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堤上,水湖边.
又一个月圆之夜,皓月当空,银装裹地.
一个白色的人影,笼罩在月光的晕辉下,纤长,高挑,乌黑的青丝直垂到臀部.清幽的夜晚,像是情人在约会,彼此倾诉幽怨情肠.左手依靠在冰冷的堤栏上,欣赏 那一汪碧绿的清水.右手握着两只同样的玲珑玉笛,朦胧中显得高贵典雅.等待,等待着将另一只玉笛,交给可心的人儿,还是将玉笛托付终身.
白纱蒙面,像月色裹着大地一样,永远都是那么的神秘.
又给人万千的幻想,她为何如此,白纱罩着的她是不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惹人喜爱?
刘五岳躲在那株柳树上,望着湖畔的清影,望着那一别一月的人儿,望着她美丽窈窕的身体,他的心在颤抖.几何时,是乎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难解之情.可她并不知道刘五岳的存在,也不知道刘五岳就躲在湖畔对面的杨柳树上.
刘五岳的心绪飞扬,这是一个多么惬意的晚上,像在秦淮河畔,也遇不到这么的夜晚,也不会有这么高的情调.他想起的姜月娥,不禁又轻轻的拍打一下自己的脸庞,让自己清醒得忘记湖畔的清影.
他望着月光下的倩影,情难自禁.不是他的多情,而是眼下的少女太迷惑人眼.他没见到她的脸庞,没见到她面纱下的轮廓,可她甜美的声音,婉转的笛音,无不向他诉说着心中的情结.她笛音里的话语,像是在向他数落,也像是在向他告白.
刘五岳感到了从所未有过的幸福,能听懂笛音里的故事,他再无所求.再过几日,玫瑰红人和兰儿就抵达不归谷,天池怪人也能安心在不归谷住下,他再也不会离开 不归谷了.天池怪人的灵魂,也应该安心了吧.我刘五岳没能亲自送你到不归谷,可你也不要责怪我.刘五岳这么想着,忽听见湖畔的那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响. 他急得朝湖堤望去,只见光着脚丫的小乞丐,气喘吁吁的奔来.
他硕大的眸子,望着白衣女子,清脆甘甜的唤道:“姐姐,我来晚了.”
白衣女子依旧蹲下身,抚摸着小乞丐的头,微微颔首,道:“你没来晚,是姐姐喜欢早点来看湖畔的月色.”
小乞丐王睡梦睁大眼睛道:“姐姐,明明是我来晚了,梦儿对不住姐姐.痞子叔叔曾给我说过,做人要诚恳,否则就会被人瞧不起.”
白衣女子继续抚摸着小乞丐的头,幽幽的道:“梦儿真乖.”
她说毕,右手轻轻一滑,笑道:“梦儿,你猜姐姐给你带来了啥?”
王睡梦摇了摇头,怔怔的道:“梦儿不知道,姐姐要送梦儿礼物,可梦儿没礼物送给姐姐.”
白衣女子伸出右手,递过一只玉笛,朝王睡梦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月姐姐答应你,教你吹曲子的?”
王睡梦点点头,喜出望外,伸出双手,抓住白衣女子的双袖,点点头.但他随即又将双手向外一伸,连忙缩回到两腿之间.白衣女子忙问道:“梦儿,你不喜欢姐姐送你的笛子吗?”
王睡梦摇了摇头道:“姐姐,我喜欢.只是……,只是梦儿的手,弄脏了姐姐的衣服,我……,我…….”
白衣女子笑道:“梦儿真傻,衣服总是要脏的,即使不伸手弄它,它还是要染上尘埃.梦儿,伸出手来,好好的拿着笛子,姐姐可要吹曲儿了.”
王睡梦满脸堆着笑容,接过玉笛,仔细把玩.
刘五岳听着两人的对话,白衣女子的笑声,她的清音,在他的耳朵里久久回荡.像仙曲,充斥着整个湖畔,传到湖的对岸,进入刘五岳的耳朵.像黄鹂的歌喉,婉转玲珑.像清溪流水,像弦外幽音,像丝鼓齐鸣,令人心神俱醉.
王睡梦细弄着玉笛,爱不释手.忽见白衣女子将玉笛送与樱桃般的小嘴内,他依稀见到了白衣女子的面容.可那一瞬,也是那么的朦胧,几乎辨不清她的清影.难得有人瞧得起他这样的乞丐,这不是施舍,这是爱的呼唤,是没有歧视的爱心.他要将玉笛珍藏,直到自己逝去的那天.
他突然觉得两眼金光一闪,滚下两粒珠子.沿着面颊,滑落到堤岸上,仿佛滴答的水珠,重重的敲在他沉睡而幼小的心灵.心,突然飘离了整个世间,没有仇恨,凄苦和饥冻.他望着白衣女子的手指,按着的和谐的节拍,吹出的清音,让他忘记自己在哭,感动的哭.
王睡梦望着白衣女子,望着她白皙的手,轻按玉笛,传出的娇音,断肠离魂.他跟着手舞足蹈,舞弄玉笛,两缕佳音,传到刘五岳的耳朵.刘五岳几分不清是王睡梦吹出的笛音,还是白衣女子吹出的笛音,同出一辙,美妙绝伦.
皎皎明月,煞白芳华.
冷落寒冬,落寞佳人.
刘五岳听着听着,不禁想起了许多古老的往事.
她的笛音,将他带到了一个幽静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蒙面的少女.老人的手里,握着一只玉笛,和白衣女子手里拿的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分别.那 是什么地方,刘五岳并不知道,老人何时离去,只剩下这么一个少女,他也不知道.少女东奔西跑,驰骋江湖,辗转来到神秘的杨柳镇,在这里诉说她心里的痛楚. 刘五岳想知道,那缕笛音将他带去的地方,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笛音也因此而终止,而停顿,再寻不到它的踪迹.
但听小乞丐的声音嗤嗤的响起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吹了?”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气吐幽兰,幽幽的道:“今晚姐姐很高兴,吹不出那晚的感觉.梦儿,你知道劝君曲的真正含意吗?”
小乞丐王睡梦摇了摇头道:“梦儿不知,还望姐姐教我.”
白衣女子道:“我慢慢的讲给你听.”
王睡梦点了点头,听着白衣女子的话语.“三十年前,江湖中出了一派,令江湖武林追杀的门派.他们使的招式,与金素门所使相差无二,只是他们一出现,必有金蜘蛛出现.”
刘五岳心道:“金蜘蛛,难道是当日琴妹中毒的那个所在,遇着的金蜘蛛?皇城不远的密林,遇着的人,他们的行踪,和那里的人的行踪,诡秘得让人几乎无人知 道.这些人,和白衣女子所说的金蜘蛛,是不是有一定的干系?洞内的蒙面人,琴妹身上的毒,都没有再发,那人去了哪里?到底是谁?与血花有关吗?”
刘五岳的心里,一阵抽搐,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他了如指掌,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这一切.刘五岳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又道:“难怪有人诬陷我于不义,没有杀人,却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杀人.”
但听白衣女子又道:“金蜘蛛的武功,举世无匹,可天下武林,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人人都想置他于死地.想从他的身上,得到武功秘笈,可他早将武功秘笈毁去. 天下武林谁会相信他的话语,一桩桩的惨案接连不断的发生,和金蜘蛛的手法一模一样,毫无分别.武林各派奋勇群起,争相捕捉金蜘蛛.金蜘蛛逃难四方,最终还 是被江湖上所谓的正派人士抓到,将他万剑穿心而死.只可惜江湖中人,没有得逞所愿,他的身上,根本没有那本举世无双的武功秘笈.他的怀里,揣着两只一样的 玉笛.”
刘五岳大惊失色,暗道:“原来玉笛的来历,和金蜘蛛有关.那么金蜘蛛死后,江湖中的人为什么没有得到玉笛?”
又听白衣女子道:“江湖各派见到两只玉笛,却不以为奇,这就是失传已久的玲珑笛.”
刘五岳精神为之一振,玲珑笛,玲珑笛,你终于横空出世,你终于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玲珑笛,你神秘的面纱,原来这么朴实.但他转念又想,,飞花血月难为情,难道上天早已注定,飘血剑,玲珑笛会相约在某个晚上,共同倾吐它的不快?
刘五岳回想着这句话,回想着早已熟悉的话语,那它到底会带给三人什么样的命运?刘五岳想到飞花血月剑,又想到了香儿,想到了她临走时的交代,无论如何,等 此事一了,便上月魔宫.刘五岳听着白衣女子的话,又道:“只可惜世人不识玲珑笛,辗转流落尘世,后被一个乞丐拾得,经过二十余年的参悟,终于悟出了玲珑笛 的秘密所在.他也因此而耗尽毕生精力,在悟出笛子音律的当晚,悄然而逝.”
王睡梦听着白衣女子的话,虽不懂这些,但在江湖中闯荡已久,多少也听到些风声.遂问道:“姐姐,你说的金蜘蛛,是不是江湖中传闻的一个神秘组织?最近几年,在秦淮河畔不断出没,想必他们要进行一桩秘密的行动.”
白衣女子幽幽的道:“梦儿,答应姐姐,无论遇着谁,不可乱说话.”
王睡梦点点头道:“姐姐,我听你的.”
白衣女子抚摸着王睡梦的头,点头道:“梦儿真乖.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玲珑笛的吗?”
王睡梦眨巴着眼睛,忖了半晌道:“老伯伯临终前将玉笛交给姐姐的?”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点头道:“梦儿真聪明.我得到玲珑笛后,日子也并不好过.老伯伯临终前交代,一定要让我找到会使飘血剑法的人,揭开的秘密,可姐姐我踏遍天下,也没找到这样的人.”
王睡梦一愣道:“姐姐,前些日七星剑派的卧云虎说飘血剑法的传人到处滥杀无辜,你……,你难道不怕他吗?”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道:“世人都说他杀了人,而我却知杀人的并不是他.”
刘五岳的心口一热,心想天底下还有人知道杀人的并不是他刘五岳,就算此生为她死,也不遗憾.从白衣女子嘴里说出来的话,着实让刘五岳受用了一番.能得到她 的信任,就算遇着再大的困难,他都会撑住.他所说的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难道还有它背后的故事?
刘五岳很想知道剑和笛之间隐藏的秘密,可就在此时,白衣女子却打住不说.他心中未免有几分失望,但想白衣女子只要不离开杨柳镇,他便有机会接近她,当面向她问清楚.可会使飘血剑法的不止他一人,又怎么让她相信自己便是真正的刘五岳呢?
刘五岳的心,扑通一声跌落低谷.
他望着湖畔的女子,朦胧的夜色将她笼罩得神秘而又有几分扑朔迷离.只见她的身子微微一弯,拉着王睡梦的小手道:“梦儿,天色将晚,你早些回去休息.”
王睡梦忙道:“姐姐,梦儿要陪着你.”
白衣女子幽幽的道:“梦儿乖,姐姐还有别的事,你先回去.下一个月圆之夜,姐姐还到这里,教你吹曲.”
王睡梦点头道:“多谢姐姐.”
白衣女子摸摸他的头,像是想起了往事,又像是对王睡梦有些依依不舍.抬头回眸的瞬间,湖畔的对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白衣女子没有在意,望着王睡梦赤脚走去的背影,月光下,显得悠长.
她望着王睡梦走过堤岸,穿过街道,走进黑暗,这才又驻足凝望湖畔的对岸.湖的对岸,柳树枝条随风招展,冷冷的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荡漾在柳枝作成的涟漪 里.她感到了脸上的冰凉,可她想再亲眼见见那晚见到的血花,要想亲眼见见传说中的催命三郎刘五岳.见到他,或许,的秘密,便能揭开.
站在长堤,望着通向远处的黑暗,望着尽头的光影,白衣女子的心在飘扬.刘五岳自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他的剑,是否会为一个女人留情?他的剑,是否真的会见 人便沾满血水?血花,顷刻间变得华美.血花,生命中绝无仅有的花,有多少人想见,还见不到.几载,几十载之后,血花的故事,在众人的耳朵里,也只不过是个 传说,绝不会有人相信.但她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白衣女子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她在等待,等待他的出现.即使他不来,武林中的人物没有离开杨柳镇,她都会继续等下去.催命三郎的潇洒,俊雅风流,似乎又与 她不相干,她只认为不过是江湖中最丑的女人.杨柳镇的人不愿见到她,世间的任何人都不愿见到她奇丑无比的面庞.听着笛音,谁都会联想到她的娇美,可面纱下 的脸,狰狞可怖.
白衣女子想到此节,不由得又有些害怕,不愿见到刘五岳,不愿见到他鄙夷的眼神.不愿让他见到自己的脸,玲珑笛的秘密,飘血剑的重现,难道就在害怕之中消失?她不能对不起救他的老伯伯,更不能将的秘密带走,她要完成他临终前的遗愿.
她望着湖中的水,有些寒冰,却犹自冒着气泡.黑暗的夜空,传来几声清啸,是他来到,还是老鼠的索索之声.
白衣女子的心,怦怦乱跳.她想象着刘五岳伟岸的躯体,想象着相见那一刻的诧异.她知道,刘五岳不会轻易到来,也不会在这么寒冷的夜晚到来,她的等待,或许白费.就算等不到他,她也会继续等下去,直到他的到来.
白衣女子垫脚凝望湖面的水光,映照着的月光的靓影,和她的清影,犹如明镜.白衣女子轻启朱唇,幽幽的念道:“寒塘清影弄絮花,明月遥寄托梦帘.几多萧瑟柳 条柔,夜夜涟漪藕丝连.自是寒潭凄榭影,冷月无风伴愁眠.东风一去繁花尽,落絮凝思几多嫌.舞凌盼影不相送,故弄衣襟犹望怜.潇湘追梦云和月,飘香朔漠来 晚间.浮思千万睹香颜,敛额愁腮泪相衔.古今多少寒宫兔,独自彷徨映眼帘.”
她念毕,又仰望空中明月.
今夜,它比往日明朗,今夜,它特别,好像为她而设.今夜,难道那个久盼的人儿回到,今夜,难道那个落寞的销魂,会缠在灵魂的末梢.她不希望华美的一瞬,希 望天长地久般的永存.可她知道,就那么一瞬的相见,再多的惋惜她也不会哀叹.她注定是那么的清凉,没有了忧愁,劝君曲,是否还会想在人世?
白衣女子的心,忐忑不安,惦念难忘.但她的心里,似乎在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而担心.举世无双的飘血剑法,为何会有两人能使?白衣女子相信刘五岳的无辜,相 信刘五岳不会去杀人,可她找不到那么一个若有若无的证据.她洗刷不了刘五岳的冤屈,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天下各大门派齐聚杨柳镇.
杨柳镇上的武林侠客,有增无减.昔日的杨柳镇,死气沉沉,没有客栈,没有青楼,没有酒家,无数的武林中人涌来后,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杨柳镇的人们富裕了,他们的腰包鼓了起来,他们再不会因为白天不去地里劳作,而没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