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罚支持的组织竟然反对有神论?这帮恐怖主义者不是自称上帝使者吗?”曾经在榔头城经历过一次反上帝的行为,现在又在山河城看到反对有神论的言论,凌云感到无法解释这两个组织之间互相矛盾的行为。
“很简单,”谢轩低声分析道:“刘巍口中的上帝不一定就是我们平时指的西方宗教中的上帝,他还有可能说了谎,其实并没有上帝使者这回事。另外,搞极权主义的都有一个特征,他们企图控制人们的思想,但又不会搞出一个固定的思想,并没有一个绝对的价值观。出于保持手中权力的需要,任何现有的所谓真理都可以根据需要进行修改甚至推翻。”
解释完这种自相矛盾的行为后,他又补充道:“哦,他们也许有一个固定的价值观,那就是权力和利益,为了保障这个价值观,极权主义者可以随意更改自己的核心思想,不会去管前后矛盾这一问题。”
“老谢,还是你对这玩意了解地多。研究政治,你在行,我不行。”听完谢轩的解释,凌云钦佩道。他又压低声音道:“不管怎样,这是个掌握国际教罪证的好机会。可以先让匿踪战机在投弹空域等待,一旦弄到证据,空军马上实施空袭,我们趁乱把人救出。至于使徒的身份信息,有了这张照片就足够了,空袭过后由空中突击步兵封锁出城通道,来个瓮中捉鳖。”
商讨完行动细节,凌云自嘲道:“我发现我们快成瘟神了,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种暴行。”咧咧嘴,谢轩反对道:“不是我们运气不好,而是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暴行,运气再好的人也不能远离这些罪恶。”想到无缘无故被人说成独裁者的爪牙,他又耿耿于怀道:“如果这次行动能抓到山河日报的记者,不,不光是记者,还有主编,我要把他们搞成间谍,然后送交情报局,让这些正义人士真正当一次英雄。”
听到这个很有价值的建议,凌云眼睛一亮,偷偷笑道:“这个主意好,这群没有道德观念的记者,拿去严刑拷打再好不过。他们还真说对了一件事,在对付间谍和游击队员的时候,国防军确实很残忍。”一想到捏造事实的记者即将遭受的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惨遭污蔑的两人险些笑出声来。
在端上木桌的几个盘子中随便拨弄几下,凌云和谢轩结帐走人,他们离开这个飘荡着马屁味的牲口棚,前往国际广场收集国际教为非作歹的证据。在走过一条小道时,几个中年妇女警惕地注视着这两个生面孔,防止有敌人潜入到她们的身边。
感受到城市中飘荡着的不信任气氛,凌云悄声道:“国际教把我们宣传得太厉害了,这些教众看到个生人就觉得是前来搞破坏的国防军。”“这次她们的怀疑没有错,可惜也仅限于怀疑,真碰上渗透进来的国防军这些人也认不出来。”对这种冰冷的目光感到厌恶的谢轩不屑道。
通过通讯卫星的加密波段将修改后的行动方案传回情报局后,凌谢两人快步离开发送地点。虽然这种定向传输的微型地面站不会将电波发散到四周,但还没做到绝对的点对点通信,微弱的电磁辐射仍然有被附近的监测装置接收到的可能。安全起见,信息发送完毕后必须远离传输位置,以免被国际教定位。
通过安检进入国际广场后,凌云悄悄打量着这个长方形的露天场地。宽广的石板地面上,几百名前来参加公审大会的国际教教众在胸前挂着教派的标志,稀稀落落地站在广场各处,悄声议论着从残暴的国防军到这个月吃了多少肉之类的跨度相当大的话题。
山河城投弹空域距离幽灵轰炸机联队驻地的空中直线距离大约是478公里,时速920千米的隐身战略轰炸机需要飞行半个小时,实施精确轰炸时将由空中预警机为信息制导炸弹提供实时引导。装备了无线电监测装置和对地雷达的猎户预警机可以准确判断出防空雷达的坐标,再通过数据链将投弹信息实时传递给幽灵轰炸机。按下投弹按钮之后,轰炸机上的全自动火控计算机会根据投弹信息在合适的时间自动投下炸弹。
当信息制导炸弹跌入空中,幽灵轰炸机就可以撤出战场,后续的引导工作将由防空导弹射程外的空中预警机负责。猎户预警机上强大的计算机系统可以通过数据链同时引导300枚信息制导炸弹。这一低成本的制导方式得以省去传统制导炸弹上昂贵的传感器和复杂的计算机芯片,极大地降低了空袭成本。尽管信息制导的精度暂时还比不上昂贵的激光制导,但低廉的价格和大威力战斗部却完全弥补了这一小小的缺憾,使信息制导炸弹这种并没有革命性突破的制导方式取代了精确的激光制导,成为低成本轰炸的不二人选。
实际上,联合战斗机同样具有优秀的隐身性能,搭载体积小威力大的新式弹药后完全可以代替幽灵轰炸机执行任务。而幽灵轰炸机本身就可以搭载足够的化学弹头扫清山河城的防御阵地。但空军不想让造价高昂的匿踪战略轰炸机躺在机库内腐烂,还得确定在猎户预警机指挥下的信息化空袭的实际效果,海军航空兵更是需要实战来检验战斗力的恢复情况。因此,战区司令部制定了这个大费周章的空袭方案,以尽量增加飞行员的参战率。山河城也就“有幸”成为继卫立北军阀后第二个遭到幽灵轰炸机打击的国土内目标,第一片遭到海军航母战斗群远程打击的叛军阵地。
时间在无意义的闲谈中慢慢逝去,越来越多的国际教教众和山河城居民涌入了国际广场,准备观看一场精彩的批判大会。山河城远方的空军基地内,准备就绪的幽灵轰炸机和猎户预警机也跟在牵引车后面进入起飞跑道,准备实施一次精确的空袭行动。更远方的太平洋内,第一舰队的“中正”航母打击群已经机动到预定海域,繁忙的升降机正在将一架架挂载着化学毒气的海雕型舰载机从机库内提升到甲板上。一场比批判大会更加精彩的军事行动,已经正式启动。
就在国际广场内的扩音器宣布公审开始的一刻,黝黑的幽灵轰炸机也在滑跑后飞入空中,径直向山河城方向飞去。晴朗的天空下,略有波浪的蓝水上,航空母舰搭载的多用途海雕战斗/攻击机已经进入电磁弹射器,随时准备冲向天空,将机翼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扔给敌人。
公审大会的主持人并不知道两个隐形杀手已经进入轰炸山河城的飞行航线,他用抑扬顿挫的音调兴致高昂地宣布大会正式开始。故意拉长的声音配合激烈的音乐,使在广场内围观的山河城居民顿时情绪高涨,配合着主持人和音乐的节奏齐声高喊着口号,整个广场在瞬间陷入一片毫无意义的嚎叫声中。
参观群众的热情已经被主持人充满技巧的手法完全点燃,会场燃起了比蓝巨星更加炽热的狂热气氛,让深陷其中的凌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在群众们热烈的叫嚷声中,遭公审的主角被拉上高台,台上的摄像机准确地在他干净的脸上对焦,将审判对象平静的表情显示在广场内外的大屏幕上,引起一阵更加热烈的飓风。
台上的主持人狠狠地瞪了公审对象一样,似乎对他毫不惊慌的神情很不满意。杂乱无章的声波渐渐消失后,这名专家级主持充满激情地介绍道:“为光辉事业共同奋斗的战友们,今天,我们要共同审判一名罪人。这名罪人,”他拉着长长的音调激动道:“他竟敢蔑视我们共同的理想,我们共同的价值。这个罪大恶极的人民公敌,他顽固地坚持有神论,传播迷信思想,试图用反动的宗教意识腐蚀我们的纯洁精神。这种人,实在是罪不可恕,战友们,大家说应该怎样惩罚这个反科学反进步反文明的社会败类?”
主持专家在高亢的声音中将话筒对准了台下,受到露骨的暗示和鼓舞,这群暴民声嘶力竭地共同宣布判处公审对象死刑,但暴民们对极刑的执行方式并不能达成一致意见。一时间,枪毙、斩首、绞刑甚至古老的车裂席卷整个广场,在瞬间形成一股毁灭性的龙卷风。
主持人舒适地享受着这场由精神和神经共同构成的强烈风暴,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表演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如同注射了一剂咖啡因,兴奋的精神变得更加亢奋。他得意地将话筒捅向公审对象的嘴前,居高临下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被公审的中年人淡然地注视着周围势要粉碎一切的疯狂,充满同情的目光就像在观看一场与他无关的悲剧。他舔舔干燥的嘴唇,平静道:“我不会放弃信仰。道,是宇宙的终极真理,它掌管着天地,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处于道的运转中。我相信道,道存在,你诋毁道,道仍然存在,至高无上的道不会因为你们的诋毁而变得不存在。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样做,当心遭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