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驿瞄一眼后视镜,习惯性地期盼那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再次定睛看,真是路欢歌在门口冲他摆手,他掉头回去。
省驿边走向她边打量她的衣着。天气微凉,她的碎花长裙外加了线衫,头发挽着,有几缕垂了下来,脸色红润,眉目娇羞雀跃。省驿看得出神。
路欢歌开口祈求:“省驿,能带我出去吗?”他这才看到她挎着包。
“去哪?”
“彩铃回来了,邀请我去玩。”她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如今她探亲回来了,自然高兴。
他一直没回答,以为他不同意。路欢歌不期然被他拉着手往车门走。她看着他给自己开车门,护着自己上车,关好车门,又回到车上给自己扣安全带。她从他的脸上看到平和自然,但自己全身直发毛。
“喊声老公,我带你去。”
就猜他憋着坏的吧。路欢歌拽安全带,下车,不坐了行吧。她没有自己解过安全带,找不到窍门,好不容易钻出来,车门又打不开。省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也气红了,头发也乱了,撅嘴瞪他。省驿笑出声:“欢儿,我发现,你越在心里认同一件事,表面你越挣扎。这就叫矫情。”
路欢歌低头:“我喊不出来。”说完开始哭。省驿算是没撤了。开动车,路欢歌渐渐停住哭,暗笑,跟我斗?和老路同志斗智斗勇那么多年,对付你,哼哼!
省驿一路瞅着路欢歌的神情,这么爱哭,就不怕哭花脸,唉,她就不化妆。路欢歌始终保持眼角那一滴泪能让省驿看到,嘟着嘴往外看,颐指气使地吩咐省驿停车在和彩铃约好的地方。省驿停车,赶紧解安全带,又小跑下车,开车门,路欢歌气鼓鼓地往前走。省驿在后面问:“什么时候来接你?”
她停步扭头瞪他一眼。他冲她摆摆手。路欢歌扭过脸,开始笑。雄赳赳气昂昂,如骄傲的大公鸡。省驿长呼一口气,他向来拿她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强求不得,威胁不得,哄有时也哄不好。看着她走远,有种操戈四顾找不到敌人的感觉。
彩铃见到路欢歌说的第一句话让路欢歌的心情一天之中想起就哀叫。
路欢歌看到橱窗前的彩铃,张开双臂快步走向她,还没抱住她。“你吃胖了,我差点没有认出你。”
路欢歌惊悚地垂下双臂,不叙旧了,不抱着惊喜尖叫了,拉着她满大街找秤。彩铃呵呵大笑:“路欢歌,看到你胖,我才相信你结婚了。”路欢歌摸摸自己的脸,摸摸胳膊,对着玻璃照照:“彩铃,我真的吃胖了吗?可我怎么没感觉啊,我也天天照镜子啊,怎么没看出来啊。”彩铃算是服了,解释:“欢歌,我是两个月没有见到你,猛一看,看花了眼。你没胖。”路欢歌撅嘴。彩铃认错:“好吧,好吧,咱们找秤。”
两人终于在一家药店里看到了体重秤。路欢歌呼口气,把包递给彩铃,站上去,脱下一只鞋,两人凑在一块看指针计算。“55。”“乘以2。110斤。”“我重了五斤!”
两人商量好先说着话逛着街买菜,一会去彩玲家吃饭,下午或者午休或者接着聊天。
在超市里,彩铃正向服务员说:“要半斤瘦肉。”路欢歌盯着肉问:“五斤有多少?”服务员拿着一大块肉问:“要完吗?”彩铃推推路欢歌,笑对服务员:“我们只要半斤。”路欢歌没有看到服务员的白眼,只盯着肉,想搁在自己身上得是多大一块啊。
彩铃拉路欢歌到没人的地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矫情什么啊,你一米67的个子,110斤,够苗条的了。我不到一米64,120斤,你在我面前耍什么流氓啊?”路欢歌看彩铃气急败坏的脸,听到有人再次说自己矫情,怀疑自己真的很侨情。彩铃看路欢歌不出声,想自己说的过分了,缓和了语气:“你已经嫁人了,只要你老公不嫌弃,你想胖几斤胖几斤。”
路欢歌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彩铃说的“你老公”是省驿。想起两人在车里的斗法笑了。彩铃笑:“看,一提你老公,你就笑。可见你老公对你有多好。现在先不提他,咱们买了菜,回去好好说。还有我给你带的有结婚礼物。”
路欢歌围在彩铃身边,看她炒菜,一遍一遍默记过程,又暗暗祈祷炒得难吃些,这样就不会多吃了,不多吃就不会吃胖了。可彩铃做的饭向来都是人间美味。饭做好了,路欢歌噙着口水,痛苦地看着。彩铃瞪她:“吃,咱俩吃完,吃完给我干活,一消耗就不会变成肉了。”
路欢歌深呼吸一口开动,彩铃笑,胖子就是这样养成的。吃完饭,路欢歌抢着刷锅,彩铃坚决拒绝,她的盘子已被她抹杀掉一个了。
彩铃昨天就已回到家,洗洗刷刷。她只是帮她叠单子,挂窗帘等零碎小活。收拾完,两人躺在彩铃的床上,路欢歌看着床头两人的结婚照。穿着军装的孙晋伟英姿飒爽,旁边穿着洁白婚纱的彩铃幸福依偎。自己没有结婚前看到这张照片想着自己结婚是什么样子,如今结婚了,却没有结婚的感觉,不知道结婚是什么。
“送给你和穆青音的。”彩铃捧着一个盒子过来。路欢歌抚摸着用贝壳做的耳环和一个小猪形状的存钱罐。
“以后穆青音挣的钱就放在这个罐子里,有你掌管。”彩铃欢喜地看着路欢歌。
路欢歌咬唇,艰难开口:“不是穆青音。”
彩铃没听明白:“什么不是穆青音?”
“我嫁给了别人。”
彩铃终于明白了,萎倚在被子上,看着落寞的路欢歌:“说说吧。”
路欢歌向彩铃隐瞒了省驿的身份背景,其他的用和缓的语气一一讲述,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两个月内发生的事情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路欢歌说完,两人沉默。
“你应该告诉我,我会回来。”
“我也想过,可你帮不了我。”路欢歌笑,“做手术的时候,我一直喊你的名字。”
彩铃揉揉脸,揉掉泪,看着路欢歌:“我看看刀口。”
彩铃看到了那个长长的刀口,红红的,还没有复旧,握着拳要揍她又担心刚做了手术身体没恢复好,咆哮:“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怕影响你心情,担心对你怀孕不利。”
两人躺在床上,无声任友情在彼此心里流淌。
“他对你好吗?”
路欢歌笑:“还好。”
“哪天我见见?”
“好。”
“刚才干活没累到吧?”
路欢歌笑:“没有。你怀孕了吗?”
彩铃叹气:“没有。你呢?”
路欢歌背对着彩铃不回答。彩铃恍然:“我多问了,你刚做了手术。自然不会现在就要孩子。”
然后彩铃又开始给她长篇大论地给她说媳妇之道,为妻之道。听得路欢歌哈哈大笑,如局外人。
彩铃怒了:“不用你笑,我现在在你前面,我走的路,你都要走。”
路欢歌止住笑,认真地问:“你说我也有那一天,给自己的丈夫做饭,洗衣服,一点活都舍不得他干?”
“是的,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让你心甘情愿做这些,虽会累,但甘之如饴。”
路欢歌想起省驿对她的要求,陷入沉思:我怎么不乐意心不甘情不愿呢?
手机响了,彩铃听声不是自己的,不动,看着路欢歌。
路欢歌也不动,过一会才明白是自己手机在响。接通:“欢儿,在哪里?”
“在彩铃家。”
“五点多了。”
“哦。”看来,路欢歌不明白什么意思,五点多了,你是结了婚的女人,怎么就不知道回家?中午不回家还不汇报。
“嗯,我请你们吃饭吧。”出来吃了饭你就没有理由再拐回她家了。
“我问问。”
彩铃当然欣然答应,约好时间,告诉省驿地址,彩铃一心好奇,路欢歌反而略略紧张。
两人一块站在彩铃家的小区门口旁等省驿。天色暗下来,路欢歌看表六点多了,第一次为自己是已婚人士而高兴,终于不再有门禁时间了。
“你的嘴咧到耳朵后了,虽然结了婚了,但也要注意形象啊。学我怎么笑。”
省驿看到路欢歌在和一个比她略大的女孩在嬉闹,笑逐颜开,是真正的开心。等她们闹够了,才驱车近前。
他下车,走到她们身边伸手向彩铃:“你好,彩铃,久仰大名。”
彩铃仰头看着省驿,落落大方:“你好。”
“彩铃,这是省驿。”
省驿接口:“欢歌的老公。”
省驿优雅地给彩铃开后车门,路欢歌拉着彩铃的手随后上车,省驿看着路欢歌没说什么。在车上,省驿彬彬有礼询问彩铃想吃什么,路欢歌第一次见省驿在别的女生面前有如此谦和的态度,和彩铃一样审视着他。
在饭店,路欢歌想拉着彩铃的手坐在省驿对面,省驿微笑着握着她的手:“老婆,坐在我身边。”她架不住他的力气,被迫和省驿坐在了彩铃对面。
路欢歌看彩铃对她挥手,转身进入小区,她才走向车。省驿拉着她的手,硬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路欢歌看着车窗上的自己的脸,是那么陌生。今晚是第一次以夫妻身份见别的人。他在别人面前对她的小动作,让她觉得舒心又难堪。
比如杯子里的水,他先喝一口,再递给她说可以喝了。给她夹菜逼她吃完自不必说,当着彩铃给她擦嘴角,拎包,拿衣服,天啊,彩铃的眼神从探究到平静最后是放心,在车上握着她的手朝她开心眨眼笑。路欢歌叹气,他用一顿饭的时间就收服了彩铃。他到底想做什么?嫌她今天受的刺激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