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听得一声极凄厉的狼嗥,沙狼腾空而起。来不及呼唤,我的眼前便架上了一把刀:“你真的是那个人!怪不得气味一样!”
原来他一早怀疑我的身份!
雪君如一线优雅的影子,立到围外,淡淡地说:“你射不死我,拿我妹妹做挡箭,是不是个男人啊?”
哥极少开口,不过常常开口致命,没办法,更头痛的是身后多闪了一个人影,比哥慢不了多少:“喂,你们这群男人,别抓我未来老婆!天哪,修罗你现在太漂亮了!”
对着那把刀,偶实在没法晕过去。
沙狼狠狠地盯了我良久,突然松手:“你,走。”听到这话,一边的达里木也松了口气,扶住我。
“我不走。”静静地望着他,“我要救了人才走。”
“我的人,不要你救。”他简短地说,“你走,我和这个人对决……你给我滚!”
“对我未来老婆说话客气点!你的手还搂着她干嘛?……哦,不是你啊,对了,那个什么什么别搂着……”
达里木尴尬,偶轻笑:别理他,谢谢你,达里木大哥。
赛尔王和吉汗等都赶到,没等吉汗亮身份,这边有不少人叫出了吉汗将军,翼人将军的名头,事后吉汗笑咪咪地说,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当年在魔月军队还颇有名气哦。
叫归叫,沙狼手一挥,三百人立刻噤声:这飓风军团的军纪真的不可小瞧,其团结力更是所向无敌。达里木在一边小声说:“如果头儿不答应,大家便真的进退维谷……”
一声婴儿的啼声传来,不会吧,狗剩把儿子都带来了哦。不过这一哭整个氛围倒轻松不少,眼看着狗剩手忙脚乱把一切料理停当,沙狼的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出来了。
“对不起,修罗,他晚上特闹,我带着他在城外转,看着你哥他们走,一急就忘记交给依芙曼了。”狗剩嘻了一会,突然转向沙狼,脸色郑重,“飓风军团的团长是你吧?不就是人质吗?我和我儿子过来换,把修罗交出来!”
狗剩哥!热泪盈眶。
沙狼突然回头,凌厉的眼神正盯过来:“你到底走不走?”
“我们都不会走。”茜茜在赛尔王的搀扶下开口,语气虚弱却极坚决,“这不是你的人,他们都是自由的生命。虽然脸上刻着耻辱,但在真神的眼中,那个字代表他们不屈的荣耀!我们也曾是西尔塔的奴隶兵,大家有什么两样,古兰的子民,请跟着我们的真神!”
三百多人一动不动,都望着那个狼一般桀骜的人,眼中带着诚恳的乞求。沙狼,这个狼一般的汉子刹那颓然,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才无力开口,“修……罗,这是你的名字?你……发誓,善待我的弟兄。”
他们得先学会善待自己。我一字一顿,“我们的军队也有伤亡,大家要从敌对到心心相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大家去我们的总部:月亮村。”
相思把哥哥的顾虑传了过来,刚打过仗的敌对方,又要在一起过日子,恐怕多少会有些摩擦。日子久一些便会淡掉,而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山青水秀的黑色眼睛湖了。
“沙狼大哥,我以自然之灵的名义起誓,你的人一定会得到所有族人同等对待。月亮村的人,大部分都是曾经的战俘。”
正在争议间,红脚丫急驰而来,捎的消息是前线沙人侦察兵的报告:西尔塔驻军有异动。
沙狼看我们良久,终于大手一挥,成全了他的三百多人。
立刻行动,狗剩,茜茜等回地下城,吉汗伯伯,雪君和我开始带三百多人跳湖:谁叫雪君说闻沙起舞他们早在湖下准备好了呢?
他的准备真是天下无双。
这一招可吓住了一定要留下来的蓝阳,尤其看到雪君在湖中的英姿,恨不得第一个就邀他做海盗。沙狼的军事才能的确不能小瞧,四十人分出戒备,其他人下水,闻头早应雪君安排,把所有的气袋都集中了,大家配合默契,速度很快。
我与吉汗则在胡布图湖露脸,四处飞起黄沙造势,以吸引驻军的方向。一切都很妥当,等到一个兄弟从胡布图露脸送气袋,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闻头他们不但发掘了达子湖,还一直顺水直到更东部沙漠边缘的四眼湖。由于有伤员,一行人花了两天才到达。
已经有近两百兄弟没什么大碍了,断手断腿的虽然不能复原,但自然之心的治疗至少减掉了伤痛。月亮族的实力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吧,再加上魔月战俘们与吉汗的渊源,大家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一路上沙狼都很少说话,但眼中的戒备越来越小,那种凌厉也慢慢化成了忧伤。蓝阳与他天生对头般离得很远,毕竟他已经知道沙舰出自谁家之手。
我们开始南折,很快就到达西龙森林根据地。赫哲尔伯伯这段时间一直在那里安置难民,两天前收到消息,早替我们准备了森林南边一处极深极僻静的场所。西龙森林虽然不如弟安山那么绵延几千里,但三百人实在算不上多,大家基本上愿意留下,沙狼也希望自己的人在这里定居,我们便当机立断定下来。
赫哲尔伯伯说爷爷这段时间有些腰疼,可把我急坏。想来反正是要东行找皇帝伯伯的,于是和吉汗伯伯商定事宜,我,雪君蓝阳上路。有趣的是达里木和赫哲尔二十年前曾经在一个营地呆过,两人还互相传递过联络,这下又能说到一处了。等到三百人都已安置妥,沙狼独自一个竟不吭声地跟上了我们。
四人用传送带是轻而易举的事,沙狼离开了自己的队伍,整个人都变得阳光起来,身上的阴冷在一点一滴地消失,极为明显,突然心痛:他也和我一样,一份责任便足以埋藏所有的梦想啊。
“那一箭都无法伤你,倒真的奇怪。”一路上他只开了一次口。
雪君淡然,“我是死过一回。妹妹用自己的血救回来的。我这里有个面具,狼兄如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哥这份宽容直让我庆幸。有兄如此,夫复何求!
另一位王子不爱闲着,于是他的口中传出了不少我的事儿,添油加醋也就算了,偏把偶趴他衣服一事说得神乎其神,若不是施功传送,偶早把此人掐成十段。沙狼面具看不出表情,不过那眼神表明了忍俊不禁。
成了自由人的他似乎除了战争以外没有任何爱好,而蓝阳走南闯北知识丰富,脸皮又实在厚了一点,找了个只会听不会施功禁止他说话的搭档,两人竟然越走越投缘。
海盗王子好奇,每个点都要耽搁一阵,三个时辰才回弟安山,又是晚上。和屏障线前哨的翼人打过招呼,偶们一直到了爷爷的房前。
窗子开着,灯还亮着,突然门就打开了,爷爷满脸慈祥地望着我们:“红脚丫可比你们这几个贪玩的孩子快!”
满心温暖起来,一把抱住爷爷不肯放手,直到哥说瞧把爷爷累的,人家腰痛呢才肯进屋,我捶腰雪君端茶,只觉得红尘极远。
“本人蓝阳……”听此四字,偶立马封了某人的嘴,一杯茶功夫内他只能张嘴无声。
“沙狼这孩子受了不少苦,来,让爷爷看看,长得真结实。”爷爷的手搭到他背上时,我感觉到这匹狼明显地震动了一下,那面具后的眼睛,霎时变红。
十岁成了奴隶兵。二十年洗脑。
比起他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更幸运吧?
“爷爷……”他自言自语。
雪君与我对视,拉着某还在张嘴的家伙出了门。沙狼虽然三十,而其经历也不过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吧?除了打仗以外,他这一生几乎一片空白,也许慈祥的爷爷能给他最大的安慰。
在屋外坐了很久,蓝阳终于能说出话来:“看啊,修罗,那湖中间还有个小屋呢,住在那儿可真舒服哦。”
我全身发软。
雪君白了他一眼,一个箭步,“妹妹,你也累了,先在爷爷这儿歇着。蓝阳可以住我那儿。”
他扶我进房,死活拉走了某大嘴巴。
依在爷爷身边,只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月亮村实在太平定太温馨,而那湖中的小屋啊,我终于放弃了那生活!
沙狼呢?突然记起。
“这孩子,不知道多少日子没睡过安稳觉了,在东边那屋躺着呢。”爷爷抚着我的头,“修罗真是个好孙女,穿裙子好看。我看这几个孩子都不错。”
“爷爷话里有话哦,又要偶嫁人?狗剩和依芙曼有了小狗剩,您做大爷爷了,就不要逼我好不好?”我伸舌头,“好在哥那老能变裙子出来。”
东房有了响动,我与爷爷对视一眼,提灯进屋。沙狼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似乎全身都在冒汗。皱眉,我施了自然之心,“爷爷,好象是风寒。很可能一直操心劳力,伤痛病症被强压着没有发过,终于可以松懈一下,于是一下爆发。”
爷爷探了脉象,“先给他换上干毯子,我叫雪君去弄药。”
“不必打扰哥哥他们,他们也累。爷爷,我来吧。”走到沙狼跟前,我轻取下他的面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是如此倔强,由于常年戴着头盔有些泛白,浓黑的俘字写着无尽的沧桑,而脸上的神情却如刚刚飞扬的少年。
叹气,我用干毛巾替他擦脸上的汗,沙狼突然惊醒,哗地直坐起来,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抹去。不会吧,睡觉还带着刀?
“别害怕,是我。”温柔地朝他笑,我扶他躺下,“沙狼,你病了,爷爷去弄药,我们先换上干衣服。等你睡个好觉,再泡热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