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为避免尴尬而拒绝。在一旁好久没出声的弟弟却突然出声:“叔叔阿姨,我还是想跟我姐单独一起呢,姐姐明天就走了,我很舍不得呢。”说着,配上生动的表情和委屈的口气,仿佛真的想要跟我谈点儿什么。我有些感动,好难得啊,听到我弟的真心话。
阿姨咯咯地笑开,笑声清脆无比,她俨然是把我弟看成有严重恋姐情节的人了。我看向我弟,发现他的脸上还是挂着乖巧的笑容。
“那我们就走吧,祁深深?”
“恩,好,老妈。纪允再见。”他向我挥挥手,腼腆地笑,好像想说点什么,却还是走了。”
突然一阵恍惚,弟弟带我径直进了一个包厢。
他仿佛看好戏地不停打量我。服务员叫了我三遍他也不提醒我。等我第四遍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服务员冒火的眼睛里像炸龙虾一样被炸了不知多少遍了。
“恩恩,那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菜。”我节省地点了几个菜,又向服务员示意我弟。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恩,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我听着他那风轻云淡的声音,原本粗线条的神经立刻被绷紧。我举起我的钱包,指了指,玩起心有灵犀的把戏。
他却不闻不望地自顾自点着,我明明,明明就看见他的目光幽幽地扫过了我,却置若罔闻。我手不嫌酸地继续指着,他终于抬起尊贵的眸,瞟向我,有些妖孽的眸子里写满了笑意:“什么,纪诺你说你钱包很鼓,让我随意点?”他低下头去,仿佛拼命忍住什么,又强装正经的样子,“那好吧,没办法了,本来想帮你节约点钱的,一想到你明天就看不见我了,我知道你很心酸,那我们最后欢畅一次吧。再来两份鲍鱼,鱼翅和海参。谢谢。”他把单子交给服务员,一副谦和有礼的人面兽心样。
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的声音,还有由我腹中自口中喷洒出的鲜血。我是,真的,真的,吐血了!
“妈的,气死老娘了,我要喝酒,给老娘来两瓶啤酒。”我不顾服务员不解和惊诧的目光,吼道。
“再来两瓶葡萄酒吧。”
焉有不吐血之理?
“来,纪诺,敬我们七年打打闹闹和谐的兄弟之情。”我豪迈地举起碗,向坐我对面的纪诺敬酒。我咋感觉这桌子这么大呢,那当然啦,2个人坐十个人的桌子还是面对面的坐着,这能不大吗?我欲哭无泪。
纪诺小乖乖听话地举起了酒杯,示意干不着。虽然一开始置气地坐在了对面,现在看这距离实在太遥远,只得妥协。屁颠屁颠地又寻了个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跟他干杯。
酒酣之际,他献了很多祝词给我。
“纪诺,我跟你说,我今天很生气,你竟然宰我一顿,而且他还待我这么冷漠。我的RP有这么烂吗?”我向纪诺发起了酒疯。
“你的RP很烂,”他笑了笑,开始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可是你的酒品更烂。”我气愤地想把酒瓶往他身上砸,虽然还是止住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不知是没有话好讲,还是为了抚平我难以自持的情绪而情愿让时间偷偷地溜走。
“你考哈大,不会是为了他吧?”纪诺的语气有丝冷,眼睛里有抹看不真切的光。
“谁?”我一时转不过弯来,开始打迷糊。他知道了?
“祁深深。”他冰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在瞎想什么啊?我为什么要为了他考哈大?”想想都有丝好笑。
他转过身子,把手搭在我的椅背后面,又勾起一抹在我面前才会释放的放荡不羁的笑容:“我总觉得,你考哈大,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突然有些气结:“喜欢就是喜欢啦,要什么理由,真是。有的时候感性的召唤才是最重要的。就像三毛讲的,她觉得撒哈拉就像她前世的故乡。对我来说,哈尔滨也有我魂牵梦萦的东西,我也在寻找着我前世的故乡。算了,小屁孩一个,怎么可能懂前世的浪漫,灵魂的束缚什么的,跟你讲了也白搭。”我置气地把他的手往我的椅背上移走。
他慢慢地欺身靠近,害我好不紧张,他稍微提高了些音调,也增强了话语的威严感和对我的逼迫感:“喜欢就喜欢了,就像你喜欢祁深深一样?”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又气又急:“你,放屁,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又是我弟弟,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喜欢他!”
他的嘴角挂着得逞而又满意的笑容。
如果我没有爆粗口还好,如果我没有这么大声还好,如果我没有这么激动还好。问题就是,没有如果。
气氛不知怎的变得尴尬起来,我看着旁边与我隔了一个位置的祁深深,想叹气却只能屏住。他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的性感红润有光泽,他的内心发生着怎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不知道,只是倏忽间开始同情并哀怜他,真是一个可爱有规矩的人。
就算是心中肆意叫嚣的洪水猛兽也抵挡不住他的可爱与懵懂,不管是多么不满的牢骚,最终在他的天真无邪面前都只能惨淡收场。即使是那一次的事,我也无论如何讨厌不起他来。
高一临近期末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向我转告祁深深的话:我暑假有话要对你说。说实话,虽然没头没尾的,但这暧昧不清的字眼还让我蛮飘飘然的。暗自揣度着他是不是要跟我告白,又觉得不大现实。
结果正是应证了那句:女人,你的名字叫自作多情。
他在QQ上发过来的话是那么的,那么的,他说:“高中阶段我不打算谈恋爱。”什么感觉?我只期盼黑夜赶快降临,遮住我羞红的脸,虽然他坐在电脑对面,我们之间隔着那么长长的一段距离,我还是感到大囧。
手指在键盘上游弋打出去的字又一个个被DELETE,什么都不敢发,怕发出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小家子气,给祖宗蒙羞。干脆把键面关掉,眼不见为净。内心不自觉地升腾起细小的怒火,为什么任何人的羁绊就这么浅,流言就这么可畏吗?
从初中开始,就是同桌,他跟所有顽皮的典型意义的男生都不太一样,是个不管什么都很淡定的人,有时候会耍些小萌。
“全班就纪允一个人想到了,我本来还没考虑到这种情况呢。”老师的口中透露出些许嘉许。
同桌好玩地开始转头转脑:“纪允?好聪明啊。”就像不知道坐在他旁边的人就叫“纪允”一样。所以说同桌无视人的功力也是一流的。那时候白晃晃的日光灯打在头上,老师的镜片也由于折射的关系看不大清,同桌有些狡黠的动作,却偏偏让人生出温馨的感觉。
时常会挺直腰板透过玻璃看外面青葱一片的树,几排的梧桐,高大雄伟。不知从哪传来的钢琴声,在午休的时候常常叨扰人的心神。还有不经意间就会被鼻尖捕捉的面包香味,即使是只有四十个人的教室,也让人生出美好最高的错觉来。
我记得同桌在每次考砸后会蹙蹙眉头,我知道他又在为自己的玩电脑时间减少而烦恼;
我记得同桌坐上讲桌当值日班长的时候从来不会点我名,但是会一直盯着我,我知道他知道我理解他;
我记得同桌每次去办公室看成绩时都会帮我留意,不管多差多好都会告诉我,我知道他相信对我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我记得他的笑,他的蹙眉,他的温柔,他的小孩子气,他的天真,他的不羁。
可是这样的感情,我无法称之为喜欢又或是爱情。
我留意他的许多,那是因为我一直都记得,他说我蛮可爱的。他是第一个夸我的异性,当然要除了我爸还有我的一大堆三叔六舅。
这么多的积淀,懂得,最后只是因为我对朋友说他真的超级可爱。朋友的无法理解而又八卦,最终任由流言将我们冲散地越来越远。我一直都相信内心坦荡,不怕小人长戚戚。可是这样越疏越远的关系在我做出在小高考前送他水果这样白痴的举动后终于全然土崩瓦解,让我开始相信,所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只是那么的脆弱。
气氛这么僵硬的晚餐,我浑身不舒服。酒店里不知是用的什么芳香剂,有庸俗而又廉价的味道,它的灯光調的那么绚丽,那么有情调,它的饭菜又是那么的光鲜,然而关键是几公斤鱼头给转盘的旋转增加了困难。而我只能无奈地与面前的鱼头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