指向他的眉心,他那粒朱砂痣红光一耀,持剑者被击得往后一退,手臂竟被那道红光割伤了。
“你不怕死?”离莫倦怠的问。
持剑者冷哼了一声,斜斜俯视着地上虚弱的离莫:“区区一个身受重伤的妖,能奈我何?”
“哦,对,我已受了重伤。”离莫看也不看那持剑者,自顾自的说,“这伤实在刻骨,若你今夜给不了我解脱,那我日后活着的意义,便只剩报复了。”
“哼!一个作乱天界,为妖添辱的妖精,休得口吐狂言!”持剑者稳稳将剑再刺向离莫,然而剑尖却在触碰到离莫皮肤的那一瞬化为灰烬。持剑者大惊,不可思议的盯着离莫。
离莫喘了一口气,淡淡地说:“小妖精,你道行还很浅吧?五十年?一百年?嗯?”
持剑者不屑道:“道行高又能怎样?终究也不见得你得道成仙。”说着便作势要施妖法攻击离莫,掌心才推出,却随即一声惊呼,已被一张金丝线网网住了。
空中徐徐落下一个矫健的男子,眉眼带着浅浅的满足的笑意,折扇一摇,启唇道:“离莫师弟,别来无恙。”
离莫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应声道:“久违了,无天兄。”
夙无天缓缓走到那只小妖精旁边,一把揭开了自己的金网,小妖精却被金网罩过后不得动弹,只是愤怒的盯着夙无天。夙无天啧啧的摇着头绕着小妖精看了一圈,感叹道:“师弟,你可真是仇家多啊!这么只小松鼠,如今也想趁人之危来杀你。”
离莫不说话,仍旧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那轮皓月。
小松鼠精瞪着夙无天:“妖精!快放了我!不然我家族的兄弟们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夙无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眼里却是深邃的冰冷与狠毒,盯得小松鼠精毛骨悚然。离莫道:“无天兄,他不过一只贪心的小妖精罢了,放他走吧。”夙无天点点头,一把抓碎了小松鼠精一条手臂的骨头,语气平淡地道:“这是给你那颗想要不劳而获的心的一点小小的惩罚,你可以走了。”说着一挥袖,小松鼠精立刻得到了自由,一手抚着断掉的手臂,疼得呲牙咧嘴,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师弟,你欠我一个人情呢。”夙无天居高临下的望着离莫。
“我欠无天兄的何止一个人情呢。无天兄也是来取在下人头到天庭换仙位的吗?”
“不。我夙无天是从来不在乎仙位的,我想要的,比这个更珍贵。”
“哦?不知无天兄要的是什么?”
“师弟很喜欢躺在地上说话吗?”夙无天语毕,一把拎起了地上的离莫,朝着躺在地上的公主与若干宫女呼了一口气,便将离莫负于背上呼啦一声消失在了偌大的公主殿前。
公主与宫女们渐次醒来,却将方才发生的事全然忘记,公主怒问:“我为何睡在这里?刚刚不是在试穿喜服吗?明天要去遗世酒家抛绣球,是不是?”
几个小宫女忙跑来搀扶,连连自认该死,扶着公主回了寝宫。
夙无天将离莫带到了那个先前被鬼魅仙君毁掉的小木屋前,离莫茫然地问:“是你,修好了它?”
夙无天望着小木屋,勾唇一笑:“当然,我知道它对师弟而言意义深重。”
“你怎么知道这里?”
“你和司徒羽的事,在三界从来都不是秘密。”
谈及此事,离莫不禁目光黯淡了几许。二人走入屋中,离莫寻得一张椅子坐下,夙无天一挥袖,几盏火光豆大的灯渐次亮了起来。夙无天道:“想必师弟如今,对司徒羽也是恨之入骨了吧?”
“不然。但我想杀他。”
“好!”夙无天满意的大笑起来,“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想干什么?”离莫狐疑的盯着他。
“我要祝你一臂之力啊,师弟。否则,我把你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我警告你!”离莫紧紧盯着夙无天,“司徒羽,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这是自然。”夙无天勾唇一笑,“自从上次你从我手里救走他以后,我就苦心修炼法术,但我自知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如今不同了,你我二人珠帘合璧,再加上,司徒羽是绝对舍不得对你下重手的,你要杀他,简直是轻而易举。怕就怕你舍不得……”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活着——只、为、杀、司、徒、羽!”离莫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夙无天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道:“如此甚好!我一直想要亲手杀掉他,但自知能力不够,如今师弟杀掉他,也算是了我心愿。”
“不必套近乎,”离莫冷哼一声,“我只是与你联手杀他,并不代表就是朋友。”
“明白。”夙无天走出小木屋,在烈烈的风声里留下一句,“师弟好生养伤,我明日再来。”便消失得无踪影。
离莫见夙无天的背影渐渐远去后,呲着牙从衣裳上撕下一绺布缠住了伤口。毕竟是仙剑所伤,就如同凡人被铁剑所伤一般,除了等伤口自动康复,别无他法。
夙无天在小木屋四周布下结界,使三界一心想杀离莫的小妖精、小仙、小鬼之类皆嗅不到离莫的气味,而能嗅到离莫气味者,皆是道行高深的妖、仙、鬼,无意于杀离莫以换仙位,因此更不可能刻意寻找离莫。
离莫在此养伤这些时日,竟是难得的清净,再无任何人来打扰。
转眼一月之久,离莫的伤口已彻底恢复。
这日清晨,霞光初透,离莫正一心修炼,门被轻轻叩响。
离莫眼也未睁,便道:“无天兄不必多礼,请进吧。”
夙无天哈哈一笑,推门而入,自顾坐在了红檀木桌旁的紫衫木椅子上,倒上一杯茶水,含着笑意问:“师弟身体可康复了?”
“拖无天兄的福,康复了。”起身,散漫的踱着步。
夙无天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看来,你我二人报仇,指日可待。”
离莫不语,从怀袖中取出一只银光湛湛的银簪,修长的簪柄看起来光滑白皙,他将簪子握在手中,微微叹道:“洛嫄,我就将为你复仇了。”
夙无天嘴角一丝不屑的冷笑一闪而过,神色轻松举起茶杯喝茶,余光中见到姿态如松柏般的离莫神色怆然。
天庭。
“哗——”
满桌珍馐被王母怒然掀翻:“哼!区区一个小妖精,我天庭如此多神仙竟不能奈他何?笑话!”
众神仙惶恐下跪,齐声道:“王母娘娘恕罪!”
“司徒羽!”王母怒吼。
“小仙在此。”司徒羽恭敬地答。
“好你个司徒羽!你看看你调教出来的好徒弟!”王母摇着头,“如今我命你除掉他,你是舍不得,还是真的能力已不如他?”
司徒羽缓缓扬起头,眉间竟有一块浑圆的伤痕,众先皆吃了一惊,只听得司徒羽缓缓地开口道:“实不相瞒,那孽障如今已道行高深,小仙一时疏忽,不仅没能除掉他,反被他伤到了额头。”
王母大吃一惊,走近司徒羽细细打量那块疤痕,忽然冷笑一声:“百花之神素来是最注重仪容的,如今为何故意留下这块丑陋的疤痕在面上?恐怕是故意给众神仙看的吧!”
“小仙不敢。”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王母对司徒羽怒目而视,“你教导无方,门下出了如此妖孽,本已是过错,我念你素来心地善良,对待职位尽心,故既往不咎,只让你杀掉那孽障。谁知你非但不珍惜机会,反而有意放他逃脱!”
“是的。”司徒羽平静的承认,“让小仙亲手杀掉自己的徒弟,小仙办不到。”
“你……!”王母气得捂住心脏,后退一步,冷笑道,“好你个重情重义的司徒羽!传我指令,从今日起,革去司徒羽仙位!剔去司徒羽仙骨!”
司徒羽面无波澜,淡淡应声:“谢娘娘。”
王母还想说些什么,却看了司徒羽一眼,忿恚转头唤道:“司徒墨!”
“小仙在此。”司徒墨皱着眉望了司徒羽一眼,在众神仙中跨出一步。
王母点点头,道:“除掉离莫一事,从今日起便交与你,希望你……”
“小仙……办不到。”司徒墨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司徒羽,从容不迫的打断王母。
“司徒墨,你要违命行事吗?”王母大怒。
司徒墨不再言语,只垂着头站在那里。
司徒羽开口道:“师兄,既是娘娘的旨意,还望师兄奉行,今后司徒羽乃区区凡人,不值师兄如此。”
众神仙与王母的眼神一时全都聚集在了司徒墨身上,司徒墨抿着唇,缄默不语。
“司徒墨,”司徒羽又道,“你我二人已不再是同门师兄弟,再无瓜葛。”
司徒墨转头去看司徒羽,却见他目光看向别处,神色冷漠。
“墨爱卿,既然司徒羽如是说了,你还犹豫什么?”王母不耐烦地开口。
司徒墨仍然不做声,只是盯着仿佛事外人一般的司徒羽。须臾,他道:“小仙可以答应此事,只是……”
“只是什么?”王母面露微笑,急切的追问。
“只是娘娘须答应小仙一个请求。”
“墨爱卿请说!”
“望娘娘念在司徒羽一心尽职,将人间花木料理得尽然有序,且向来心善的份上,只除其仙位,莫剔其仙骨。”司徒墨一字一顿的说完,抬头期许的看向王母。
王母拧着眉头,犹豫一番,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司徒墨微笑着点点头,道:“谢娘娘。”
“好了,若没有其他事,便散了吧!墨爱卿,除掉离莫一事,便交于你了!”王母喜笑颜开,起身,在身后若干仙女簇拥下驾五彩祥云回了宫殿。
司徒羽走到司徒墨身旁,淡淡道:“多谢师兄。”
“不必。你太让我失望了。”司徒墨看也不看司徒羽,毅然拂袖离去。
是,他的确是让师兄失望了。
本来司徒墨以为司徒羽真的想清楚了,谁知他再一次放走了离莫。对于离莫,从司徒羽收他为徒那日,司徒墨便劝过司徒羽。然而如今事已至此,司徒羽竟还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