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到处都是皇榜,抓住曾可光及舞娘,便赏黄金万两。众人听得此信,纷纷寻找二人下落。
曾可光和舞娘行了一程,遇着钱捕头。但觉眼皮乱跳,舞娘心想,钱府里是不是出事了?她朝曾可光望了一眼,低声朝他道:“相公,看来我们,是不能离开此地了。”
曾可光叹息一声,但见一簇人马,朝前奔去。钱捕头喝住两人道:“且在林子里躲躲,等会再离开此地。”
曾可光和舞娘,只得策马退回。猛听得路上的行人道:“钱府一府,为让曾可光和舞娘离开皇城,一家老小,都被抓了起来。要是三日后两人不回去,便会被处斩。圣上下旨,只要捉住两人,便赏黄金万两。”
两人听罢,对视一眼道:“不行,我们要回去救钱老爷他们。”
钱捕头喝住两人道:“你们如此回去,恐怕再不能相见。”
曾可光和舞娘叹息一声道:“就算我们永世不能相见,也不能害了钱府一府。数百条人命,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钱捕头慌道:“他们要让你们离开,早就作好了死的准备,你们回去,岂不是让钱府一府的人心里都不安。我知道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舞娘淡淡一笑道:“他们是想替你报答在钱塘梨园里的大恩,钱捕头,在梨园里,我也不是单独的要救你,我也想和死书呆永远呆在一起。你没有欠我什么,反倒是我舞娘,欠了你很多。”
舞娘说罢,策马驰回。
曾可光见她驰出,也朝城门驰来。钱捕头顿足叹道:“两人回去,又要何时才能相见?”
钱捕头捻须朝风雨中望了一眼两人的背影,像他们如此大义,要是不能在一起,那真是老天无眼。钱捕头叹息一声,也策马驰回。
舞娘和曾可光一路听得有人追捕他们,只得将全身装束去掉,将脸抹黑,不让别人认出。不禁来到曾经先生住的地方,曾可光朝舞娘道:“娘子,咱们来此一趟不易,此刻去拜见拜见尊师。”
舞娘心想,他此刻不去,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两人翻身下马,走进先生的草屋,只见老妪开了院门,她认得曾可光,朝他道:“先生自从京城回来,便一病不起,现正在病中,恐怕不能见二位。”
曾可光匍匐跪地,朝老妪道:“师娘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学生此来,听得尊师有病,自当一见。”
老妪忖了忖,朝曾可光道:“此时不见,恐怕再无机会。我就带你们,去见见他。或许他心里好受些,病情便减轻了。”
老妪说完,带着两人,来到先生住的屋子。曾可光见他面色苍白,他们到来,只微微的睁开双眼,脸上露出笑容。
曾可光握着先生的手道:“恩师,想不到京城一别,你却躺在病榻之上,都是学生之过,让你久卧病床。”
先生见两人到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便命老妪将他扶起,坐起身来道:“公子能来看我一眼,我也心满意足。如今放不下的,只有老伴。我要是一去,恐怕从今以后,也不得相见。还想求公子一件事,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曾可光慌忙道:“恩师但有所请,在所不辞。”
先生朝老妪望了一眼,流泪道:“老伴陪我走南闯北,也从未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想求公子书信一封,让老伴带着前往钱塘,和夫人住在一起。”
曾可光连连点头道:“恩师放心,我立刻修书一封,命人送往钱塘。”
先生摆摆手道:“这封书信,老伴带着就可以了。路途奔波,老伴可要小心照顾自己。只是钱捕头未来这里,我的心里,倒有几分不安了。”
曾可光朝舞娘望了一眼,沉声道:“你在这里守着恩师,我去寻钱捕头回来。”
正说着,忽听门外一阵马蹄声,曾可光朝屋外一望,不是别人,正是钱捕头。钱捕头飘身下马,来到屋子里道:“老朋友,想不到钱塘一别,你便卧病不起。我来迟了一步,要不然就可以和你对酒作乐了。”
先生微微一笑,捻了捻须,只觉胡须脱落,暗自叹了回气。望着器宇轩昂的钱捕头,叹息道:“我可比不得钱捕头,如此春风满面,真是羡煞旁人。”
钱捕头握着他的手,见他眼色游丝遍布,低声道:“老朋友,你可有后事要嘱托?”
先生朝曾可光和舞娘望了一眼,低声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学生,希望你能保全两人,别无他求。”
钱捕头略略点头道:“先生放心,我钱捕头身受重恩,无以为报,就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救了两人。”
先生听罢,两人紧闭,瞑目而逝。老妪见罢,眼睛红肿,不禁滴下泪来。三人见老妪如此,慌忙劝解了一番。三人都知此地不可久留,便草草的将先生安葬,又替老妪顾了马车,打点好一切,送她上路,往钱塘去了。
舞娘算算时日,朝曾可光道:“今日是最后一日,咱们再不入城,恐怕钱府里的人,就没得救了。”
钱捕头掐指一算,朝两人道:“此刻犯冲,咱们不得进城,等到日过正午,咱们再进城去。我本想带着你们离开此地,可你们高义,不愿离开,是老道此生以来,见到的最为恩爱的夫妻,也是最令人心里不安的。”
曾可光朝舞娘望了一眼,回想在酒镇相遇的情景,一见倾心。从此注定两人,纠缠不休。当时的情景,让自己心动,又让自己害怕。从没想过,能和一个鬼魂在一起,更没想过,相守相恋,也过三世。
曾可光望向远处,朦胧的远山,令他迷茫。也不知这一去,还有没有再出皇城的可能。要是不能出来,自己又该何往?
两人都想着同样的问题,想着今后,是否能离开皇城。可两人的担心,都得圣上裁决。钱捕头见两人闷闷不乐,都在想着自己的问题,不禁朝两人道:“此刻太阳偏西,咱们经过吊桥,从侧门而入。”
曾可光和舞娘对望一眼,翻身上马,策马朝皇城奔去。两人进入皇城,见钱捕头落在后面,知他不想进城,或许要见一个重要的人,便不再等他。两人行了一程,躲过皇城守卫的追捕,朝午门行去。
曾可光朝城内的守卫望了一眼,见众人守得皇城各处,水泄不通,不禁朝舞娘道:“皇城内守卫如此严,钱捕头都有办法让我们进来,想必他能通神。”
舞娘心情不好,也不想说话。回到皇城,能救钱府一府,可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恐怕就不大了。那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曾可光见她不语,知道她想着日后的事,便也不再说话。两人驰到午门,见钱府里的人被绑着,送上了断头台。
曾可光慌忙策马驰去,朝行刑官喝道:“住手,不得乱动。”
行刑官一听,慌忙停住要砍下去的大刀,朝曾可光望了一眼。三公主见曾可光驰回,拍手大喜道:“原来曾公子,果然是至情至意之人。本公主在此等候你三日,以三日为期,你真的回来了,让本公主高兴不已。”
钱老爷听得喝声,朝曾可光望了一眼,激动不已。心想曾可光如此大义凛然,在此危急关头回来救人,可谓前所未有。钱老爷暗自叹了口气,自惭形秽,没有将二人救走,反将他们送入了牢笼。
曾可光瞪着三公主,冷笑一声道:“你即便能让我回来,我的心里,早已离去。就算你要留我在你身边,我的心也不在你的身上。”
三公主一听,嘴里一哼,朝台上的卫士喝道:“将曾公子旁边的女子拿下,即刻斩首。”
曾可光听罢,跪地道:“三公主,你要杀我娘子,就请先将我杀死。你要是动娘子一根毫毛,我即刻死在你的面前。”
三公主心想,要是斩了他的娘子,想必他也做得出来。不如暂且将两人分开,再慢慢的开导他,说不一定能留住他的心。要是留不住此人的心,那留他在皇城,又有何用?
三公主叹息一声,朝卫士喝道:“将舞娘送往御花园,命她浇花。把曾公子,带到本公主的宫殿里去。”
舞娘一听,心下一冷,原来三公主,真的对相公有情。但想相公对曾府后院的女子,都不动情,对她三公主,也毫无情义。我就算在此浇花一辈子,心里也算舒坦。
舞娘忖罢,朝曾可光望了一眼,却见曾可光死死的盯住自己。舞娘不禁低下头,低声朝曾可光道:“相公,你对我的恩情,舞娘此生,不能忘怀。要是还有来生,我们也会厮守在一起。”
曾可光嗯了一声,眼泪却流了出来。
舞娘见状,心想相公,还从来未流过眼泪,此时见他流泪,也觉此生再见无期。舞娘回首朝一旁的三公主望了一眼,见她趾高气扬,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暗想凭权势、地位、金钱能将一个人留住,那就不是爱情,只是取悦而已。
舞娘忖罢,仰头大笑。
三公主不知她笑什么,但从她的眼里,看得出她是在笑自己傻。三公主不禁也冷笑一声,心道:“即使我得不到曾公子的心,我也要把他留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