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呢,这会儿也是说:“忙忙忙,他那么忙着挣钱,这都几个月了,咋不见他往家里交钱呢?!”
秦母现在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她一直不太相信二儿子能做生意,这会儿两个月没往家里寄一分钱,过年还不回家了,秦母就想,这老二不会是赔了不敢回来见她了吧?
秦母又想,这赵清河每个月都给三十块钱,莫不是她儿子挣了钱,寄回来都叫她这个儿媳妇给密下了?!
越想越觉得靠谱!
赵清河一怔,她没想到秦母能说这话,虽说秦昭国不回来,也没往家里寄钱,可她每个月交的饭火钱,那是绝对不少的,秦昭国在家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交三十块,秦昭国走了,赵清河也是交三十块,这……怎么能叫没往家里交钱呢?
赵清河转念一想,以秦母的精明,一定是怀疑自己藏钱了,可她有啥可怀疑的呢?她和秦昭国那是结婚扯证的人,他们俩人挣的钱,那自然是他们俩的,该给的,赵清河自问自己没落下什么,不该给的,那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能给!
没道理她们悻悻苦苦挣的钱,到时候装到婆婆的口袋里,贴补小叔子吧?
所以赵清河笑呵呵的对秦父秦母说:“这不是昭国在日本考上了一个大学嘛!自然就比往年忙一些!”
秦父一听愣了,随后激动的拿着烟的手都不好使了,赶紧询问:“你说啥?昭国咋地了?”
赵清河就又说了一遍:“爸你没听错,昭国在国外考上了一个大学,昭国啊,那算是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了!”
赵清河一说完,秦父愣了,秦母也愣了,不过回过神来就撇撇嘴,显然是不以为然的,这时候还不流行什么出国留学镀金,如秦母这样不识字,又没什么见识的中年妇女就认为,那出国考大学,念得也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的学校,不然要能考上就在国内考呗,清华北大的,哪个不比国外的强?还是没那个水平!
但秦父却不同,两个儿子他一样的疼,甚至更认为稳重老成的二儿子更像自己一些,如今二儿子也考上了大学,虽然遗憾那是国外的大学,但也真心高兴,心里想:不得了啊不得了,我老秦家终于也出了一个大学生!
正好秦利民去外面疯玩完了回来听见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看看他爸的脸,再看看他妈的脸,秦利民才放下心来,秦利民这个人,一向是比秦昭国有心眼儿的,他看不上自己的二哥,却不说,也不表现,在家里那是老实乖巧,不争不抢,可他心里比谁都在意自己在秦父秦母的心里位置。
他仗着自己的学生身份,理直气壮的向家里要钱,明知道那些钱都是二哥的血汗钱,他还是花的心安理得,甚至故意大手大脚,一点也不珍惜不心疼的拿着给朋友花,今天请别人吃饭,明天请别人去录像厅看电影,过的比有钱人家的孩子还阔绰,这些都是因为他还是个学生,是老秦家唯一一个有可能上大学的男孩!
秦利民懂得自己的优势,他既不是老大,也不是长子,作为老幺,他本应该最受忽视,其实在他年纪小的时候,也的确如此,可每当他拿了双百回家时,父母兄姐都会很开心,渐渐的,秦利民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就这样,称王称霸的长到了这么大。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所依仗的优势,绝不能让他一向看不上的二哥夺了去,索性,他二哥念得只不过是一个日本大学而已!
他的优势还在!
秦父见秦利民回来了,高兴的招呼这秦利民去多买几挂鞭炮,说是要一会儿一起放,又让秦利民买了纸钱,说明天晚上要烧给老祖宗,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秦利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非常嫉妒,这份荣耀,本该是属于他的,不过他也不是十分生气,因为由始至终他都没瞧得上自己的那个二哥,不过就是个日本的大学而已,哼!拿着日本的文凭,他还指望在中国找到工作不成?!最好一辈子给小日本打工!
心里嫉妒的咒骂,脸上却带笑,还跟着赵清河说恭喜:“嫂子恭喜哈,我二哥也上了大学,虽说是日本的大学,但那将来也是错不了的,大嫂好福气!”
赵清河自然不知道秦利民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当他是丈夫的弟弟,也格外包容,虽然自己年纪比他小一岁,还特意给了红包:“借你吉言啦,老三。”
笑眯眯的样子,圆圆的脸,白净的皮肤,显得格外年轻漂亮,秦利民双眼闪了闪,暗骂秦昭国也是好福气,娶了个年纪小有学问人长得又漂亮的媳妇。
*
转眼就到了一九八八年三月份,秦昭国出国五个月,就连过年都没能赶回来,这一年赵清河的小生意做的红火,从日本托运回来的衣服都没有给给了李威,当然,也有附近的服装店老板看着李威卖得好,又见每次送货的都是赵清河那几个人,联系赵清河抬高了价格要从赵清河这里进货,但赵清河都没干。
这人做生意就得讲诚信,当初她的衣服无人问津,是李威好心想着帮她一把,他们才有了如今这样红火的买卖,就冲这一点,赵清河也不能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就把好心肠的李威撇下。
而这些日子赵清河先后给李威送了四批衣服,扣了进货的钱,赵清河这手里也净剩小五万。
五万块,那着实是很多的钱了,有心想拿出一些钱还给吴伟,可赵清河算了算账,才发觉,五万块看着挺多,只是要拿出去还债,去了三万块的债务,还有900块的利息呢,之后又没剩下多少,正考虑还不还,她去给李威送货,就听李威跟她念叨:“唉,这国家三天两头的开会,开会,也不知道这次开会会是个啥政策,可别再坑了咱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
赵清河一听,怢然想起来,八八年的一件事!那个可以利用的商机!比衣服还要暴利的买卖!
而大姐夫听了却忍不住说:“哎呦喂,您这要是小本买卖那像我们这样开出租车的那不就是臭要饭的了?您可别哭穷啦!”
这年头经济发展虽不太好,供货紧缺,但服装这个行业,那确实是个牟取暴利的好活计,别管什么年代,总会有有钱的男女,爱买一身靓丽的服装穿,但赵清河却知道,只靠服装业的暴利,那是不能长久的。
所以她也跟李威透了个口信:“现如今国家政策变得快,做啥都不能长久,我们要把目光放得更远才行,说起来,李叔知道附近有谁想租卖铺子的没?”
从日本进货回国买,他们能挣钱,只是占了先机而已,赵清河想,再过一段时间,当同样是出国打过工,也就是那些“食利阶层”的人也发现了这个商机,那么他们的财运也就算到了头,所以赵清河必然要再找别的财路。
李威愣了愣,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小姑娘打算自己单干,所说李威心善,可挣钱的买卖,到底不想就这么断在这,可他又不能欺负人家是小姑娘就忽悠人家,只得说帮她留意留意。
赵清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也没再多问,晚上却特意去邮局交了押金,给远在日本的秦昭国打了个长途电话。
电话里,赵清河说自己想挣了一些钱,想要开一个黄金饰品商店,让秦昭国在国外帮忙想想办法,弄一些黄金饰品邮寄回来,当然不可能是托运,因为黄金饰品在八八年还属于违禁物品。
秦昭国听了,建议赵清河这件事可以去找刘旭帮忙,赵清河不知道刘旭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没谱,只让秦昭国帮她弄黄金饰品就行,另外不要太担心家里。
因为心里有事,晚上回家,赵清河也没注意到秦母古怪的脸色,第二天早早出门,按照秦昭国给的地址找到了刘旭。
见到刘旭时,赵清河是有些意外的,她以为秦昭国口中豪爽的汉子应该是一个膀大腰圆,体型健硕的男人,却没想到,当她找到修车铺时,见到的却是一个身姿挺拔却消瘦的男人。
刘旭眯了眯眼看着赵清河,呲牙一笑:“你就是赵清河吧?秦昭国的小媳妇?”
赵清河看了看刘旭,也笑,他的确是个豪爽不扭捏的人:“对,我是,你是刘旭?总听昭国提起你,总想见见他口中豪爽的哥们儿,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刘旭给赵清河倒了杯水,见杯子上乌黑的手印,挠了挠后脑勺,还挺不好意思的:“抱歉啊,手上都是油。”顿了顿又说:“你今天来找我,是昭国说的那事儿?恕我直言,开金店,就如今这个形式,你做不大的。”
修车铺里到处弥漫着机油汽油的味道,屋内也是黑漆漆的,工人身上穿着的天蓝色工作服也满是油迹,刘旭作为老板,更是夸张,光着膀子,可见上半身瘦骨嶙峋的模样,也全是油迹,但他笑容清朗,双眸清澈,坐在椅子上,看着赵清河,行为坦荡的劝告。
赵清河见了,心中更是对刘旭多了几分欣赏与喜欢,也就越发真诚,她说:“这个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想要发财,自然就得敢拼,没做过怎么知道不能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