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震安原本即不愿这许多罗嗦,若依了他的性子,早将春薇据为已有就是,哪里还摆什么席宴、燃什么红烛,不过是不敢得罪了苏凌云,现下苏夫人都发了话,乐得从简,一口应了。
春薇闻言也是一喜,若拜天地,虽是演戏求生,倒底心中别扭,只消省了这些大礼,犹觉自己与这无耻之强盗毫无关系,念想至此,面浮笑意,只这一笑,哪知已将潘震安迷得魂飞天外。
凌梓凤从旁站着,早已斟了两杯,含笑递了上前,莫尤抢先端过一杯,递给潘震安,笑道:“恭贺大王喜得娇娥。”潘震安痴痴的接过,连声道谢,莫尤满意一笑,方端了另一杯,递给春薇,笑道:“恭贺春薇姑娘得此佳婿。”春薇犹豫不决的瞟了瞟莫尤,颤抖着接过。
潘震安握杯在手,眉飞色舞,抓住春薇的胳臂,笑道:“娘子请用酒,饮了此一杯,你就是我西王寨寨主夫人了。”春薇挣扎不开,焦急的看向莫尤,莫尤只做不知,笑劝道:“美酒在前,良辰莫误,春薇还是快快饮下。”伸手在她肩上一拍,酒已呛入,酒液入喉,春薇一怔,潘震安已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莫尤笑道:“潘大王莫非不该自饮三杯,谢我大媒?”
潘震安连称“有理”,不待凌梓凤斟,已自取了壶来,连倒三杯,一一饮尽,潘震安也回敬莫尤,莫尤笑推道:“我是素来不喝酒的,潘大王的喜酒又不能推却,这可如何是好……”话虽说着,已接过酒碗,笑眸转向凌梓凤,又缓缓移向二大王,笑道,“适才失手伤及二大王,多有失礼,这碗酒,我就借花献佛,二大王若不记恨,还请一饮而尽。”
二大王知她是苏夫人,哪敢不接她的酒,慌忙上前捧住,刚要仰头倒入,潘震安已笑阻道:“苏夫人的酒,你也敢径直喝!很是无礼!”已伸手来端,莫尤已挥袖挡住,笑道:“大喜日子,哪有这些头衔?素闻西山寨都是直肠汉子,不打不相识,喝个酒有甚了事。”潘大王只得讪讪而笑,二大王也干笑两声,一干而尽。
莫尤拍手笑道:“甚好!如此,不必再拘束,其余人等也尽来畅饮罢。”
众强盗跃跃欲前,又看潘震安的脸色,潘震安面皮微抽,阻道:“苏夫人的抬爱,他们消受不起,西王寨的规矩不可乱了,他们自有酒肉一边去喝,都围将上来,岂不是乱了尊卑。”
莫尤道:“同乐而已,分甚尊卑。”
潘震安犹豫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是苏公子立的规矩,说是强盗也有强盗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西王寨既然是苏公子的名下,不能不遵苏公子的吩咐。”
莫尤心忖,苏凌云今世作风与千年之后的罗晨完全不同,罗晨生性风liu不羁,行商管理企业也独立特行,凡事只求效率与结果,日常员工行为规范少有操心,想不到变成苏凌云,竟变得这样注重规范了,怏怏一笑,只得作罢,潘震安也吩咐二大王另去取了酒肉,安排众强盗侧旁食用,众人很不乐意,也不敢出声,听众使唤,莫尤生出一计,要潘震安着人耍枪弄棒,也图个热闹,潘震安略一犹豫,点头吩咐二大王,不多时,已在厅前燃起火堆,众强盗耍弄起来,一时又哟喝声四起,顿刻欢腾起来。
席上,莫尤与凌梓凤只管劝潘震安喝酒,潘震安初时有些犹豫,渐渐喝着迷湖起来,也认不得谁是谁,来者不拒,莫尤又呼来一干强盗轮流敬酒,几巡下来,已将潘震安灌了个八九分,潘震安虽说醉得厉害,眼却仍是直勾勾的盯着春薇,几次要拉着入洞房,都被莫尤借故挡下,悄悄的在桌下捏了捏春薇的手,春薇知其意,略略迟疑,故做醉态,道:“妾已酒醉,不堪久坐。”
潘震安心头狂喜,起身道:“啊,娘子,正是良宵,我送你回房。”莫尤抢过,笑道:“哪有酒宴未散,你先入房的,自然是我这媒人先扶新人入房。”凌梓凤亦拉了二大王过来,一左一右挟住潘震安,二大王此时也醉得七荤八素,唯酒是乐,哪有不肯的,莫尤已趁机扶了春薇离席。
潘震安一心念着美人,不肯再饮,踉跄着随后跟去,凌梓凤搀道:“潘大王如此不舍娇妻,我等怎么好耽搁时辰?”大笑着扶持入房,早见春薇头戴红巾,倚坐床前,莫尤掩面轻笑,陪在一旁,见两人进来,春薇轻推莫尤一把,莫尤一怔,没有说话,只是垂首而笑,凌梓凤已跨步上前,道:“莫误良宵,速去速去。”与莫尤出门而去。
潘震安欢喜若狂,此时屋内只他与春薇两人,还顾甚么苏夫人,一步扑上,嘴里叫着“美人儿”,哪知春薇娇躯一拧已闪在一旁,轻笑道:“慢着,我春薇也不是好受人欺侮的女子,你要显得诚意,需对我说个实话,不知有胆没胆。”
潘震安诞着脸问:“甚么实话,我潘大王无有不敢说的。”
春薇笑道:“好得很,那我问你,你做这强盗,都杀了多人,劫了多少财,又侮辱了多少良家女子?你敢是不敢说。”
潘震安醉眼看她,嘿嘿一笑,道:“潘某人杀人放火,有甚不敢说的,只是此时说这些,多是败兴,往日细说也是不晚。”说着话儿又欺身扑上。
春薇吃吃笑道:“果然是不敢说的,你也知我心性高傲,你要是做个强盗,却连说也不敢说,我也要瞧你不起。”
一句话激怒潘震安,他拂袖道:“岂有此理,我潘大王倒叫你瞧不起了,哼,我潘大王杀人无数,劫银无数,掳女无数,你今儿是得了苏夫人的面子,给了个排场,要不然,也与那些人一般,不过是我潘大王的一顿美食而已,待苏夫人一走,自然有你的苦楚,休要再罗嗦,夜色已深……”
春薇哈哈大笑,掀起盖头,露出一张素面来,潘震安定睛一看,眼前这女子,哪里是春薇,分明就是苏夫人,先是一愣,虽未言语,酒已醒了大半,然后冷笑道:“好得很,想不到苏夫人竟有这等胆量,敢拿自己顶替了我那美人儿,难道就不怕假戏成真,反叫我潘某人占了个大便宜。”
莫尤亦无惊无惧,冷笑道:“潘震安,你已坦言杀人无数,劫银无数,掳女无数,还以为我这一趟进山是为做这个媒人吗?死到临头,还说这无耻之言,莫非是想赚我一刀,割下你这舌头!”
潘震安道:“如此说来苏夫人来我这西王寨,是有备而来,要灭我这西王寨吗?”
莫尤道:“正是如此!尔等罪行累累,我若不知,留一活路,我既然知道,就绝难容你生存!”
潘震安大笑:“苏夫人果然是个奇女子!新婚燕尔就离家在外,让苏公子一顿好找,如今又来搅夫家的地盘,杀夫家的人,不知是何缘故啊?不知是苏公子哪里惹得*起火,还是潘某人招待不周啊?”
莫尤柳眉竖起,喝道:“我与苏凌云早无夫妻情份!杀你只因你血债太重。”
潘震安立起身来,抖了抖衣袍,全无醉态,将她细细打量,啧啧赞道:“苏夫人的容貌,虽然算不得倾城倾国,也是美若天仙,你既然自言与苏公子早无夫妻情份,又主动入我洞房,我潘震安也不是个没胆的人,送上门的食儿不能不吃。”说着,已跨前一步。
莫尤毫不畏惧,却很是诧异他醉神全消,暗忖:这个潘震安不愧是强盗大王,比那二大王警觉多了,原来他是早有察觉,故做醉态,连我那迷魂药都失了效,想必是暗中服了解药,又想,如此更好,我就杀你个光明正大,免教我说我暗使手段,潘震安见她惊异神色,自得而笑:“想当年,我潘某人成名江湖之时,你还在襁褓之中,如此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实话说与你,早在你见到那妞儿第一眼,我就生了疑,不过你是苏夫人,我也奈何不得,却不能不长个心眼,你下迷魂药的手法虽然极是高明,哪知我早已服下解药,至于那几坛酒么,你也太小瞧我潘某人了,我等在这深山之中,每日里吃肉喝酒,何用坛计?这几坛酒焉能醉得了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