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捕头朝各处望了一眼,见飘香院里,挤得人山人海,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心想舞娘真被曾府里带走了,难道他们知道舞娘的血,能解救众人,便想将她处死?二老爷来到这里,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亏我在钱塘曾府住了那么长的日子,却没看清二老爷的真正脸嘴。
钱捕头叹了口气,这是他一晚上来,叹气最多的一晚。以前他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惆怅,想着今后要面对的敌人,个个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他们要是人也还罢了,可都是百余年来的僵尸。
钱捕头坐在椅子上,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听到飘香院外,有个声响。却听说窦磊旺来此看舞娘跳舞,急得老鸨,慌忙准备,让众人腾出一块地方来让他坐了。钱捕头朝窦磊旺望去,只见他全身冠带,面白如玉,有曾可光的遗风。
钱捕头不禁走到跟前,挨着他坐了。早有老家人认出是钱捕头,朝窦磊旺道:“公子,这位便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名捕钱捕头,还不拜见钱捕头?”
窦磊旺朝钱捕头望了一眼,不禁一惊道:“钱老爷子,怎么我像见过你一样?今日你到府里,我没有见到,此刻见到了,却犹如见到了故人。”
钱捕头捻须微笑道:“窦公子才学过人,我粗鲁中人,只要你不嫌弃,便让老夫兴奋不已了。窦公子,你高中了,可怎么还在此游猎群芳呢?改日让你父亲,给你攀一房好的亲戚,想必……。”
窦磊旺摆手道:“钱老爷子有所不知,我听说飘香院内,有一绝色佳人,所以想来此处看看。一为了寻找点灵感,写些字句,二也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让老家人陪我而来,也是征得家严的同意,才来到此处。”
钱捕头连连微笑道:“原来窦公子,满腹经纶,还不乏兴致。不错,有才之人,都风流倜傥,令人不解。我今观公子,却明白了些道理。窦公子,可惜舞娘不在此,恐怕要让你久等了。”
窦公子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等等她又何妨?曾听说十六年前,飘香院内,便有一弹琴的女子,名叫舞娘,有一曾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还作出了些诗句,真让人羡慕。”
钱捕头听他提起,便将当年曾可光和舞娘的事迹告诉他。但见他听得出神,朝钱捕头道:“钱老爷子,你说他们,后来都到了什么地方?”
钱捕头捻须一忖,朝窦公子道:“他们现在,恐怕都分开在不同的地方了。两人真是可歌可泣的一对鸳鸯伴侣,只可惜……。”
钱捕头正要说话,便听窦公子吟咏出曾可光的那首诗来道:“楼阁歌舞几时休,梨花飘香疑似雪。玲珑娇俏仙音传,纤细葱根拨音绝。皎洁月色光掩映,娇羞霓裳共宫阙。只身南山葡萄树,奈何桥头不忍缺。落寞荒园情寂寂,断魂衰草盼佳音。台前妙音仙宫来,肠搅邙山稚关雎。东西相顾人不在,两情不悦音难谑。笑虐赋诗吟作对,枉顾他遭无情绝。”
老家人也是才学甚高之人,听完窦公子吟出那诗,忙朝他道:“公子啊,这些都是曾公子风流倜傥引来的祸祟,你可不能学他。他在歌姬的脚下,跪了不知多少天,虽然让歌姬回心转意,后来两人,却被狐妖给害死了。”
窦磊旺一听,拍掌笑道:“要是如今,还有狐妖,那可真就好了。我倒想让狐妖,也把我和现在的舞娘……。”
他此言未罢,便听老家人喝道:“不可胡言乱语。”
钱捕头微微一笑,拉着窦公子的手,微微一笑道:“窦公子,有些事,不能乱说,你可不能惹老家人生气。我看你脖子上,似乎也有当年曾公子带的那么一块玉。”
窦公子从脖子上摘下来,朝钱捕头道:“听说是从胎里面带来的,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稀罕的,竟有舞娘两字。”
钱捕头一听,心里更加肯定,他便是曾可光的转世。
但听窦公子又道:“我想有舞娘几次,想必我的娘子,便是舞娘。听得此间有人叫舞娘,便来此看看她,要是真如我意,便娶她回家,做一世夫妻。”
钱捕头朝老家人望了一眼,见他的脸上不快。知他为了窦公子的话生气,也不再多说。旁边的人,都朝窦公子投来一样的眼光。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神童,在女人身上,或许是个白痴。众人见他的样子,又好笑,又觉得他只不过是个孩子。像他这样的人,就不该来这种地方。哪个院子里的女子,不是那水性杨花的?当年的曾可光,不过是一个奇迹。
众人忖了忖,都朝他投向鄙夷的眼光。羡慕他的才学,却鄙夷他对女人的愚忠。还没见到人,就对她思念不已,这样的男人,恐怕也是曾可光那样的痴情种。要是有曾可光那么好的遭遇,那就是他祖上积了德。
曾可光经过那么长时间,才将舞娘弄到手,像他这样,要将一个哑女弄到手,恐怕就真像摘天上的星星一样。钱捕头见有人鄙视窦公子,朝众人微微一笑道:“大家都是来此观赏舞姿的,想必对舞娘的舞姿,也深入了解。”
众人摇摇头道:“舞娘的舞姿,就像天女散花一般,带着一股梨花的香味。要是别的女人,也像她那样跳得好看,却没有这样迷人。舞娘天生的香味,才是真正迷人的地方。”
当下一人摆手道:“公子所言非虚,然我却有不同的看法。舞娘的舞姿,虽轻盈,却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道。她想摆脱这里,却又无法脱身。她不会说话,却在每一步舞姿之间,都流露着自己的情感。要是窥不透舞娘的内心世界,那真就是没看懂她的舞姿。在京城里,有人喜欢琴音,有人喜欢狎妓,有人喜欢琵琶……,可他们对每一个自己喜好的东西,都颇有研究。”
钱捕头捻须微微一笑道:“舞娘的舞姿,你们在这里常见,我却没有见过。不过我可以说出舞娘的舞姿的独特之处。”
众人一听,都朝钱捕头望来,当下有人喝道:“钱老爷子,你对断案有独特见解,我们都佩服。可你说对舞姿有独特的看法,我们却不敢苟同。”
钱捕头站起身,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对舞娘的舞姿,有些独特的见解。她每要跳舞之前,是不是先将双手一展,带出一股梨花的香味?再将双手一合,做出个推掌的姿势?”
众人一听,吓了一跳,怔怔的望着钱捕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在这里,不过在门口见过舞娘跳一次舞,可那时的舞娘,都跳到了一半。”
钱捕头摆摆手道:“我不过是见到她像故人,所以有这种感觉。想必她的舞姿,便出自故人之手。不过有可能是天然所使,她就没忘掉以前的舞姿。”
钱捕头说罢,眼睛里,充满了回忆。
窦磊旺一听,朝钱捕头翘起了大拇指道:“钱老爷子不但对断案捉拿钦犯有研究,对妖狐、鬼怪都有极其精准的研究,还对舞姿,颇有研究,可谓博学多闻,令人佩服。”
窦公子说罢,抱拳一拜。众人心里虽然不服,但想起舞娘的舞姿,的确如此。想必当年钱捕头,曾见到舞娘的生母的舞姿,要不然他对舞娘,这么了解?他对舞娘,这么关心?
众人正吵闹间,忽听老鸨道:“大家稍安勿躁,姑娘回来了。”
众人一听,都挤着朝舞娘望了过来。但见梨花色的衣服,搭配着她那冰雪聪明、国色天香的脸蛋,令人一见倾心,却又让人有种望而止步,不敢亲近的感觉。
窦公子朝舞娘望了一眼,不禁点头道:“如此国色,果真艳羡。不过此间的众公子,都是凡夫俗子,令人厌恶。”
此言一出,当下有人朝窦公子喝道:“你说什么呢,请你说话注意一点,要不然我们就送你一程,让你永远也别想再来这个地方。”
老家人瞪了那人一眼,怒喝一声道:“这位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下面去说去。”
老家人的手一指,朝飘香院的阁楼下指去,示意那人,随他一道出去。那公子见状,哪里敢惹窦府里的人,忙讪讪一笑,和身旁的公子,换了一个位置。
窦公子白了那公子一眼,也不多说,朝老家人道:“韩伯,看他那尖嘴猴腮的样子,我真是厌恶,你过去帮我赶走他。”
韩伯摆手道:“公子,他也是花钱来这里的人,咱们不能赶走他。老爷只交代,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却没让我来赶人。公子,如今舞娘也到,你就用心的看她的舞姿,回去做出一诗来,也好让老爷开心。”
窦公子嗯了一声,朝舞娘望去,只见她的脖子上,忽隐忽现,也有一块玉。窦公子一愣,心想她的脖子上,怎么也有一块玉?我要去看个究竟,正好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随我一道家去。
窦公子忖了忖,站起身子,飘身驰到台上。众人见他上台去,都指着他喝道:“小屁孩,给大爷们滚下来,别挡着大爷们看舞娘的舞姿。”
韩伯听完,站起身,连连向众人道歉。众人见韩伯站起,都对这个灰衣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只见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袍,两眼深陷,却放出光芒,有将人灼烧之感。众人都疑惑不解,朝台上的窦公子望了一眼,又朝老头喝道:“老头,你来看跳舞,怎么给孩子求其情来了?这毛小子,到处惹事,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
当下有一人,飘身驰上高台,正要抓住窦公子,却听一声苍劲的喝声,韩伯也飘身驰上高台,挡在窦公子跟前。抱拳朝那人笑道:“公子请高台贵手,就给小人一个面子,不要为难我家公子。”
那公子朝韩伯望了一眼,见他虽是会家子,武功当在自己之下,身子一旋,猛地朝窦磊旺抓出。窦磊旺见状,朝韩伯道:“韩伯,他怎么这么可恶,竟不给你面子。这里我不管了,你就照你的意思,收拾收拾他。”
窦磊旺说罢,去舞娘脖子上一拉,将玉拉出。舞娘哑着嗓音,不停的哭泣,闪到一旁,不再跳舞。众人见状,早被吓得奔出飘香院。
老鸨见众人离开,慌忙爬上高台,来劝两人,不要厮打。
韩伯见窦公子见到了舞娘脖子上的玉,朝窦公子喝道:“还不快将玉还给舞娘,赔礼道歉?”
窦公子听罢,将玉递给舞娘,忙又拱手赔礼。舞娘见他没有恶意,方才不哭,怔怔的望着他。
窦公子将自己脖子上的玉递给舞娘道:“姑娘,我的脖子上,也挂着这么一块玉,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舞娘见了那上面的“舞娘”两个字,朝窦公子望了一眼,抽身一跑,走进了自己的小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