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月皱起眉头,哥哥的心思她能不知道吗,想着人家是城里来的不一定会乡下这些小玩意儿,就想赢人家的钱。
陶艺成不得已又坐下了,张鹏鹏很会耍弄那些花哨,把牌溜来溜去的。
洗完牌陶艺成才知道,原来要打交公粮,他还以为是像赌博那个样子。赌注是十块钱,玩了几把之后,张鹏鹏不想玩了。
“一直输有什么意思?”
陶艺成把那三十块钱还给了他:“只是玩耍而已,不用那么当真。”
张鹏鹏当即笑容绽开:“兄弟,人可以啊。”
张月月几乎要看不下去了,好赖陶艺成这次没再停脚。张月月把他送到门外:“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能行,你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旅馆还有暖气,她家里可是没有。
第二天吃了饭,陶艺成正想着联系张月月,张月月却先找他来了。陶艺成问:“怎么了,脸色很不好看。”
张月月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陶艺成笑着摇摇头,已经猜到了。昨晚自己离开之后,她的家人尤其是她妈妈和哥哥,肯定围住了她,为了钱。
“全交了?”
张月月拍拍自己羽绒服的口袋:“还有一点点。”也幸好她有先见之明,不但没有拿着存折回来,还留了一部分现金在陶艺成的家里。
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货,白天的街道上人很多也热闹,小孩子还会放鞭炮。
陶艺成问:“你不回家帮你妈妈准备年货?”
“大哥,我身上的钱拿走得差不多了,还准备年货?那我连回去的车费都没有了。”
陶艺成有些意外:“这么狠?”
“你以为呢?”张月月舔了舔略干燥的嘴唇,母亲的理由太多了,要准备年货,要给亲戚家的小孩子发红包,等等乱七八糟的。
陶艺成摇了摇头,进路边一家商店买了两支唇膏出来,一支递给她:“擦擦吧,你们这里空气比较干燥,我的嘴唇好几年没裂啦!”
张月月心里一热,他挑的正好是自己喜爱的蓝莓味儿,擦上嘴唇便是一阵清凉,把原本的火气都给压下了一些。她带陶艺成在马岭镇周围走了走。
大年初一陶艺成受邀去了村子里,张家的亲戚本来来的少,听说张月月带回来一个城里人,立刻像看猴子似的都来了。
陶艺成淡定地坐在那儿供人欣赏,来的时候买了许多礼物送给张家父母,男人喝酒吸烟,小孩子放鞭炮领红包,女人也有可以吃的零食。
张月月再次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没事儿。”陶艺成说道:“给你长点儿面子。”
张月月低声道:“也可能助长我哥我妈的气势。”更尽情地给她要钱。
陶艺成只是笑笑,这些钱是他花的,只要张月月坚持住自己的原则,时间长了,钟秀也是没办法的。
“叔叔。”一个走路不怎么稳当的小女孩儿突然拉住了陶艺成的手。
陶艺成惊讶地看着她,其实他是有洁癖的,甚至已经到了冷漠的程度,关系好的才能轻易碰到他。
“跟我们一起玩儿吧?”
陶艺成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不,你们去玩儿吧。”
“去嘛去嘛。”
陶艺成求救一般地看向张月月,张月月正在倒茶,没发觉。
去了院子,张家的小孩儿基本上都在这里了,有追奔嬉闹的,也有放炮吃东西的。小女孩儿把他拉到院子里之后,就自个跑开了。把他弄得很哭笑不得,他拿出手机,看见什么拍什么。
后来有个大男孩发现了,大着胆子走过来:“叔叔,给我们拍照吧,我们一张照片都没有。”
一张都没有?陶艺成看了看这冬日里显得无限荒凉的村子,相信了他的话。
孩子们对照相十分新奇,一开始还僵硬着笑脸,后来就变得自在了,随便摆着姿势换着队形。陶艺成仗着手机内存大电量充足,坚持拍了一个多小时。
中午到吃饭时间,因为张家地方小,大部分人都回去了。张家最老的老人拉着陶艺成的手说道:“你是城里来的?”
“是啊。”陶艺成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很粗糙。
老人憨厚地笑了笑:“村子里穷得很,我有个重孙子去城里上学了,到现在也木有找到工作……”
陶艺成听他哆里哆嗦说了一大堆,迟迟不到重点,就直接问道:“是要让我帮他找工作吗?”
老人点点头,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陶艺成沉默了。
张月月连忙说道:“爷爷,他自己还没工作呢,咋给别人找工作?”
众人都不信,张鹏鹏冷哼道:“穿的这么光鲜,木有工作?骗谁呢?”另一个年轻小伙子也说道:“就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用得着这样说?”
张月月有些没好气:“我何必帮着他来骗你们,人家本来就没工作,一直在家里的。”
钟秀下意识地问道:“就靠你的房租?”
张月月点点头。钟秀看着陶艺成的目光,从敬畏变成了奇葩。
陶艺成微微一笑,心里是真的觉得好笑。
这个不愉快很快就过去了。张月月带着他在附近走来绕去,几天后陶艺成就想回家去了,这乡下没什么好玩儿的,刮的风又特别冷厉。
旅馆里虽然有暖气,可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做什么都不方便。而且张月月看起来也不开心,每次来找他都是满腹心事,可见家人有多荼毒她。
否则也不会当他提出回家的时候,她的表情一下子就轻松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可是现在才初五,能买到票吗?”
陶艺成看了一眼来的方向,在城里一个电话就搞定的事儿,到了这儿还真犯难了。
第二天张月月来找他,说镇子上有个人要到外地进货,可以把他们送到途中的一个站点,两人可以从那里坐车。
“好啊好啊。”只要能回家,什么困难陶艺成都不怕。
当那车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陶艺成完全地看呆了。“这是……”他见过,可是一时间说不出来那个名字。
张月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拖拉机……”
陶艺成:“我知道是拖拉机,为什么不搭个棚子?”这是冬天啊,风一直在刮啊,还坐敞篷车,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开车的人有些不耐烦:“哪有那个钱啰?城里来的人就是细皮嫩肉,一点儿苦都吃不得。”
这话一出来,陶艺成毫不犹豫地把他的行李箱放上去了,张月月偷笑了一下,跟着坐上去。车开动之前,陶艺成就戴上了本以为没用的围巾、口罩、护耳和手套。但……完全没用,浑身都冻僵了。
他僵硬着扭过头去,张月月不比他好一点。
他的好歹是天鹅绒的羽绒服,张月月就只是在普通商场买的羽绒棉袄,没有羽绒服耐寒。更何况,她的围巾手套等用品都是以前用过的。
“还有多少路程?”
拖拉机走的慢,路也凹凸不平,司机师傅说还要一个多小时。
陶艺成突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如果是在旅馆里该有多好。他颤抖着手打开行李箱,拿出最保暖的一件厚风衣。
“来!”他披上大衣,冲张月月伸手。
张月月挪过来,陶艺成用大衣裹住了她,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取暖,比先前好了许多。离得太近,张月月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声,这个人的胸膛给了她安全感,隔着羽绒服都觉得温暖。
中途站到了,他们一下车,拖拉机就开走了。
陶艺成感到幸运:“还好啊,汽车站这么近,否则真要冻死了!”
两人买了票就飞速上车,汽车里暖气夹着汽油味儿扑面而来,张月月恶心得要死,一开窗户冷风就冒进来,就会被其他的乘客抱怨。
她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两个袋子,已经做好了呕吐的准备。陶艺成在旁边坐着,看她难受极了,偏偏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等回到城里,张月月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胃里吐得干干净净,人也虚弱的站不稳。陶艺成把她拉进怀里,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把两人的行李箱往上一放,抱着人坐进了车里。
回到家里,陶艺成熬了粥端给张月月喝。她虚弱无力地连个笑容都挤不出来:“麻烦你了。”
“本来你也不是专职做饭的,我又不是没做过饭。”陶艺成眼神儿示意:“喝了它吧。”等洗好碗回来,张月月还是靠着床头而坐。他问:“都挺不住了,为什么还不睡觉?”
张月月枯黄着脸,伸手拉住他的衣服袖子。陶艺成顺着坐到床边:“怎么了?”
“谢谢你。”她说道:“每一次回家,我要经历两个磨难,一个就是坐车,一个就是面对我的家人。”
每一次坐车都是生不如死,她是孤身一人,没人会在旁边照顾她。她晕头转向的时候,甚至被人偷过钱包。偶尔不小心,还把别人的衣服给弄脏,被人家骂。
身边有了一个男人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有他给她出头,什么都不用担心。陶艺成就是安全感的保证。
回到家里,家人一如既往地刁难苛刻,可她没有那么难受了,只要想到旅馆里有个人会温暖自己,就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
陶艺成这次确实给足了她面子,花钱买礼物送给自己的亲人,知道自己身上没钱了,就帮着发红包。他虽然拒绝为自己的亲人找工作,但也用烟酒挽住了所有人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