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看着非嫣,压下心中的疑惑,难得恭敬地弯了弯腰,沉声道:“其实我找您是想确定一些事情。听说您经常往返于阴阳两界,打理一些无主的魂魄。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秦四的女子的魂魄?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非嫣又“呀”了一声,说道:“看来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水妖,你也没有印象么?”水妖呆了一下,怔怔地摇头。
怎么?事情与她有关?
非嫣点着下巴,叹道:“奇怪奇怪,七百年后按理早该恢复了啊。嗯,算了,这样也好。”她笑了笑,回头对神色不善的司月笑道:“我是不是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司月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非嫣摆手说道:“算了,大事重要,我就等你们给他们定罪之后再说罢!蛇妖,我没有在阴界见过那个女子,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说你还不明白么?”
说完她抖了抖袖子,歪着脑袋看着司月,“走罢!我也去看看,很久没有看到五曜齐聚一堂的场面了,还挺怀念。”
司月绕开她,径自向前走去,这只狐狸!她能猖狂也只有现在了!迟早她要将无尘山铲平,把这些放肆的妖狐好好治理一番!
非嫣跟在她身后,回头对水妖做了个鬼脸,小声道:“安心!我既保了你们一次,这次也必然罩着。不用害怕。”
水妖感激地笑着,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在她还是很小很小的小妖时,曾被其他的妖霸占了山林,要将她杀死,如果不是当时正好路过的非嫣大人救了她,还划地为潭给了她一块安身之地,恐怕她现在早已成了飘零孤独的野鬼。只是,为什么非嫣大人的话里总带着她不明白的东西?她和黄泉该有什么吗?她遗忘了什么?还是黄泉遗忘了什么?她不明白,但是却隐约可以窥见一些答案,可那些答案却不是她想要的……水妖很好奇,却又不敢问,她怕事情的结局,她会接受不了。这是直觉,她的直觉。
黄泉没有看非嫣,他在后面神色复杂的看着水妖,会不会是她?从非嫣的语气来看,事情分明和水妖有关!他早该想到的,那般相似的容貌,那般相似的笑颜,甚至连性格都很像……莫非真的是她?只是人如何成妖?何况,她对之前的事情根本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两个人又都各自陷入沉思中。
沿岸一路分花拂柳,那些血色的花开放得灿烂。非嫣拈起一朵看了好久,才又轻轻了一声。这不管是谁做的,手段都太绝了,神界只怕保不住了。难怪走了两个,死了两个,剩下两个还不太服管。而司月……她抬眼看了冷漠的背影,她恐怕根本不自知罢!一直以圣洁高傲装点的神的外衣还可以稍微抑制她的野心。可自从麝香王战死,她的野心也就逐渐暴露了出来,也难怪四方神兽那里会受不了与五曜决裂。这些花……不过加速了神界的腐败而已。如果内心当真澄净如秋水,没有一丝污点,任谁也无法诱惑,这些花也自然起不了什么作用。果然,最复杂,最容易受外界影响的是它,最不容响的,也是它,真真无奈。
非嫣忽地想起了那个一身雪白的男子,丰神俊秀,高洁文雅。他会不会也因为怕了这些恶之花才离开麝香山的呢?
穿过湖水,越过金碧辉煌的宫殿,一条幽幽的小径渐渐出现在眼前,似乎是用法力开出的一条快捷方式。司月也不说话,挺直了胸膛走了上去,仿佛自己已经凌驾五曜之上,统帅麝香山一般,高贵不可触犯。她刚才用的是召集所有五曜的号角,只是非嫣担心到时候等在正殿里的半个人影也没有,估计司月会气疯的。就她所知,五曜的辰星早已离开麝香山,下落不明,镇明永远行踪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下一刻会在哪里出现。太白和岁星已死,剩下的荧惑即使麝香王在的时候也不敢强行地命令他什么。他是修罗,只懂得毁灭与破坏,他的能力恐怕是天地间最可怕的……当然,除了那个能把麝香王杀死的暗星。
曾经繁华圣洁的麝香山如今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连她都觉得可惜,她还记得曾经洗玉台轻歌曼舞,乐官纤纤玉手曼拨弦琴,红袖翻卷,白纱飞舞,一派祥和宁静。如今这种宁静,都被一个女子所打碎,光凭司月的能力,根本无法将碎片重新融合。
也罢,所谓盛极而衰,神界自天地初始便风光到现在,光从外界无法将其击垮,只有从内里让他们腐烂。感叹也好,惋惜也好,幸灾乐祸也好,都由他们自己来承担,这些神,也应该从昔日繁华似锦的旧梦里清醒过来了。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永恒的善恶,过于计较不过是让自己更为他人笑话而已。
不知走了多久,小径终于走到了尽头,忽地豁然开朗起来。眼前繁花盛开团团锦蔟,碧草如茵,流水明澈,在那蜿蜒的溪流尽头,盘踞着一座华丽的正殿。没有门,只有环绕着宫殿的十八根朱红的柱子,上面雕刻着五曜与四方神兽各自的名字和代表的花纹。殿前四盏长明灯火焰为碧蓝之色,白玉的台阶上也雕刻有无数花纹,其富丽庄严的景象,比之世间皇家有过之而无不及。殿内依稀有人影闪动,倒让非嫣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根本不会有人来的,来的是谁?
司月停在殿前,似乎等里面的人出来迎接拜见,她的鼻孔几乎要仰到了天上去,傲气的可怕。
白玉台阶上忽然多了两个人,非嫣吃了一惊,镇明?荧惑?他们真的来了?镇明不是还留在西方王城做他的宫内阴阳师么?怎么突然之间就跑回麝香山了?莫非是来捉她回去的?呀……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却见那两个男子,一个全身雪白如同天人—个全身漆黑如同鬼魅。水妖和黄泉都是第一次看到其它的五曜,忍不住有些怔忪。那个全身雪白的男子,连头发也是雪白的,根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柔顺地垂在身后,用—根银色的带子束在后面。他的眉眼倒是漆黑的,容颜俊美如斯,丰神俊秀,玉树临风。只是神色间似乎总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笑意冷静。黄泉不用猜都知道他必然是镇明,只是没想到身为司土的他竟会是这般华贵高雅,那双眼……太厉害,几乎让人没办法与他对视,看久了,好像下一刻自己就没有一点隐秘地暴露在他眼下,无所遁逃。
既然他是镇明,那旁边那个―身黑衣的就是荧惑了,再一次见到这个惊撼天地的修罗,黄泉又是感叹又是佩服,他不若镇明与太白的俊美,双眼狭长上挑,漆黑的眼珠里什么感情都没有,冷冷地看着所有事情,似乎什么都不能在他眼里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容貌出色的男子,只是眉宇间那种冷酷和漫不经心,让人难以忘记,忍不住在他面前瑟瑟发寒。他的左手之上不再用写满经文的布条包裹,仔细看去,那些密密麻麻的经文竟然写在他的手上,血一般的红,似乎还在突突跳动。
两个人站在白玉台阶上微微对司月弯了一下腰,只听镇明低柔清明的声音说道:“不知司月大人将我们唤来所为何事?”
他说着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非嫣,眼光里瞬间闪过一丝戏谑的意味。非嫣暗咳了一声,心底直叫倒霉。看来镇明一定是为她才来麝香山的。真是麻烦,都几千年了,他还不放过她,总认为她会做什么坏事。真是无聊。
司月冷道:“辰星呢?为什么总不见他出来?难道竟不将我司月放在眼里么?”
镇明微微一笑,低声道:“辰星在半年之前就已经下落不明,派人寻找至今也没有消息。这点早已向司月大人汇报过了。”
非嫣偷偷笑了起来,这个镇明明明是讽刺还能说得这么正经,也不怕司月动怒?所谓最毒妇人心……他是没给司月整过吧……
司月的脸色果然变了,忍了半晌才沉声道:“最近神界总是动乱,妖魔擅闯,凡人不定。你们作为五曜,为什么不去平乱?”
镇明没有说话,只看了一眼站在司月身后的黄泉和水妖,有些明了地看了看非嫣,却见她做了个鬼脸把脑袋别了过去。他淡淡一笑,说道:“司月大人降伏了两只擅闯神界的妖,请问是否需要定罪?”他没有回答司月自以为是的问题,让司月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水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这个全身雪白的男子显然根本不把司月当一回事!他这样刻意激怒她,倒霉的只会是黄泉和她啊!
果然,司月沉默了半天,才说道:“是要给他们定罪,这两只妖,一个是修为上千年的蛇妖,一个是修为三百年的水妖,罪名是擅闯神界,其同伴还在落伽城摄去了清瓷族人的魂魄!如此挑战神界的威严,应当施以重罚!”水妖吃了一惊,她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难道是为了在镇明和荧惑面前体现自己的权威,才拿他们做炮灰么!
镇明却是神色如常“如此也好,也可以警告那些过于猖狂的妖。请问用什么刑罚?”
非嫣的脸色也变了,她皱起了眉头,眼神突然变得冰冷,直直地瞪着镇明。镇明他却看也不看非嫣,兀自神色自如,平静如水的看着司月,等着司月降罪与这两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