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荒凉。这是我到这儿的第一感觉。不过我爱的就是那样的荒凉。在此之前,父亲一直劝我考北京上海的大学。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虽然我口头上的理由是消费太高,但其实我只是讨厌那种被金钱势力化了的社会,弱肉强食的竞争最终又一定会让我丧失自我。所以,我选择哈大。哈大是朴素的,虽然它顶着那么多理工大学遥不可及的华丽桂冠,可是我更乐意,从中探索更为原始的追求科学的原始性特征。
没有那么多的湖畔丛林,更多的是朴素至极的高大的平凡建筑,透着古老的气息,但是因为新生入学,热闹的氛围也到处被渲染开来。
趁着人太多在排队的空闲,低头看起了手机。
“今天你入学,祝你好运喽。”这是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小雷发的。
“开心点,认真点。”这时永远说话正经不拖泥带水的李S发的。
“唉,你去北方,我去南方,我们就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喽,生生世世与君绝。”这是胡搅蛮缠只会捣蛋的小骚发的。
“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这是说话无厘头,下句永远只会用省略号来代替的大饼发的。
这些个人,一个个把我大学报到日记得比我生日还熟,我生日都没有几个人祝福我,我有些吃味。
在这么多的短信里,还有一条:我们大学见喽。是祁深深的。
“你到了?”
“嗯,我先乘的飞机,两点多就到了。”
“哦。等我归完了宿舍的东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好啊~”也许是在这座陌生城市的惺惺相惜,我总觉得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的亲密。
等我到宿舍的时候,宿舍已经基本被打扫干净,也没有人在了。有卫生间,有很大的书桌,设施还不错嘛。我轻车熟路地自己铺完床。有几个舍友的床铺已经打理整齐,但是人却不在,可能是刺探校园的敌情去了。
“咳咳咳……新同学,你要不要稍微快点。一会还有班会课的。”不知哪传来的声音。
“班会课?现在都快六点了……”
抱怨归抱怨,莫名其妙归莫名其妙,我还是要去的。可是真当我提起腿来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哪个班,退一步来说,就算我知道了我的班级,我怎么知道我要怎么去?!”
我打电话给有些不太靠谱的父亲:“喂喂,你在哪儿啊,知不知道我是几班的?”
“我怎么会知道,问你自己啊?”
“……你手机就没有收到学校的短信吗?!”好吧,我错了,我不应该在联系电话那一栏填我爸的手机号码的。是我的错,是我忘了我爸手机经常短路,以前校信通就经常收不到,是我愚蠢是我笨。这样想来,连我能被录取都是一件中乐透的大事了,那才几万分之一的概率啊。我今天除了找对学校之外,还真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我只得跑到学生事务中心去找老师,我尴尬地问完了路之后,幸运地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学生事务中心。还好还好,有老师在留守。
“老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在哪个班?”
那个老师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名字?”
“纪诺。”
“入学学号?”
“不知道。”
“准考证号?”
“忘了。”那老师反复打量着我,仿佛是在想为什么地球会有你这样的奇葩,快滚回你那该死的火星去吧。我还真是具受打击啊。
“专业?算了,不用了,我知道你也不知道的。”那老师抬了抬眼镜,嘲笑着我的智商,我欲哭无泪。这,这我还是知道的啊。
“还好,新生里叫这个名字的就你一个。要不然,你估计连家都回不去了。”他抬头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是物理系的三班。别再忘记了,真的是。”我被他充满哀怜的语气深深地打动。
后来,我就离开了那里。后来,我没有再去找我的教室,因为我已经没有脸再问我的教室在哪。后来,我去了食堂,食堂就在学生事务中心的旁边。
这个学校的食堂是要有怎样的垃圾,才能养出旁边总务处里面的人猪一样的脑子?我揪心自问,我就不会也变得更白痴吗?
我无力地掏出手机,给祁深深发了条短信:我在食堂等你。
等到我终于可以定下心来用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中途祁深深发了我一个短信:我宿舍还有事,下次再一起吃吧。内牛满面啊。于是我在异乡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享用完了我在哈大的第一餐。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真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牛肉面,最容易令人满足的食堂。
如果开心的时候有人陪你一起闹你不一定会更开心;但是你伤心的时候有人陪着你,你会觉得很幸福。
宿舍里的孩纸都一个个有些冷淡,似乎是没有能特别活跃气氛的人,又或是大家都饱受思乡离别之苦,心里都不好受,就只是浅浅地问了名字,又简单的交谈几句,并没有太多地琢磨别人家底的功夫。而且还有一张床位的人空着。
“唉,话说晚班会都讲了点什么啊?”我开口想要打破这沉寂。
“额,也没什么吧,不过很有教育意义啦,哈哈。”有人回答我说。
“哦。”
“那借我抄抄课表吧!”我厚脸皮地缠上一个看上去心地比较善良的女生。
她微笑着朝我点点头,那笑容让我一阵恍惚,那笑容好明媚,就像三九艳阳天。我顿生些许的好感。
夜晚的时候一个人感到很茫然,来到这里以后,就要走自己未来的路了,跟过去的一切暂时说声拜拜,最好的朋友,严酷的老师,操劳的父亲,甚至还有那永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弟弟。
这种寂寞的心情,就像是悲伤化成沉重的水晶,沉沉地压上心坎。男人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有很多方式疏解,而女人寂寞的时候,眼泪比任何方式都来的直接有效。
自作孽,不可活!我狠狠地擦掉眼泪,对自己生气。
学校第一天的课并不多,两节在上午,一节在下午。
不过中午还有一个小班会,我突然很汗颜,怕老师重新点我名。说实话,对初高中老师那刻骨铭心的恐惧感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抹也抹不去的。
幸运的是大学的课堂就是和高中不一样。学风轻松自由,却没有带给人任何浮躁不安的感觉。大家都听的很认真很投入。我小声叹了口气。我左边坐的是我们宿舍一个叫叶倾卿的女生,她很似乎是我们宿舍最安静的一个女生了,都没怎么说话,刚刚上课也是,要不是我突然的一声叹气,我想也不会收到她偷偷递过来的小纸条:你叹什么气?是笑教授那蹩脚的普通话。
很娟秀的字迹。我别过脸,看见她的嘴角微微荡开笑意,便回道:“我是在饱受背井离乡,思乡之苦啊。”我看见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心里也很快乐。
上完甲教授的课,我们又赶往了另一个教室上乙老师的课,我和叶倾卿还是坐在了一起。总而言之,我把台上的物理老头丢在一边,彻底调查了人的户口,只差上门提亲了。
中午的小班会让我见到了我班导的真面目,是一个标准的慈眉善目的30出头的中年妇女。我隐约看到了我小学初中高中班主任的影子,瑟缩地不敢抬一下头,这,这他妈就是天意啊!后来她又让我们商量着报社团的事情,我也不敢造次,很认真地考虑。
叶倾卿看我这样,打趣道:“肿么啦,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我可怜巴巴地对着她:“你哪里看到是大难临头,这是幡然悔悟啊!我在咱班导身上看到了以前绝对权威的象征啊!”
她噗嗤地就这样笑开来,嘴边还卷起一个一个小漩涡,看得我好不羡慕!
不过班会的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也没有向我投来警告的眼神,我暗暗忖度着这是心理暗示,这是想要我自己去认错呢。如果可以,我真想发个QQ表情里大哭的表情。
于是下了班会后,我默默地走到班导身边,默默地低头认错。
于是她用温柔地可以滴出水的声音对我说:“你是谁啊?”
天地可证,我当时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五雷轰顶啊,最后我狼狈地逃离了她的视线。这世上没有比自己的名字被卡在喉咙口更让人伤自尊的了。我只记住了,大学里,处处是雷区啊。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可能还被炸死了。
曾经高中课堂上,我一本正经地听着那眉眼如画的数学老师的课,思绪渐渐地飘离,飘离,可我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明眼人都看不出什么端倪。
结果呢,我有什么错?她在我在普陀山见神佛的时候,对折我反方向的一位同学喊道:“纪允,你又再和某某某讲话了!起来回答问题。”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我真嘛也没干啊!除了思绪有那么一小点的剥离。
伤不起啊,真心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