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终于准备要走了,所有的挽留都成了过往,人,不就是要不停的走么?何时停下,何时就是生命的终结。雷远之握了他的手,眼睛闪亮的看着他,手,握的紧了,泪,流的多了,柳树忽然就想起三年多前与王勤离别的情景,开始回想少年时光,回想那个村子里每一个人,原本他准备要先回青衣镇看看的,现在大概不能了,要先去太湖。他对雷远之说,我会向嫂子问好了,雷远之摇了摇头,柳树笑了,他不懂他为何摇头。
凌月儿做了双鞋子放到了他的包袱里,他还在微笑,柳树,是不是就该永远这样微笑下去呢,永不忧愁,永不烦恼的柳树是不是看上去更让人欢喜一些呢?凌月儿看了他的笑,鼻子一酸,哽咽着叫了一声,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柳树伸出手,似是要安抚,又张皇着缩了回去。
花月影笑吟吟的向他的包袱里放了些吃的东西,又拿了把木剑给他。柳树怪异的打量着她,道,看我离去这么开心?唉,早知道我早一点离开。花月影哼了一声,眼圈就红了,嗔道,哥哥真坏,没事惹人家干吗呀,我准备笑着告别的,呜,呜,柳树摇了摇头,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其实他最怕面对的是她,她还是来了。
柳树对她说,你脸上的伤,还是回去养着吧。萧迷荮带着面纱,不说话,清澈的泉水从她的眼里流出来,柳树真想捧起一捧,喝下口,却忍住,回了笑意过去,两个人竟不象离别,而是在重逢。花月影打趣道,你们可真有意思,好了,要走了。柳树又看了一眼她,她嘴里低低的说了句什么,柳树没听清,终于举步要走。
近了谷口,却看见绝情婆婆已经站在那了,柳树一怔,一声婆婆却没吝啬,早已经送出口去,绝情婆婆嘴角噙笑,道,怎么,不想跟我老人家告别?柳树讷讷道,不是,只是天色还早,不忍扰你老人家清梦罢了。绝情婆婆道,你是怕我逼婚吧?柳树被她说破心思,脸色大红。绝情婆婆哈哈大笑,道,还扭扭捏捏的,放心好了,我徒弟还要练成功夫呢,要是在这期间圆房了,那伤疤可就永远留下了,你走了我倒省心。
此话一出,不光是柳树,也不仅是萧迷荮,其他不相干的人也闹了个满脸通红,绝情婆婆笑道,年轻人,脸这么薄。话题一转,免得大家尴尬,道,柳树,好歹你也算是我未来的徒弟女婿了,婆婆我送你点礼物也是应当吧?柳树不知她话里何意,怔怔的点了点头。绝情婆婆拿了几个薄薄的面罩出来,道,这是人皮面具,你在江湖上已经被传开大名,估计以本来面目行走大为不易,带上这个就好多了。
柳树心里一阵激动,拿了面具过来,看一共有三个,一个是中年文士的,稍微顺眼些,先这就是首用的了,再一个显然是彪悍之人的,心里有些不喜,但想在权宜的时候用用也不可,还一个却是长的有些猥亵的男子的,想这无论如何也用不上的,却还是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又再三谢了婆婆,恋恋不舍的别了众人,这才在清晨微光中慢慢的出了山谷。柳树在顶上到了那夜睡觉的地方,想起萧迷荮给自己送过毯子,不由是一阵甜意,也不知她的面上的剑痕能不能好,暗自担心,又想,以后娶她倒是个问题,自己的一颗心都系在了花蝶影的身上,她现在还好吗?
千头万绪,一齐涌来,站在山顶上,柳树感觉茫茫找不到方向,一直站到了太阳斜出,这才慢慢的走了下山去,去哪,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太湖,想必会好玩的很,只是不知见了那胡蝶衣该怎么说,情之一物,真是害苦了人了,雷远之也算是命里有难了,这事究竟该如何了局,只看天意吧。
柳树带了中年文士的面具,走了许多日,终于厌倦了在陆路行走,想换个口味,就找了船家,商量着乘船行一段水路,船家自然好早,只是柳树居然有些晕船,值得停留休息,休息了大概五六天光景,这才慢悠悠的让船出发。船上的风景果然与岸上不同,一路所闻所见也丰富的多,柳树的晕船毛病也不知不觉的踪影全无。
这日行到了苏州的地面,眼看着再过两日就能上岸然后转道去太湖,柳树心里自然高兴,就让船家把船靠了岸,他自去玩了一番,吃了顿好的,又看了许久未看的戏,再美美的人群里挤上挤回,柳树终于把心事放下,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船上,船扯上帆,准备在落黑前再急行一阵。
方行了不久,却见前面横了条大船,船家害怕,低声对柳树道,避避吧,这是水帮的人,柳树对水帮倒没什么忌讳,管他什么帮派呢,只是这水字,可让人大费周章,柳树会水,但在这大江里估计也扑腾不了多久,因此也就没否定船家的建议,让他把船停了,等待事情的发展。
原来这水帮的规矩,就是有人要杀羊的时候,来往的船只一律禁行,或绕道而行,柳树无意绕道,就禁行了,索性停在这里。船家自回后舱,柳树站到了船头,让一阵阵的风吹拂鬓发,倒也有些惬意。水帮的那只大船显然对身侧的小船很是忌惮,居然停在一边许久没什么动作。
小船向是鄙夷,里面传出了一阵悦耳的琴声,柳树听了顿觉心神一爽,暗暗的留意起小船来,只见小船船头也立了两人,一个白净高且瘦,另一个也不黑,但总带了那么点炭色,微胖,有一股子彪悍之气,柳树心里一动,他看出这两人武功不弱,也就为船里弹琴的人放下心来。
那船里的人似乎在注意外面的一切,琴声忽然一变,居然露出少许回应的意思来,象是在说多谢,柳树又是一笑,心里却急急的了,想早一点见到那弹琴之人,他倒希望那水帮的人动作快一些,把这人逼了出来。念头一转,琴声却又变了,明显带着嗔怪的意思了,柳树大乐,想,此真乃神人也。结交的心事更重。真恨不得冲上去自己把船打个稀巴烂,好早早的见着那人。倒新奇怪,心事方转,琴声也转了过来,似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嘲笑。
等了许久,水帮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一群人拥出几个大汉来,想必方才等的就是这几人,那几个大汗武功倒也真的不俗,轻轻的一跃,就上了小船,小船却没什么动静,立在船头的两人似是在说什么,柳树听了有些吃力,招呼船家出来,要他把船再移近一些,船家吃惊的看着他,柳树笑了笑,又拿了银子给他,船家这才应了。
近了些,果然就能听清了。见那白面的说道,非也,非也,你站了这船怎么就说这船上的东西是你的呢,莫非我碰了你妈一下,你妈就得归我了?那矮胖的道,差矣,差矣,你碰了他妈,他妈也不会是你的。白面的道,非也,非也,我碰了那自然是我的。矮胖的道,差矣,差矣,却不知是我先碰了他妈。白面的道,非也,非也,为什么要是你先碰的呢?矮胖的道,差矣,差矣,为什么不该是我先碰的呢?白面的道,非也,非也,因为我长的高。矮胖的道,差矣,差矣,我长的矮但是我可以碰下面,谁说一定要碰上面的。柳树听这两人一个开口必说非也,非也,一个则必说差矣,差矣,暗自好笑,心想,这两人不知是谁家的活宝。
那几个大汉是兄弟几热,眼看着自己的老妈被这两人非也差矣的几乎碰了个遍,怒目生火,一个个把斗大的拳头砸了出来,虎虎有风,气势不凡。白面的叫道,非也,非也,我们话还没讲完,怎么就能开打?看上去很是生气。矮胖的道,差矣,差矣,打完了再说也不迟。白面的觉得甚是有理,当下更不客气。打了起来。
这几个大汉合成呼家五虎,曾经得人传授过猛虎拳,这拳结合了自身的蛮力,使出来倒也惊人,在他们哥几的拳下,倒也真的躺下过一些好手,也难怪他们有些自负了。但柳树更看出这白面的与矮胖的也非等闲之辈,他们的下盘极为扎实,轻身功夫又好,这五虎早迟要成为被扔下水的五条鱼。
船上打的热闹,呼大虎一个急拳向白面的砸去,白面的手轻轻一托,正好把他的拳迎向了呼三虎,拳头一触,呼三虎吃痛,哇哇大叫道,你打我,白面的道,非也,非也,是这个人打你。呼三虎瞪了呼大虎一眼,拳头却还是向白面的砸去,白面的一闪,又把拳头引向呼四虎,呼三虎再不上当,急急的收了回去,却被矮胖的趁机打了个巴掌,呼五虎见有机可趁,忙一拳向矮胖的背上砸去,白面的一脚踢了过来,逼他自救,这几人打的倒是热闹,却看得柳树连连摇头,这般打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那弹琴的人却也把琴声跟着一变,似是在催促,果然,白面的与矮胖的两人气势一变,精妙的招数使了出来。
白面的身形变的飘忽,方才那五虎打着衣衫还能捞上几捞,现在连衣衫也碰不着了,只见他身法轻灵,左冲右突,穿花绕树一般,直把人瞧的眼花缭乱,柳树还好,眼力不同常人,因此可以看出他走的方位,时乾时坤,变幻莫测。那几个呆头呆脑的兄弟怎识得其中奥妙,一个个俱气红了眼,大骂不休,甚至有人喊出了这是妖法。
矮胖的则是又一番情态,他不快,反而愈发慢了,正得了以静制动的奥妙,每一掌发出去都是功力累加,每一掌都不平凡,蕴涵的力道连呼家五兄弟这样的皮厚汉子也吃不消,受不起。五人不时的沾上一掌,顿时哇哇大叫。柳树看出这呼家的几人很是憨实,看他们被这般玩耍,于心不忍,正要插手,却见场里又发生了变化。
白面的与矮胖的一唱一和,矮胖的运气打了呼二虎一下,呼二虎下盘立刻不稳,白面的趁机绕到了他的身后,使巧力挑起了他偌大的身子,轻飘飘的把他甩了出去,许久,才落到河里,溅起了很大的水花。呼三虎见到哥哥落水,怒从心起,拳头直直的向白面的砸去,白面的身子一动,就让他的拳头失去了目标,他自己人却绕到了呼三虎的后面,脚一蹬,又把呼三虎踢了下去。
就在白面的脚踢呼三虎的当口,呼五虎也是一脚向白面的踹去,矮胖的与他似是很有默契,居然提前的在那布置了一个拳头,这样呼五虎的脸就迎向了拳头,矮胖的似乎故意要气他,把拳头在他面前晃了几晃,却没打下去,呼五虎心里一动,急急后退,拳头却一直跟着他,他越退越快,拳头也越追越紧,忽然拳头失去了追踪的对象,原来呼五虎退的太急太快,到了船边一脚踩空落下水去。
矮胖的哈哈大笑,回过头来,正看到紧跟来的呼大虎,又要故技重施,呼大虎却不上他当,竟把脸送了上来,矮胖的计不能成,甚是恼怒,就要一拳在他脸上开个染色铺,却不知呼大虎另有打算,眼看他拳头近了,张口去咬,这大口一张,倒确实恐怖,矮胖的大惊,叫道,差矣,差矣,怎敢咬我玉手?
那边白面的收拾了呼四虎,笑嘻嘻的插话道,非也,非也,你这不是玉手,是猪蹄,他也不是咬,是啃。矮胖的怒道,差矣,差矣,下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呼大虎已抢了上来,砸出两拳,矮胖的让过两拳道,差矣,差矣,我们本是同胞,我这是猪蹄,莫非你的却是羊蹄?
白面的道,非也,非也,猪羊一圈,先收拾了这小子为好,就要上来插手。矮胖的怕他抢了自己风头,拿出绝活,气力一运,全身就鼓鼓囊囊的了,那呼大虎不识厉害,还把拳头凑了上去,拳头刚近,接触,就被弹了出去,也逃不过弟弟四人的命运,五只老虎真的成了五条大鱼,水帮的人自去救援不说。
白面的与矮胖的相对大笑,那边五虎被救起后,狼狈不堪,骨子里的狠性却让他们仍然向这边怒目而视。柳树想道,这里面坐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看他船上的水手就已经这般厉害了,有心想上去搭讪,却也不敢,正自犹豫,却听到琴声又变,隐隐有告别之意,柳树怅然若失,正要回舱起航,却见两条人影如缥缈孤鸿一般,越云穿江而来,到了小船上,象是要闹事的样子,柳树一怔,随即居然有了欣喜的感觉。
弹琴之人似是洞察了他的心意,又或者是另有心思,琴声忽然变的凌乱,散淡,有种幽婉的凄凉流露出来,柳树叫声不好,愈发坚定了观看的决心。白面的与矮胖的两人见到这后来的两人显然很是忌惮,有些张皇的感觉,柳树暗自吃惊,不由的多看了后到的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长的甚是英气,说是白面无须有些虚假,因为一些看不清的青硬的胡茬正潜伏在下巴处,这给他添了不少的男子气概。他的眼神温和而且多情,你只要看着他,他就能给你他很值得信赖的感觉。他的腰畔横着一支短小的剑,看上去有些象孩儿玩的,但他的有力的手握着,就顿时让你不再小瞧。
女的柔柔弱弱的站着,就自然而然的站成了一种风景,她的随意的站立的姿势,她的无意展现出的身体的曲线,她散发出的青春的诱惑的气息,她唇边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她的精致的不染风尘的五官,她的水一样温柔的眸子,她斜插在头发上的小饰品,所有的这些都让她成了焦点,眼光象熔炉,她似乎就是熔炉里久练不息热力永久的铁。
他们是谁?柳树在问,轻声的问自己,他在初见他们时就有了好感,他在犹豫,如果他们与那弹琴的人交锋,他该帮谁,或者是谁也不帮?那弹琴之人也让他很有好感,尽管他们不曾见过面,但他相信,那弹琴的是男人,则必定温文尔雅,是女人,则必定体贴多情。他顿时陷入无由的烦恼之中……
这时,弹琴之人琴声忽止,使是琴弦断了一根,柳树心里就似少了一块一般,有些讷讷的了,眼睛看着江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白面的也慢慢的镇定下来,向那男女二人说道,不知所以侠侣二人联袂光临有何贵干?想是真有些急切,居然连非也非也也忘了说了。这二人居然是所以侠侣。柳树进了苏州界面,听说过他们的名头。所以侠侣一男一女,男的叫段如风,使小剑,剑法高绝,不可侧,如鱼在水,自在随意。女的名伊阳雪,好着白装,清尘不染,是有名的大美女,这二人当年以摸鱼儿与恋蝶儿两首词结识,而后结成连理,建立了所以山庄。
但是他们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天一阁的副阁主,到了苏州境内,没有不知道天一阁的。民间流传的俗语说道,天一阁,人气合,并了南京走漠河,一统武林奏凯歌。口气不小,但也说明了天一阁在苏州的根深蒂固的地位与无与伦比的领导力。现在这两个副阁主居然都出现了,柳树心里一阵悚然,有点琢磨不透船里人的身份了。
段如风见白面的问道,笑了笑,说,怎么陈非也不说非也非也了,倒真是怪事一件。陈非也自然就是那满口非也非也的男子了。那总把差矣差矣挂在嘴上的看来该叫陈差矣了。
陈非也道,非也,非也,不是不说,只是忘了说,不说与忘了说可全然不同。陈差矣看来有给他挑刺的习惯,接口道,差矣,差矣,你忘了说那自然是不说,你忘了你怎么说?陈非也方要较劲,却被伊阳雪挡住了,她说道,今日我们不谈是非,也不论好差,我们只是在找一个人,你们让我们把她带走,那可就什么话也没了。
陈非也哼了一声道,非也,非也,人怎能说一声就让你带走?那我们兄弟两还怎么混?段如风笑了笑,道,你们兄弟两是我们的对手吗?陈差矣忽然道,差矣,差矣,有时明明知道不敌却还是要一试的,岂不闻杀身成仁,舍身取义?柳树听了暗暗叫好,明知不敌却仍要战这才是男儿本色。本来他对他们兄弟两戏耍那五人之事还有些芥蒂,现在顿时云淡风轻了。觉得这兄弟二人有些义气,但一想到帮他们势必要得罪天一阁,不知会惹下什么样的麻烦,又有些犹豫,终于把一声叹息留在了肚里,想着先观看一会再定决策也是不迟。
伊阳雪笑道,好,好,你们哥两果然有些义气,何不加入天一阁呢。陈非也呸了一声道,非也,非也,小人才反复,你当我兄弟是小人吗?伊阳雪一笑,不做声了,也不生气。段如风道,可还有一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你们……还未说完,就被陈差矣打断道,打就打,哪来这许多废话。
段如风脸上隐现怒色,与伊阳雪对视一眼,悠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自己这边却毫无动作,大概是有恃无恐。陈家兄弟虽然恼怒,但武功不孺人,也没什么法子,也是互看一眼,一左一右的冲了上去,所以侠侣练有一套合搏之术,陈家兄弟自不想让他们从容施展,因此上来就死命的一人拖动一人,不让他们会合。
要是在岸上,他们保护的人还能跑,但在水里,那人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因此所以侠侣也不急切,慢慢的消磨着对手的耐性。任你拳风如刀,拳硬如铁,我自左腾右挪,小巧绕行,柳树暗叫要糟,这般打法,陈家兄弟有几斤力气能够消耗,那输是迟早的事,柳树一心想上去,又有些犹疑……
又拆解了十数招,伊阳雪与段如风二人会合一处,气势一涨,陈家兄弟立刻落于下风,几乎连还手的余地也没了,好在他们兄弟也练有合同防守之法,虽然被压制,一时也没有性命之忧,大概船里之人甚是重要,这二人竟是拼了命的使了全力竭力拦阻,所以侠侣终于不耐,段如风向伊阳雪使了个眼色,伊阳雪会意,紧出两剑,逼退了陈非也,然后一个闪身越过了陈非也,向船舱中扑去。陈非也待要阻拦,却被段如风两剑圈回,陈非也无奈,只得回身再战。这两人力战段如风,段如风很是吃力,但他内力绵长,剑法正宗,居无定所,一时也无大碍。
伊阳雪进了船舱,找了许久才出来,正与迎着飞来的柳树撞了个满怀,柳树惶惑,赶忙后退,又见她手里没拎着什么人,心里一喜,笑意就漾了出来,伊阳雪以为他轻薄,占了自己便宜暗自得意,怒从心起,狠狠的一个巴掌甩来,柳树竟忘了避开,一打正着。打的柳树好一阵发慌。
柳树其实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他向来居住在一个小村里,来往皆兄弟,谈笑亦姐妹,避讳可没那么多,而后居于山中,三年未曾见外人。即使他在江湖上流浪的一段时间,所遇之人也是如花蝶影,凌月儿,方菲之人,俱是落落大方之辈,他与它们呆一起惯了的,全不想人世间还有什么人情世故。这一想,大惑不解,眼睛就盯着伊阳雪看了。
伊阳雪一个巴掌打出去,居然打个正着,不由得呆了一呆,依她想,这人轻功着实不错,该能避开才是,可这人,却避也不避,心里歉然,却吝于道歉,举目一看,正看到柳树直勾勾的目光,心里又是娇羞,又杂加恼怒,方才涌起的一丝歉意终于落水无踪。真恨不得又一个巴掌打去。
那边段如风察言观色,暗暗好笑,想这人不是不谙世事,就是浪子无行,但看他眼中偶然一闪的迷惑,后面的一个假设就不由的被推翻。此刻见自己妻子又要恼怒,忙逼开陈家二人,走了上前去,拿话岔开,问道,怎么,没寻着那人么?伊阳雪果然被转移了视线,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道,不知怎么居然不在。
段如风看了船舱内一眼,走到陈家兄弟面前,说声打,剑出如风,刷刷几下,映着夕阳,点缀出梦幻般的绚烂,伊阳雪看了柳树一眼,觉得他还没出手的打算,身子一斜,也加入到战圈,夫妇二人现在想法一致,一心只想把这二人拿下,全力使出,再不象方才一样,陈家兄弟立刻溃败,挡得此处,彼处却又不保,焦头烂额,紧忙的很。
柳树一心只在想船里那人,他上哪儿去了呢,一时也没注意到他们打斗的情景,陈家二人不知他的来头,不方便招呼,即使知道他与自己没什么敌意,也是无暇招呼,眼前剑气左一道,右一道,掌影此一处,彼一处,让人眼花缭乱,必要小心应付了才行,稍有不慎,可就性命不保。
饶是如此,他二人也还是节节败退,又打了一会,听到段如风叫声,好了。柳树这才醒觉过来,回头看去,只见陈家兄弟已经被捆绑的结实,眼睛怒睁,张口欲言,可能是被点了穴道,不然非也非也与差矣差艺的叫骂声该铺天盖地了。柳树忖道,这二人并非坏人,若有危险,我倒要救他们一救。
段如风笑吟吟的看着陈家兄弟道,你再不出来,我就砍了他们的脑袋。话竟不象是对他们说的。伊阳雪会意道,我们是不想搜,船这么小,你还能藏到哪去?乖乖的出来吧。柳树这才晓得,原来他们是在逼船里的人出来,不觉就有些恼怒,想,这可不是大丈夫行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复低下头去。
段如风道,再不出来,我真的砍了。一、二、三,三声喊下,就向陈非也当头斩落,陈非也闭上眼睛,一副凛然不俱的样子,剑正触及头皮,却听一声呼喝,不可。终于从船后面转出一个人来,出来就只把背朝着众人。段如风可能不是真心想杀,见逼出了要找之人,手中的剑轻快回收入蛸。漂亮的很。
伊阳雪说道,薛姑娘,你总算出来了。这姓薛的冷冷道,你们赢了,只是手法不怎么高明。伊段二人脸色俱是一红,讷讷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段如风说道,跟我们走吧。薛姑娘道,看来我是没什么选择了。是水公子叫你们来的么?水公子是天一阁的阁主,人只称他为水公子,其名不详。
段如风道,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这可有什么相干。薛姑娘忽然笑了笑,象一阵琴声,在柳树的心河里激起涟漪,轻笑一毕,薛姑娘又道,你知我是做什么的,水公子叫我倒是可以,他可没成婚,你嘛,就不行了。柳树暗想,也不知她是做什么的,见伊阳雪生气的模样,这人,可有些让人难以说话的资本。
段如风道,薛姑娘说笑了。自然是我们阁主久仰姑娘大名,要约姑娘过去一诉。薛姑娘转过了头来,冷冷说道,水公子就不怕白玉京生气么?柳树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这人的真颜,忙仔细的打量,不由得一阵失望,她脸上蒙着纱,面貌模糊,看不清楚,不过想来就是个大美人。柳树见她举止行状,莫可勾人动魄,不由一阵心动神摇。
想道,我所见的女子中,花蝶影就象芙蓉一般,天然出水,无须雕饰;陈鱼就象丁香花一般,默默绽放;方菲自是山中茶花,天真烂漫,叫人欢喜;凌月儿好比兰花,香气横流,让人难忘;花月影,仿佛紫薇花一样,紫中带情,花里含爱;萧迷荮,正是一朵玫瑰,周身是刺,爱被藏在正中处。可是眼前这个人,拿什么样的花来形容她呢,你见不着她的面容,就已经涌起了无边的渴望与急切,你甘愿为她做一切,她妙目转动处,仿佛所有的生命都要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