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需在小屋前,招待客人,大把的银子就会像水一样流淌而来.他们的日子,如日中烧,渐渐的,身上脖子上,手腕腰间,也带上了各种名贵的首饰.他们向往 这样的生活,更希望杨柳镇外的人们不断的涌来,他们再不用风吹雨淋,再不用口朝黄土背朝天了.他们开始走出杨柳镇,去到另一个繁华的地方,感受生活的乐 趣.
杨柳镇,喧嚣繁华,只因江湖武林的不安,给他们带来了一切.要不是刘五岳的到来,要不是小乞丐的到来,他们的生活,还是一如从前.短短一月的时间,杨柳镇变了一副模样.刘五岳好奇,江湖各派就那么有钱,有无数的银两花之不尽？
他听着白衣女子的声音,听着她如怨如慕的倾诉,她的话语,道尽了人世的凄凉,又有一种敬畏般的思念.那种藕断丝连般的感觉,让他有种预感,让他有种妄想. 既然有着秘密,有着不解之谜,此刻的湖畔,只有他和白衣女子,他便可去见她,告诉她,他便是飘血剑法的传人.
可他不想惊动她,更不想打破月夜的宁静.
刘五岳望着她,隔湖而望的感觉,陶醉,又有几分的不足.要是能到湖畔,和她攀谈幽叙,那该多好？刘五岳憧憬着和她相见的一刻,回想着秦淮河畔和姜月娥相见的那刻,多么的扣人心弦.
刘五岳仰头望着明月,美人眼前,心多感慨,不禁和上一诗,朗声念道：“明月入怀照清影,腮下白雪香脂凝.醉上寒楼顾盼影,湖漾心扉浮萍清.揽柳清唱千秋 绝,晓风拂面吹西襟.扬剑一舞血光凝,命途多舛碧血醒.世事南北皆冷面,洞明学问一生轻.举头无月影自怜,霜雪扫地染凄清.九霄云外芳魂散,湖畔清影佳音 聆.欲问仙曲何处传,但恐人前鸟自惊.”
白衣女子一怔,四下望去,不见人影.慌忙喝道：“谁？”
刘五岳从柳树上轻轻跳下,缓缓朝湖面驰来.白衣女子大怔,喝道：“你是谁？”
刘五岳飘身落在湖畔,微微笑道：“你我素未谋面,今夜月圆,以曲会友,可见其心.在下佩服姑娘妙音,叨扰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失敬失敬.”
白衣女子见他没有欺身过来,眼睛上下打量,见他一表人才,高大魁伟,说话落落大方,一袭白衣,暗自有几分欢喜.又见他颜面俊雅,风流潇洒,多有几分豪气,又不得不暗自称赞一番.背上背着一柄长剑,又显得多了几分侠士风范,在白衣女子的眼里,他是她的白马王子.
白衣女子听他所作之诗,虽有几分轻薄,然多对景而题,回想那句“欲问仙曲何处传,但恐人前燎自惊”,心中略有几分娇喜.她忖毕,脸泛桃花,只可惜此刻的刘五岳,根本看不见.
但听女子喝道：“你是何人,深夜鬼鬼祟祟在此,口出轻薄之言,就不怕我……,我…….”
刘五岳忙道：“在下不经意间被姑娘的思绪所动,还望姑娘…….在下冒犯姑娘之处,还望姑娘不要…….”
白衣女子脸色转和,又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深夜在此,就不怕血花吗？”
刘五岳仰天笑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血花出现杨柳镇,在下当然害怕,只是想探个究竟.难道姑娘不怕血花,好像姑娘是在月下等人？”
白衣女子朝他瞪了一眼,喝道：“你再出此诳语,我便叫了.”
刘五岳忙道：“姑娘不但曲艺惊人,所作之诗,令在下佩服.没想到客在他乡,能遇此知己,三生有幸.”
白衣女子娇哼一声道：“谁和你是知己了,嘴里满是胡言乱语.我岂问你,你从哪里来,来这里作甚？”
刘五岳笑道：“那姑娘又从何处来,来这里作甚？”
白衣女子喝道：“我是在问你,你却反来问我？本姑娘来此,想观此处月色,赏湖中光景,叹往事之如烟,难道也不能吗？”
刘五岳微笑道：“姑娘来此,可谓有雅兴,可在下来此,不为别的,只为听姑娘的清音.”
白衣女子脸有愠色,可在刘五岳看来,她的眼波流转,并没有丝毫责怪知己的意思.她虽故意发怒,却有千言万语难以倾诉.
白衣女子转过脸去,不再理刘五岳.
刘五岳自觉没趣,面对此情此景,嘴里喃喃念道：“间关万里云月和,气吞山岳迷五行.壮志未酬身凄苦,流落异乡作蜓蜻.”
白衣女子转过脸来,幽幽的道：“从公子两句话中,姑娘我便知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催命三郎刘五岳.”
刘五岳故作吃惊地道：“姑娘既知刘五岳来此,为何还留在湖畔？在下不才,又怎能和鼎鼎大名的催命三郎相提并论？姑娘说笑了,传将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公子一身好功夫,全写在脸上.从你的行动来看,内力就远在姑娘我所见之人之上.何况当今武林,除了催命三郎,还有谁值得一提？”
刘五岳忙道：“七星剑派的楚山道人,天山雪叟,武功盖世,又有天地月神四大魔宫宫主,还有诸多隐逸高人,谁不比刘五岳的武功高？你偏说当今武林,除了他,再没人值得一提？”
白衣女子像在诉说心事,双手握着玉笛,扣在胸前,幽幽的道：“天下间的英雄,有谁不顾自己的性命,都要保全一个门派？有谁不顾自己的性命,都不愿让自己的 朋友为他而死？有谁言出必行,有谁的剑法能出神入化,身处困境时,还不顾自己的性命,挽救他人的性命？公子,难道你就对催命三郎恨之入骨吗？”
刘五岳故意恨恨地道：“刘五岳掳掠,无恶不作,滥杀无辜,残害生灵,人人得而诛之,难道姑娘不恨他？”
白衣女子叹道：“这样的英雄好汉,都被世人冤枉,那世间就真没有明是非辩黑白的地方了.可惜这样一位武林豪侠,就要变成众矢之的,难道真有落得当年金蜘蛛的下场吗？”
刘五岳心里有些感动,却不屑地道：“刘五岳死有余辜,谁让他习得人人欣羡的飘血剑法呢？习得飘血剑法,他的下场就和金蜘蛛的下场没有分别.”
白衣女子脸上掠过一丝欣喜的神色道：“听公子所言,想必公子是识得此人了,只不知他人现在何处？”
刘五岳微微一怔,心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便是刘五岳吗？怎么又？难道你真的想找到刘五岳？”
刘五岳忖毕,撒个谎道：“恐怕早已被江湖中人找到,被他们抓起来了吧！”
白衣女子抽了口气道：“我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公子仪表非凡,倒令小女子好生佩服.不知公子背上的剑,可否借给小女子瞧上一眼？”
刘五岳心忖半晌,想不借给她,可又没有理由拒绝.
白衣女子见他犹疑,幽幽的道：“公子有难处,小女子也不勉强.今夜的月色很美,我好像见到了想见的人,可那人又好像远在天边,无从琢磨.”
刘五岳没有将剑递给她,只是微微的笑道：“姑娘的心情,应该很好.为何有此感慨,难道是在这里等你的意中人,被在下打断？罪过罪过,那在下就此别过,不打扰姑娘的清净了.”
白衣女子见他要走,轻声唤道：“公子,你不承认你是刘五岳,难道你真的害怕天下武林吗？”
刘五岳转过身来,道：“姑娘错了,在下并不怕天下武林,只是怕天下武林不给人清白.在下一生行得正,却没有害怕过什么,只怕…….”
白衣女子叹道：“姑娘以为,天下间催命三郎是真正的英雄,今夜看来,也不过如此.枉我走南闯北,漂泊数年,等到的却是让人渺茫的结果.我生在世间,也无所求,只想在今晚看看血花,竟不得见.”
刘五岳望着她蒙着的面纱,在微风中飘荡,在寒气中飞扬.她的脸,神秘不可见,她的人,宛若天仙.她的眼眸,幽深明亮,令人遐想连连.刘五岳望着眼前的人儿,似乎她已经断肠绝望.
刘五岳喉头一哽,低声道：“你真的想知道刘五岳,想见到他？”
白衣女子点头道：“但求一见,我并没有害他的意思.”
刘五岳微微一笑,道：“姑娘天真纯洁,想必刘五岳见到你后,会感激不尽.只可惜他,漂泊旅途之人,见到你会…….”
白衣女子追问道：“会怎么？”
刘五岳叹道：“会害怕见到你.”
白衣女子脸色一沉,心道：“是啊,我只不过是个世间最丑的女人,他见到我,必会害怕我.像他那样的男子,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身后跟着的美人都数也数不 清.姜月娥,徐孟琴都是武林中少有的美人,和他纠缠不清,他的身影,多数美人只要一见,便已倾心.而我,脸容是那么的可怕,我……,我…….”
白衣女子想再说点什么,可她的脸色一凝,感叹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刘五岳缓缓的走过堤岸,朝远处的柳林走去.
这一夜,笛音销魂,再没有停过.
想起白衣女子的话语,刘五岳的心里一甜,带着酣梦直到清晨.
那一夜,他睡得很甜很美,仿佛在梦中见到了湖畔的女子,清纯绝美,娇柔靓丽,一见倾心.他也见到了女子的无奈,仿佛沉思着,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美人.刘五岳醒来,有点难过,又有点说不出的喜悦.
刘五岳站起身,望着道观外的朝阳,斜射进来,脸上一阵灼热.斜躺在阳光底下的积雪,慢慢化去.刘五岳走出道观,伸了个懒腰,想着昨晚的奇遇,有些念念难忘.只是他不承认自己是刘五岳,倒让白衣女子有些许的失望.此时想来,暗暗后悔.
他朝四周望去,站在高高的道观上,有几分登高俯视的感觉,曾几何时,自己也变得高高在上了.远处的山峦,高低起伏,连绵不断.近处的杨柳林,在寒风中晃动着粗大的枝干,吱呀的响着,萧瑟冷清.刘五岳似觉肚子咕噜直叫,心想饿了,朝山后奔去.
不多时,他的手里拧着两只野兔,走进道观.熊熊的烈火,在道观内噼啪作响.刘五岳烤着野兔,回想诸多往事,令人泪垂.他不愿再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更不愿再为人担忧.但一静下来,整颗心就会想到那些事,令他不得安宁.
刘五岳叹了口气,眼睛斜睨着观外,忽见一条白色的身影,在观前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刘五岳飘身走出道观,喝声道：“谁？”
但听观外响起一缕娇音道：“英雄落寞枯骨魂,流落异乡观内藏.天涯作陪冷月痕,不愿问津幽凄颃.”
刘五岳柔声道：“姑娘既知在下,何以不来相见？”
他听着那缕芳音,不禁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但听白衣女子又道：“公子既不是刘五岳,我又何心相见？姑娘我只知刘五岳,不知有公子,还望公子自重.”
刘五岳凄声道：“姑娘要见五岳,心地真诚,倒让在下有几分感动.不过姑娘真要见他,倒有些难了.”
白衣女子闻到烤肉的喷香味道,微微笑道：“烤肉如此清香,倒不如先尝尝公子手艺,再谈此事不迟.”她说完,抢先进入观内.
来到火堆旁,白衣女子俯身蹲下,拾起烤肉,在鼻子上嗅了嗅道：“果然美味.”
她朝刘五岳瞟了一眼道：“公子两只烤肉,倒像知道姑娘我要来一般.过来坐下,我又不吃了你.”
刘五岳讪讪的走到白衣女子的身旁,仔细打量着昨晚月色下的女子,她的白纱,将她的整个脸庞裹住,丝毫看不清她的脸.刘五岳有些失望,却见她一副秀雅打扮,落落不失大家闺秀的娇艳.的手内,握着玉笛,更增几分迷人气质.
刘五岳不禁心痒,玲珑笛既在她的手上,今日不睹,他日何时才得见玲珑笛一面.他辗转反侧,不知该说什么好,昨晚拒绝不让她见自己的飘血剑,而此刻却要她交出玲珑笛？刘五岳暗叹了一口气,见白衣女子将兔肉放入嘴里,细嚼慢咽,品尝其味.
但听白衣女子连连点头道：“公子手艺,果然出神入化,难得一品的佳肴.既吃了公子的美味,姑娘我也没有什么相赠,就将贱名告知公子,以当兔肉之赠.”
刘五岳忙道：“区区兔肉,何足道哉？姑娘既喜欢,把这只也吃了吧！”
白衣女子摆了摆手道：“姑娘我吃了一只,再吃不下第二只,叨扰了你这么久,还没说出我的贱名呢.我的名字很怪,四个字.”
刘五岳一震道：“怎么个怪法？”
白衣女子笑道：“我姓青阳,名竹君.”
刘五岳点头微笑,嘴里喃喃念道：“青阳,竹君,是很怪的名字.天底下,有这么一个姓氏吗？”
他说毕,仰天大笑.
青阳竹君淡淡的问道：“你笑什么？”
刘五岳轻声道：“我笑天下无奇不有,不过你这名字,倒有几分清幽雅静,不见其人,也浮想联翩.但见其人,思绪喷涌,倒有几分诗意涌上心头.青阳,倒与此时的骄阳映照,竹君,姑娘手上的玉笛,丝竹管弦,精通无余,实令在下佩服.”
青阳竹君幽幽的道：“公子太抬举姑娘我了,我本毫不通音律,自从得了这只玉笛,便…….”她还没说完,黯然神伤.
刘五岳见状,也不追问下去,忙转了个话题道：“姑娘好像也不是杨柳镇的人？”
青阳竹君嫣然一笑道：“公子来小镇也有一个月之久,难道还先我而到？那杨柳湖畔柳林里的晚晚都等候在那的人,恐怕就是公子吧！”
刘五岳大骇,心道：“她只有月圆之夜,才到湖畔,我每晚都在那里,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血花与她有关？但自从我守在湖畔,血花便再没发生过.”
他忖罢,不禁又打量了一遍青阳竹君.青阳竹君朝他微微一笑道：“公子沉思,似想知道玲珑笛的来历吧！”
刘五岳听她动问,忙点头道：“在下正想知道玉笛的来历,也想知道它背后的故事.”
青阳竹君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走到观门口,幽幽的道：“可惜你不是他,要不然玉笛的来龙去脉,我都当告诉无余.今日兔肉,感激不尽.姑娘我趁此清光,还要到别处走走,饱览杨柳镇的山水景色一番.”
刘五岳笑道：“一只兔肉,不足言谢.此间江湖人物众多,还望姑娘小心为是.”
青阳竹君淡淡的道：“江湖中,除了刘五岳能令姑娘我,怦然心动,再无别人.”
刘五岳望着她走出去的清影,兀自出神.回想着她的话语,江湖中,除了刘五岳能令姑娘我,怦然心动,再无别人.刘五岳感到前所未有的清爽,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负担.
青阳竹君的那句话,久久的回响耳衅,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