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欢歌因他的过分举动陷入巨大的恐慌,因恐慌而进入绝望。她一动也不敢动,哭也不敢哭了。她这是第一次如此害怕他。第一次觉得他是那么陌生。以前对他的信任依赖,成了让她现在如此委屈,如此愤恨自己的根源。她不知道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沉默着,许久。
她今天实在太累了,刀口处隐隐发疼,她想用手捂捂,看向省驿,他也在看着自己,目光相遇,她躲开了。
“对不起,欢儿。”
她听他这样说,委屈得又想落泪,但忍住了。
省驿见她不说话,接着说,“刚才我不应该。以后不会了。”
路欢歌冷哼一声:“你会吃得越来越胖。”
省驿笑:“为何?”
“因为食言而肥啊。”
省驿开怀大笑。“欢儿,不如你说让我做到什么,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松开我,离我一米远。”
省驿真的在她一米远的地方躺下了。
“我要睡觉了,你走吧。晚安。”
省驿真的站起来走了。
省驿再次进来时,路欢歌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有泪痕。他把热水放一边,毛巾拧干,在自己身上试试温度,轻手轻脚掀开被子,把她的手从她小肚子上拿开,脱下她的衣服,把毛巾敷在她的刀口上。
路欢歌感觉到不适,睁开眼,以为省驿又在侵犯她,惊骇得坐起来推他,没推动,自己却又重新倒下。捂着脸哭泣:“我恨你,我很你。你说过的,不经我允许不会碰我的。”
省驿阴沉着脸,他也快习惯他的好心被她当成驴肝肺了。他继续给她热敷,拧了毛巾,重新给她贴上。路欢歌终于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停了哭,羞涩地用被子蒙住头,想起了在医院他无微不至的照顾,那几天两人的相依为命。
“我今天不应该让你去逛街。现在好些了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肚子不舒服?”
省驿看了看蒙住脸的被子,没有回答。因为爱,所以知道。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什么都不会问,因为你压根就不关心。
“她只是从前,认识你之后,我和她就没再见过面。”
路欢歌露出头看他。他看着路欢歌的眼睛:“你今天见到的,那个拿着和你的卡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卡,她说留个念想,我就没再要回。”
路欢歌想原来他也谈过恋爱啊,哦了一声。那他送自己卡什么意思呢?
省驿从她的眼睛里没看出什么。“今天,为什么没买东西?”
路欢歌惊讶:“不缺东西啊。”
她的衣服,鞋,他老早都叫人送来了,都是刚上市的新款,可她只是两三件来回换着穿。夏季的衣服好多没有穿,她都叫送衣服的带走了。吃的用的好像都是林婶在操心。她用力想了一会儿,笑了:“我忘了买几本书。特别是怎么做饭的书。”
这句话说到了省驿心里。“欢儿,有没有想过你开学后我们怎么生活?”
“没有。”路欢歌迷惘摇头。
省驿把毛巾取下,放到盆里,重新躺下,搂着她。她紧张地握着手,僵硬着肌肉。他只是单纯地搂着她,絮絮说些话:“等我们搬到静幽小区,我们重新开始。过和现在不一样的生活,好不好?”
路欢歌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过什么样的生活。
省驿突然问:“别的夫妻是怎么过的?”
路欢歌想起办公室的同事讨论的事,笑了:“买菜做饭吃饭洗衣服照顾孩子老人晒被子倒垃圾拖地走亲访友外出郊游吵架斗嘴,有打架的,少。”
省驿沉默一会儿:“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路欢歌笑:“不知道。”
省驿搂紧已经放松下来的路欢歌:“我们除了斗嘴吵架打架,别的夫妻做的事,我们也要做。”
路欢歌红了脸,那些结了婚的女人还说了别的事,说完看到没有结婚的路欢歌才又笑着说不该说。
路欢歌心虚地动了动:“我困了。”
听到逐客令,省驿不动。她推他。他还是不动。她看他的眼睛,没有睡着啊。他突然看向她:“我们是夫妻。”
“我知道啊。”路欢歌气势很弱。
“静幽小区的房子里只有一个卧室。”
“哦啊!”
“还有几天开学?”
路欢歌木木回答:“三天。”
省驿耸肩:“所以,你要在这三天里适应我睡在你身边。”
“我回我爸那里住。”
“你住哪里,我住哪里。”
“你再买套大点的房子吧?”
“我没钱。”路欢歌听出他明显在耍赖。
“我不喜欢你睡我身边,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嗯,你在怕什么?我们也同床共枕过,好像你也很乐意啊。睡着的你比清醒的你诚实多了。”
路欢歌翻身坐起来,捂住省驿的嘴:“不要说。”
嘴被捂住,省驿仍在说:“担心我冒犯你吗?”重音强调你我,说完,眨眼笑。
路欢歌终于羞赧到蒙头缩在被窝里,他们都想到在景湖的那晚。
省驿口吻严肃:“欢儿,我们既然已经结了婚,何不试着相处呢?”省驿停顿一下,“我不会碰你,除非你同意。”
路欢歌在被窝里用手揉着额头:“你说过很多次了,可你都没有做到。”
“呵呵,不如今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如果再碰你,不用你说,我自动离开你卧室。”可如果你黏我,就另当别论了。
“静幽小区那里呢?”
“也不和你同卧室。”
路欢歌思忖:“好吧。”她把身子挪挪,离他最远。省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等路欢歌明白过来,又往他身边红着脸欠欠身子,省驿笑得更起劲了。
路欢歌不理这个疯子,裹紧被子,捂着耳朵睡。
省驿双手交握枕在头后,注视着路欢歌,看她什么时候醒来。她的腿看起来很细,但放在身上时间长了还是很沉的。她的头发扫着他的脖子痒痒的,手横过自己的胸,这么黏人的小女孩,要是不睡着的时候也这样抱着自己就好了。
路欢歌悠悠转醒时,感觉到的是真舒服。接着才是天崩地陷般的震惊。一遍一遍自我暗示做梦在做梦。省驿见她想逃,摁住她:“欢儿,你认同一件事,告知我时,为什么要如此含蓄呢?”
路欢歌不明,被他摁着头,无法瞪视他。省驿接着憋着笑报怨:“欢儿,你心里喜欢和我睡在一块,不好意思说,故意装睡着搂着我,暗示我你答应了,对吗?”
路欢歌:“不是的,不是的。”她不停地抓挠他。
省驿笑:“即使是,又如何呢?你是我老婆,我是你的老公。你在害羞什么?”他面色突然一沉,“你还忘不了你的青音哥哥吗?”
她和她的青音哥哥从没有如此肌肤相亲过,最多也就是像哥哥亲妹妹那样,亲亲额头。即使想和他共度一生,也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画面出现。
省驿感觉路欢歌突然安静下来,认定了路欢歌排斥他就是因为搂着她的人不是穆青音。他松开她,轻轻推她到一边,翻身下床,向外走。路欢歌猛坐起来,盯着他的背影,小声说:“没有。”
轻若蚊蚋的声音听在省驿耳朵里如洪钟般从耳贯穿到心,羞红的脸上,羞涩的眼睛里尽是迷惘,迷惑不解,还有忧伤。他突然意识到他不应该提他。
不管他们相爱不相爱,他们是夫妻,没有哪个丈夫会高兴自己的妻子在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吧。所以他有理由生气,有理由怒视自己。
路欢歌拥着被子,眼神飘渺:“我没有想他,以后也不要提他的名字。我答应和你睡在一块。”
省驿的心本应该甜蜜得要化了,但看她的表情,明显是在交换,是被逼迫,像答应他和她结婚一样的神情。
他挣扎了一会儿,走过去,拨拨她鬓角的乱发:“欢儿,如果你不喜欢,不要勉强。”
路欢歌看向他,泪如泉涌,突然抱住他:“省驿,不要再欺负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路欢歌边哭边捶他的背。她的哭声凄凉无助,像是受了无限的委屈又找不到妈妈的孩子。
省驿拍着她的背:“欢儿,对不起。”他没有再说以后不会再欺负她了,在心底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再让她哭泣。真正的誓言是发在心里的。
路欢歌吸吸鼻子,渐渐平息下来,省驿伸手抽纸,路欢歌伸手要接却落了空,省驿直接给她擦。路欢歌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相识,这个男人好像没有真正欺负过她。他身上的气息一直让她很安心。她想到他和她结婚的目的,突然笑了:“省驿,嗯”
省驿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表情,等她往下说。
“嗯,我你对我很好,我感觉得到,我以后也会对你好。只是,我不知道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让我为你做什么?”
省驿看着她的眼睛里的迷茫,心里涌起的暖意让嘴角不自觉上扬。省驿装着沉思,又一本正经地说:“铺床叠被,洗衣做饭收拾家。”
路欢歌轻舒口气,省驿看到了,看来只有这么多是她乐意做的了。不过他还是想试一试,欺身上前,路欢歌戒备后躲,省驿笑:“起床了。”
路欢歌尴尬脸红,原来他只是起来啊,干什么,自己难道希望他吻吗?路欢歌蒙住脸哀哀尖叫。
省驿带着愉快的笑轻快地走出她房间,听到路欢歌的叫声,笑声又故意加大。他的辛苦付出,终于见到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