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夫妇是成名人物,被削断了长剑,自然就该认输。柳树心里歉然,这是自己仗着宝剑锋利兼内功深厚捡来的便宜,作不得准的。当下向他们夫妇笑笑,我这是取巧胜的,希望你们夫妇能够答应我一个要求,今天就离去,不与这姑娘为难。伊阳雪黯然点了点头,段如风却仍在犹疑。
薛姑娘嘴唇欲动,段如风忙拉了妻子转身就走,真是怕了她了,说不定她又说出什么话来,那可是大的的不妙了。走时还没忘记问声,不知这位大侠如何称呼?柳树初次被人叫作少侠,有些怪怪的,又想到自己此时是戴了面具的,心里暗想,这便是了。就淡淡的道,在下姓柳,名柳易守。
柳易守?段如风把这名字在口中咀嚼了几下,似是在回想或者是记忆,说了两遍,笑了笑,与柳树告别。柳树心里暗笑,我这名字,可有些怪异,柳姓不假,后面的可全是杜撰。柳易守,留一手,我不得不防着点。柳树想着时就举步欲走,顺手解开了那陈家兄弟的穴道。
心里微微有些不舍,正要飞回原船,终于等来了那一声娇呼,大侠止步。柳树感情复杂的回了头,正见着薛姑娘那双妙目,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叫人说不清那眼里是什么。柳树想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要是我每日能看上一眼,那便是再快活不过的了,想着觉得这希望近乎渺茫,心里就空落落的了。
薛姑娘道,大侠你也姓柳?柳树心里一动,含笑道,怎么,莫非这柳姓犯了忌讳?薛姑娘道,这倒不是,只是江湖上最近关于那柳姓少年的传闻太多了,不能不让人对这柳字敏感些。柳树哦道,有什么传闻,说来听听?薛姑娘高深莫测的看着他,不发一言,柳树被看的心慌意乱,转移话题道,不知姑娘芳名……?
这也是随口一问,没什么讲究的,那陈非也却抢了说道,非也,非也,我们家姑娘的闺名叫薛素素。他感念柳树相救之恩,因此说了出来,却全没想及这非也非也用的不妥,柳树暗自好笑,却向他微笑颔首,觉得这个人很是有趣,可以结交。他一边还把薛素素这个名字在嘴边念了几念,忽然神情一震道,你就是薛素素??
薛素素道,奴家正是。柳树想,自己可真是莽撞了,以为这女人柔弱,是以才出手,现在想来,她似乎也有意的显现自己的文弱,好叫自己来救,好个心计深沉的女子!柳树这样一想,就有了被利用的感觉,心里阴云密布,脸上神色不善,勉力控制不发作出来。薛素素如何玲珑个人儿,早拿话先堵了他嘴,道,今日要不是少侠拔刀相助,还不知这事情如何了局呢,说着向柳树盈盈一拜,柳树让开,心里却想起这几日听的关于薛素素的传说来。
薛素素不知芳龄几何,有人说她已经半百,只是驻颜有术,因此容颜依旧,有人说她才刚刚二十出头,众口纷纭,从没个准确的说法。但对她的才气却没人敢加否定,她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因为她文武全才,所好极杂,譬如,琴、棋、书、画、绣、诗、词、萧、笛、武功各样俱佳,时人称之为十才女。可谓赞之深矣。
更令人吃惊的是她的身份,她本是游历民间的著名艺妓,可有一日却堂而皇之的进入了铜琴铁剑楼,铜琴铁剑楼的楼主白玉京对她甚是礼待,因此江湖上说什么的都有。里面稗官野史,小道巷闻,不足与取,但人人都知道她是白玉京的心头之肉。所以要动白玉京动她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铜琴铁剑楼与天一阁之间怨隙已久,难怪这次天一阁会派出两个副阁主,想必是势在必得的,却被柳树插上这么一手,这就无疑中掺杂进两派的斗争之中,而且只能是帮定铜琴铁剑楼一方了。柳树想着,不觉有些头痛,想自己逞一时之豪气,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真是……唉。
却看见了薛素素的眸子,心里微起柔情,觉得这样的女子无论带来多大的麻烦都是美丽的。薛素素似是知他想什么,微微一笑,就让陈非也起锚,好象料定柳树就要跟他们走一般。陈非也看了看柳树,见他没什么动作,心里也是高兴,却仍不乏犹疑的看了看柳树,这才起锚远行。
放船自流倒也别有番情趣,四人也不急着赶路,就这么任流船飘着,只不偏离原来的方向就可。路上柳树与陈家兄弟是熟识了,可与薛素素却连面也不曾见着。薛素素长什么模样,柳树曾拿了这个问题来问陈家兄弟。陈非也说非也,非也,形容她岂能用模样来说?这样可是大不恭敬。陈差矣道,差矣,差矣,我们姑娘既不能说模样,也不可谈,这是极大的亵du。柳树不解,但他们言语中的恭敬却还是可以想明的。
事实上一切都好,唯让柳树稍感不安的是铜琴铁剑楼与天一阁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甚至已经打听到了自己将游历太湖一代,已经提前在那布置了关卡。看来太湖一行是迫不得已要推迟了的了,只是苦了雷远之,倒也罢了,毕竟自己担负着的也不算什么理想之事,自己要怎么婉转的把雷远之的话语表达真切还颇费周折呢,且把他放置一边。
柳树又暗暗好笑,心想,幸亏自己此时是柳易守,而不是柳树,不然这烦恼可真象韭菜一般割不尽了,这武林中人呢也不是蠢还是笨,就这么个风言风语就引得人人蠢动,天下熙熙攘攘,能淡泊名利者有几何?要是叫自己隐居一处,那倒也不错,只是少了个心爱的人相陪,未免不美。
就又不时的想起蝶来,对宫子修是恨之入骨,上次比拼内力,也不知这人如何,想必是无事的,不然又怎么能安排下挑拨其余三奇的毒计?柳树一口认定这事情就是宫子修做的,虽然没人加以确实。这宫子修可真是恶毒第一人了。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柳树想着就有些偏了。
他自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可以扯出十万八千里,但那船虽然自流,却终于到达了一个地方了。一处小镇,清幽僻静,在下船的时候,柳树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了薛素素的微笑,她说,下来吧,这里很美。柳树跟着陈家兄弟下了船。鼻子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薛素素说,这是桂花的香味。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来小住的。
陈家兄弟神色紧张,苏州的界面可是天一阁的地盘,小心些总是好的。几个人一起走,陈家兄弟轻车熟路,想必是常来的,柳树一路随和,只跟着走,不说话,偶尔四处看看,这个古朴的小镇带给人们太多的惊奇。薛素素脸上的笑容更见灿烂,柳树知道他们要落脚的地方到了。
陈非也指着前面的一个高大的院落说,我们就住这,看的出来他对这个很有感情。陈差矣补充道,这是我们的家,我们每年都要回来看看的,人虽然不在了,感情还在。说的有几分动情,薛素素微微笑意也凝固在了唇边,这个女人,有时玩弄感情,有时注重感情,柳树觉得自己不懂她了,大概也不必要走吧。
陈非也的急切表现在了脚步上,他当先走进了小巷,走近了那个院落,他觉得有点奇怪,这里的景色好像忽然间变了,变的开阔了,变的不再那么封闭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景呢?他很快就寻找到了原因,因为院子那高大的气派的门已经不边了,门洞开着,象老人张着的嘴。
陈非也很是气愤,这门可以算是陈家比较体面的一样东西了,当年就是这门撑起了祖父的骨头,支起了父亲的脊梁,而今是自己兄弟藏匿的珍宝,可这珍宝忽然间就丢了,他气急败坏的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个人站悠闲的睡觉,他的床很气派,因为陈家的门很气派。他用了这门当了床。
陈非也怒从心起,一拳打了出去,拳重重的击出,这是愤怒的一击,陈非也愤怒的时候很少留余地,但是对方也不需要他留有余地,这拳头明明是打人的,却被人家握到了手里,这人的姿势也变了,他坐了起来,握着陈非也的拳头,仔细的看着,象是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东西一般。在他的眼里,也许陈非也的这个拳头不会比美女的手逊色。
陈差矣也走了进来,他觉得这情景有些蹊跷,甚至有些好笑,他仔细的看着这两个人,试图找出他们之间的联系,于是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哥哥被别人制住了。他想出去找人,他的嘴张开了,却被一个桃子堵住了,他的旁边就是一棵桃树,桃树上坐着一个人,笑嘻嘻的看着他,仿佛在问,桃子好吃吗?
桃子很好吃,饱满多织,但是放到了嘴里肯定是不合适的,陈差矣开始拼命的摇头,仿佛摇头就能把桃子摇掉落一般,在树上的这个人心里想道,这人可真是笨,为什么不用手把它拿下来呢?陈差矣就这样尝试过,手一动,却感觉到有股杀气暗袭过来,他转了头,发现院子里蓄积雨水的水缸里也露出一个头来,他甚至惊奇的发现这几人的模样也是差不多的,他们是谁,他们想干吗?他们会加害薛姑娘吗?想到这里,陈差矣难得的在心里涌起深切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