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驿坐在床前看路欢歌的睡颜,头发散在一旁,脸色红润些,仍是消瘦,睡觉不安稳,老是蹙眉,口中喃喃:“爸爸。”省驿轻抚她的脸,她想家人了,她有时坐在窗前,也无心看书,望着窗外发呆,虽不说,但他知道她在想家,想路一凡,省驿突然想到什么,眉头舒展,脸上漾着笑。
省驿想喊醒她下去吃晚饭,又改变了主意,轻吻额头低语:“欢儿,起床,吃饭。”路欢歌挣开眼,看到省驿离自己那么近,伸手推他,没推动,手抵着他的胸膛,愣愣看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稍一回神,赶紧把手放回被里,盖住胸口脖子:“你不是说以后敲门进来吗?”“我敲了啊,只不过你没听到。再说在医院”省驿附耳说了句什么,路欢歌啊叫着,蒙住了头。
省驿笑,见她一直捂着:“你刚说梦话了。”
路欢歌一惊:“我说什么了?”路欢歌露出脸。
“你喊爸爸。”
路欢歌暗自松口气,低下头,她的确想路一凡了,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他那么久,省驿不说话,等她开口。
终于路欢歌怯怯询问:“我想回家住几天,可以吗?”
“不可以。”省驿拒绝得干脆利落。
路欢歌泪盈于睫,委屈地看着省驿,双手拽紧被子抵着下巴。
省驿狠狠心,等路欢歌继续求她。
“我为什么不可以回家?我想爸爸了。”
“你去了,林婶不便照顾你,况且你身体没有完全康复。”
“那让我爸来,可以吗?”
省驿暗笑,终于着道了不是,满脸严肃地询问:“欢儿,我非常欢迎爸来这里住,你确定真让他来吗?”
路欢歌猛点头,泪出来:“我非常想让爸来,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省驿笑:“好,我明天亲自去接爸来。”
“真的!谢谢你,省驿。”路欢歌高兴的忘乎所以,坐起来抱住省驿的脖子,省驿想把手放在她背上,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路欢歌边吃饭边笑,又讨好地给省驿夹菜,省驿拉下脸看着她,张张嘴,她瞅了四周,夹起迅速送到她嘴里,坐下安静吃饭,再也不张扬了,省驿嚼着嘴里的东西,微笑看她,路欢歌在心里暗呼:天哪,一根青菜,用得着嚼那么久时间吗?
省驿对过来收拾桌子的林婶说:“等会儿,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一间,给我岳父住。”林婶眉目俱笑,看着路欢歌:“好的。”
路欢歌动作不再放肆,只眯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着省驿咧嘴笑。
省驿扯嘴角:这个小傻,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上当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路欢歌就起床去催省驿,她突然发现她就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间,她除了去过餐厅,客厅,其余时间都在自己屋子里。她无奈挠挠头,灰溜溜地返回自己屋里,坐等天光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捂着肚子,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
省驿正举手敲门,差点敲到她头上。路欢歌对省驿笑,省驿明白她无声地催促,只是她手捂着肚子肯定是走路快了。省驿叹口气:怎么没见过她捂着肚子迎自己呢,就那么想见到路一凡吗?省驿转身就走,路欢歌在后面追。他生气了,为什么生气?不会不去接了吧?紧追几步,不由哎呦出声。省驿听到声响,看到她皱着眉头捂着小腹,伸手抱住她,放回她房间沙发上:“我现在就去接。”路欢歌这才破涕为笑。
路欢歌躺在沙发上,听到楼下的车响,内心雀跃不已,再过一会儿,就可以见到爸爸了,掏出手机给路一凡打电话。
路一凡这些天坐立不安,想女儿,想来看,又觉不妥。本以为放假了,女儿也出嫁了,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又有足够的时间属于自己,可以做自己想做而一直没有做的事情了。谁知这泼出去的水还是如此揪着自己的心,因为见不到,更是胡思乱想。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做不了事,做饭还是做那么多,吃饭前也习惯喊一声歌儿吃饭。回想半天,自己又笑,笑了又哭。
正想着今天一定要出去排遣一下,电话响了。路欢歌来电:“爸。”
路一凡尽量欢快:“渡蜜月回来了,歌儿。”
“嗯,我想你了,爸。你放假了,来这里住几天吧。”话没说完,哭腔已现。
路一凡鼻子发酸:“好。好。”
路欢歌笑:“爸,你真好。省驿去接你了。你什么都不用带。要快点来。”
路一凡挂掉电话,揉揉眼。省驿应该没有告诉欢歌我已经知道她生病的事,不说也好,身体还没有恢复,知道了又要伤心。
路欢歌在门口翘首企盼,林婶劝几次让她回屋,她都不听。终于看到车来,她小心翼翼又加快步伐迎向车。
省驿蹙眉,在她身边停下,下车,不顾路一凡在侧抱起她:“脚还没有完全好透,怎么出来了?”路欢歌又羞又挣扎,省驿手上用力,目光微怒,路欢歌不敢再理他,伸着头和路一凡说话:“爸,我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边说边擦泪,路一凡笑:“都嫁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啊。”说完也是狠咽了口唾沫。
省驿把路欢歌放在餐桌旁,看了眼表:“爸,你们吃饭,我去上班了。今天让欢儿好好陪你。”林婶喊:“吃了饭再去吧。”“晚了。”
路欢歌看他的车消失了,才觉得心里微微不舒服:他没有吃饭。但能看到爸爸,一切烦恼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路欢歌笑嘻嘻地陪着路一凡吃饭,散步,四处转转,又回到屋子里看她的房间。路一凡满意了,放心了:她的女儿没有受虐待,过着舒心舒服的日子。虽还是瘦,面色已有点红润。况且女儿现在是真的开心。只是女儿在陪他的时候走得很慢,看来伤口还没有完全好;偶尔有些失神,想起她看到省驿没有吃饭向外走的眼神,是在担心省驿没有吃饭吗?女儿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啊。路一凡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给他打个电话吧?”
路欢歌回神:“给谁?”
路一凡笑:“给你现在想的人。”
路欢歌脸红,头抵在他胸膛:“不打,不打。”
路一凡呵呵笑,拉开他,回自己房间。
省驿脚放在会议桌上,右手不停在椅子扶手上翻转手机。他不相信路欢歌不知道他为了接路一凡而没有吃饭,即使不把他当丈夫,当成普通朋友也要说声谢谢啊。等着汇报的人,看他满脸阴郁,双唇紧闭,说也不敢,不说也不敢。大家暗示最近比较得宠的老黄先汇报。老黄眼观鼻,鼻观心:我才不先汇报呢,看驿哥儿这样,肯定和那个女孩有关,我得宠也是缘于那个女孩,免费为清河乡打井,搭人力物力财力不说,只要不惹驿哥儿不高兴就行,现在驿哥儿不高兴,肯定是为了那个女孩,他要发火,首先会冲我发,你们都这样看着我,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众人目视老黄无果,看向沉稳持重的郭思成,郭思成压根就不看大家低头看资料。雷厉风行的王倩此时正望向窗外,和省驿一样心不在焉。
一屋子静寂,诡异。
手机骤然响起,众人舒一口,不会是自己的。谁敢在驿哥儿开会的时候让手机响啊,除了驿哥儿。
果真,省驿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机,迟疑片刻,接通,没有声音,省驿等着。
“你吃饭了吗?”
省驿的肚子咕咕响了几声,嘴角上扬:“嗯,吃了。”她既然打电话就是在担心他没有吃饭,他不能让她担心自己。
“那就好,中午回来吗?”
“中午不回去了。”你们父女好好团聚吧。
“好。再见。”
最后一句听不出语气,省驿等她挂了再挂。这个小傻,终于找到牵挂我了。
众人清晰地听到了那声饥饿的咕咕声,也清晰地听到了吃了。这是什么情况?但看到驿哥儿嘴角上扬,终于知道,原来他会笑啊,原来他笑是这个样子啊。
省驿清清嗓子,放下腿:“继续。”发呆冥想的人群这才元神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