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觉寂寞,出去走走,沿江边,来到黑豆酒吧。
小小的酒吧,没有一个客人,奇怪的是店主还就这样开着。
店里放着蔡琴的《远扬的梦舟》。
轻轻的摇醒我从沉沉睡梦中
告诉我说帆已张满风
……
心爱方舟即将远游
……
含泪的一别挥手随波渐远去
桑樟故人此去不相逢
那是多年存在我心中的梦想
五湖四海任我翱翔
今朝乘风驶离心爱弯弯梦的港
未卜何期方能归航
……
八荒的航行将会感到孤独
依然我愿偎水远扬……
喜欢这调子,不觉跟着哼唱起来。
我探头进去,“怎么不关门,都没客人了。”
“客人不是来了吗。”店主挑着语调说。
“呵呵。”
店主很亲切,而且记性很好,能记住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我常来。
来了,他见是熟人,也不问就把你喜欢吃的喝的一并端上来。
我一如既往的调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店主收拾完,也坐了过来。
“怎么今天你一个人。”
“睡不着,就出来了。”
“心里想事儿了吧。”
我笑笑。
“不嫌弃的话,说来听听。”
“有什么嫌弃不嫌弃……”
于是,我或滔滔不绝,或无话干脆坐着。
总之,在他面前,不必拘束,也不用太计较。
他掏出烟,问我抽不。
我说,“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不抽烟的可很少见。”
“算了,没那习惯。”我长舒一口气。
“习惯不都是养成的吗。”
是呀,习惯都是养成的,没有开始的那一小撮,哪会有后来的这一大坨,若没有诺诺,我也许不会来C县,可能也就是在学校平淡几年。
想着,我拿起一根装模作样的抽了起来,很呛,我皱眉。
“哈哈,不能抽就不要抽,别勉强。”店主夺过我手中的烟,撵灭。
这时,他似乎想起什么,起身,去里面忙活了一阵子,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干嘛呢。”我好奇。
“今儿有个顾客喝完酒,醉醺醺的把手机都忘这儿了,我拿出来,等她明儿来领,免得忘。”说着,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搁。
手机上挂着个小布熊,这不是诺诺的手机吗,我赶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你进来之前。”
听此,我立刻找了出去,又一次无功而返。
回来,店主见我垂头,便问,“怎么,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我把头埋起来。
“呵呵,别急,她常来这儿,每回都喝得大醉,下次她再来,给你打电话。”
“嗯。”
再小坐一会儿,谢过店主,便告辞。
每天的工作都是重复,重复再重复,重复着相同的话语,相同的动作,我突然发现原来工作没那么轻松。
上学的时候,总希望自己能赶快工作,好赚钱,过自己的生活,真工作了,觉得倒还不如上学,至少上学还可以逃,这往哪儿逃呀。
闲的时候,常和彪哥一起出去。
彪哥的弟弟听说哥哥在这里好不快活,也从B城赶来。
彪哥介绍给我认识,说以后会有很多接触的机会,让我们熟悉熟悉。
他弟叫马廉,身材瘦小,脸型巨大,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结合着他的名字,让我不禁想起马脸来,但彪哥在前我也不好说出口。
这天,我们驱车来到一个远离县城的地方,这里有个不大不小的湖,少有人烟。
彪哥拿着租来的渔具钓起鱼来,他的那帮兄弟三五成群跑到山深处去了。
我脱得只剩个内裤走到湖边,清凉一下。
但苦于不会游泳,只能在湖边撩撩水。
彪哥哄我,“去去,跑远点,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跑不了,搁浅了,不会游。”
“我知道一个法儿。”彪哥说着走过来。
“能让你立即学会游泳。”说罢,彪哥照我一脚,踹我到湖里。
你还别说,在求生的本能下,我还真学会了游泳,游得不亦乐乎,尽管喝水不少。
当年我学骑自行车也这样,干着急不敢上,真到下狠心,上去一蹬,车就走了,会不会,无非就是跨过个坎儿。
他的兄弟从山里找了些野菜,野蘑菇,野兔之类的回来。
我们当即烧烤起来。
那蘑菇我怕有毒不敢吃,这野兔的毛皮上似乎有洞,我不觉一惊,“你们带枪了。”
“哈哈,像我们这样的人,出来哪有不带枪的。”
彪哥看着我紧张的样子一个劲儿笑,我愈加感到彪哥的复杂,而这复杂可能是我永远都无法摸透的,莫非真如诺诺所说。
回来的时候,我把湿漉漉的裤头挂在倒车镜上,让它一路吹干。
小车所经处,扬起阵阵黄沙,车开到地方,我的内裤干倒也干了,就是那上面的黄土厚得都可以拨下来。
我看着惨不忍睹,便想着去重新买一个。
路过缴费厅,想起那个接待,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重复。
她问,办什么业务。
我说,缴费。
她似乎没认出,问我交多少。
我说一毛。
她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我很是得意的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隔三差五就找去,每次都只交一毛,屡试不爽。
以至于发展到,我一进到大厅,前台小姐妹们就会朝着我掩面,“又是一毛吧。”
终有一回,她按耐不住,小脸憋得涨红,“先生,如果你真的交不起花费,我可以帮你交50。”
我说,“好啊,那作为酬谢,我是不是应该请你吃顿饭呢。”说罢,我伸手,弯腰,做出一副绅士的样子。
她答应了,给当班的请了假。
遇到我这样的,别说是她,就是尼姑也难拒绝。
正想着到哪儿吃饭,接到黑豆店主的电话,“诺诺来了。”
于是,我拉着她一起赶往黑豆。
大老远就看见诺诺在那儿坐着,化了妆,看上去和从前的不一样了,这半大的打扮也使她多了些韵味儿。
本想上前,但我止住了,我预感接下来会要发生一些事情。
我和接待,挑了个角落坐下,在这儿正好可以看见诺诺的正面,我们点了些吃的。
“做个介绍吧,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说。
“什么介绍。”那女子痴痴的问,问得我都是不知怎么回答。
是呀,做什么介绍呢。
“你叫什么呀,家住哪里,什么身份,至今婚否。”我一一列举。
“怀依雯,叫我雯子就行。”接待抿嘴笑着。
这女子比我大上两岁,外地人,听说这几年C县发展得很好,便来此打工,后来才到了缴费厅,落得一个稳定的职业。
我一边和她说着,一边瞄着诺诺。
果不其然,一个男子从洗手间里出来,坐在诺诺的对面。
他这一坐,把诺诺挡得全无,我一点也看不到了,更看不到她说话的表情。
有的只是那男子不时抖擞的肩膀,可以看出,他们聊得很开,不像初次见面。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雯子问。
“你说坐我们对面的那对儿……”我卖着官司。
“嗯,嗯,怎么了。”
“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神经,真闲的了。”雯子冲我挤眼。
“你看看嘛,猜对有奖。”
雯子扭头一瞥,“那还用说,肯定是情侣呗。”
“哦。”女人的直觉一般都很准。
“我答对了吗。”雯子问,她见我只盯着诺诺,便晃着我,“对不对啊,说。”
“我也不知道。”我端坐起来,双手摊开。
“你真欠抽。”说着雯子在我的脸上扇巴掌似的划了两下。
我顺势做着左右摇头的动作,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
“嘿嘿,你真逗。”
“逗小狗呢。”
话说完,我便又挨了两巴掌,这回是真的,“姐姐,你也太狠了吧。”
“狠什么,像你这种坏蛋,打死一个少一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形势所迫,男的不坏女的不爱啊。”
雯子不理我,抓起一把瓜子,自顾自的嗑起来。
我不知道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嗑瓜子,那一小粒一小粒的,我看着都头大。
我都多大了还不会嗑瓜子,老妈总认为我智商有问题,为此,然母专门带我去看过几次。
为了得到一个权威的认证结果,然母挂了专家门诊,据说专家都是那种很老的,越老越专家嘛。
进去以后,那个老老老专家,朝门口张望了半天,才确定是有人进来,脑子没检查出来什么问题,倒是检查出个异位阑尾,就是人家的阑尾都长右边,我的长左边,那老老老专家一边摸着我的腹部,一边说,这可是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啊,不行,去妇产科吧。
我当即从床上跳起,“我男的啊。”
“男的。”那老老老专家兀自奇怪,慢吞吞的从白大褂里摸出个老老花镜带上,“哦,是个男的……”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看专家门诊,我怕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变外星人了。
但然母还是不放心,总是“孩儿呀,孩儿呀,你怎么就不会磕瓜子呢,嗑吧啊,嗑吧啊……”念叨个不停。
仿佛我不嗑就不正常,我不嗑就不是她孩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