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我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跟这鱼头大眼瞪小眼多久了。混蛋,八嘎牙路,究竟是谁把鱼头转到我眼前还不赶紧转走的。
“姐,你身体瘦弱,将来出去上大学可是要受苦的,来,多吃点鱼肉,补补身体,更要补补脑。”纪诺热情地给我布菜。
我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开始无视他。“同桌,话说你上的什么大学?”
“哈大。”同桌的神色似乎已经恢复了许多,他的眼睛炯炯地盯着我。我暗惊,好巧。
“哈大的机械专业可是全国排名第二的呢。”他毫不避讳我的目光说道。
“哈哈,好开心,你竟然跟我一个大学,不过真奇怪,一般我们这的人不会有人想考到那么远的吧,我们两个还真算是两朵奇葩。”有同桌在学校照应我,我顿时安心许多。
“那我们又要互相多担待喽。如果你还当我同桌就好了。”我察觉到他的头很不自然的一晃,拿起酒杯可能想要敬我吧。
“抱歉,那个空调有点低,能不能……”纪诺突然出声,我偏过头去看弟弟,感觉还好啊。又看到他的餐盘上白净得一尘不染。
“纪诺,为什么不多吃点东西?”
他拿起湿巾擦擦本就不存在脏东西的嘴角,似乎是十分腼腆地说道:“我比较想看你吃东西,比起自己吃东西,你吃东西更能愉悦我。”
我直觉就是这小子又欠调教了。
“纪允,你跟你弟的关系真好,还蛮让人羡慕的。话说你弟叫什么啊?”
“是吧,他叫纪诺。”我勾过纪诺很亲热的样子,无不快活。不知为什么每次别人夸纪诺,我却比纪诺还要激动长脸,明明也不算什么亲姐弟。
同桌显然有些激动,有点要跪下来膜拜的趋势:“是下一届,那个超厉害的神学弟?就是当时进来的时候是全市第一,后来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的那个?”
“嗯,就是他,这家伙本来就是准天才级别的,智商比我高好高的说。可给我家长脸了!”
“你弟弟为什么要来上市中,不去上南菁?”
我瞟了眼同桌:“你不也是,当年的分数绰绰有余啊~你又为什么不去南菁?”
“因为家住得近啊。”他握着酒杯,竟然一饮而尽,“不过说真的,虽然你姓诺,完全不能想象他是你的弟弟耶。”
我向同桌做出一把扑了过去的动作,揪住他的耳朵:“你娘的,你刚刚这话有轻蔑贬低之意,我不能接受,快道歉。”
“纪允,说实话,你真的是,很没淑女风范。”
跟同桌打闹地很开心,后来他又款款敬了我一杯酒后走了。
而跟弟弟把所有菜还有酒打包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看不见月亮和星星,整个夜色都是阑珊的,大道上有零星几盏路灯,散发出一圈一圈的光,还有几家勉强撑着未打烊的店铺,橱窗里摆着有意思的古玩,又透过氤氲的茶香。道上车辆不多,像我这样极不会过马路的人都敢横行霸道,目无王法。这么美的夜色,可惜我丝毫不感兴趣。
我准备开学用的钱包提前空了,目光失去了焦距,精神涣散得不得了。而且!手里还拎着这么重的饭菜。整一个自讨苦吃的命儿啊。
转过头看弟弟,忍住一把把饭菜全摔给他的冲动,开口:“弟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越长大越闷骚了,跟你在一起话题越来越少了,明明也才差了一岁,代沟就这么大。好了,现在我要走了,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实在是很想腾出一只手去拍拍他的肩啊,可是这深深地无力感,让我情何以堪。
八月的天,也只有晚上好受一点,偶有清凉的风吹过,带来树木的阵阵作响,心里头不知个什么滋味。不同于考前的焦虑紧张,不同于刚考完后的宽心坦然,拂过的是缕缕的不安,甚至还有丝恐惧,选择哈大不知道是个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毕竟在外头受的苦再也没有谁能给我个拥抱让我哭诉。而选择哈大的理由,我也骗了所有人。也许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谎言的真相,只是不忍戳穿又看不顺眼。
“可是,我一直陪着你。”弟弟的眼睛,充斥着一股妖气,和与平常不同的认真。他的瞳孔有丝棕色,泛出好看的令人心动的光芒。他看着你,好像全世界都在里面了。就是这种被珍惜的感觉,才让我倍感温暖。他的脸因为刚刚喝的酒而变得潮红,弟弟一直都是这样的,不会喝酒,平常挺强势的一个人一碰到酒却毫无招架之力,所以平常出去吃饭,都会用天真的嘴脸博取同情逃脱喝酒的命运。这样的他,在没有任何人劝酒的情况下竟然还喝了好几杯葡萄酒,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说实话,以前真没想到我们的关系能这么地和谐,小的时候我都恨不得跟你打架,太讨厌你了。”
“我也是。”我们彼此都没有看对方。却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命运就是这样,甚至前一秒是敌人的人在下一秒也可以成为朋友。
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异。
顺从我妈的建议,我选择我爸作为了我的监护人。不气也不恼,对于我妈待我极好但还是将我推给我爸的行为隐隐地有丝不理解,却没有任何的怨怼。在我印象中,我妈一直是整个世界我见过的最最温柔的人。她从不专横,也从不对我做的错事过多的指责。可是我却知道,她很爱我,她也很爱我爸。
尽管他们要分手的事还是她先提出的,但是我就是有这种感受。明明是相爱的,却分开了。
后来,后来。
关于我爸有新欢的谣言是从哪窜出来的呢,说实话我也记不大清了,只是隐隐地听到却丝毫不信,如果有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真相终究会有被揭穿的那一天,我提议要去我爸住的地方的时候,我爸也吃了一惊,最后也勉为其难地就答应了。在他说出“进门的时候要叫阿姨”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恍然大悟了。
阿姨对我很热情,她所有的热情在我眼里都成了纯良和无害。
她对我说她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
她帮我梳头,问我关于我爸的事情。
她帮我烧我从没吃过的好吃的早饭。
所有的体贴都酿成了我的感动。
那个暑假,我就见到了我一直嚷嚷要见的“弟弟”。我记得他那时的脸尚有些圆,白白粉粉的,也煞是可爱。唯一让我有点畏惧的就是他的沉默寡言。换个词就是成熟懂事。
很巧的是我们都姓纪,尽管这个姓很罕见,也证明了我们牵扯出的羁绊。
“允允,爸爸和阿姨要生个小孩可不可以啊?”
“不可以!”我非常激动地大喊。
“我就说吧,孩子不会同意的,再说多生一个又怎么样?”阿姨当和事佬。
“叔叔妈妈,我无所谓。”弟弟摊了摊手。我一度怀疑这丫脑袋抽风,结果今天终于证实。我意气用事地冲上去抓住了他:“你凭什么同意!你有毛病啊!”
他口吻淡淡,也不演绎出任何想揍我的趋势:“我没毛病,凭我比你懂事。”
“你说什么,这儿就是我家,不是你家,这是我爸出钱买的房子!”我抱起一个枕头就向他砸去,怒不可遏。
“那你现在睡的床,你做作业的椅子,你放衣服的衣橱等等,都是我妈买的,那你都让出来啊。”
“让就让,大不了睡地板。”有两眼泪汪汪的趋势了。
“那你身上的衣服呢?”
“……”
“你不觉得自己很冷血吗?你都不想你爸的吗?”
“你不觉得你也很冷血吗,你对我妈永远都是那么恶劣的态度。”
“那不一样。你爸跟你有血缘关系,我跟你妈却没有。”
“纪允,我只说一遍,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包容你那蛮横无理又臭又烂的千金大小姐的脾气,可是我妈却包容了。就凭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对她摆出那种脸色。”他的脸色铁青,怒气冲天。
猜疑,嫉妒使我们彼此之间的不满加深,不信任使得我们之间名为家人的沟坎无法逾越。礼貌的疏离也许比这好,至少不会对彼此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你跟你妈一样,自私冷漠无情又虚伪!”我终于受够了这个家,在这里所受到的一切,假以时日我一定全部奉还。
“不可理喻。”他转身就要走。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让我的怒气燃烧得更旺。吵架最讨厌这种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了。
“你们一个鼻孔出气倒挺好,只会针对我。”
“精神科去看看你的脑子吧!”
我抓住他,失去理智地开始抓他的脸:“我妈有什么错,有什么理由牵扯她?!说我可以,但就是不能说我妈的坏话。”
“你妈能教出你这样泼妇般的女儿,也真是好本事。还有!说你你哪次不是歪理不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