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一座纤巧的院落孤独地卧在林间,四面粉墙下虫声喓喓,为这院落增添了几分生气。
一位容姿夭妍的少女推开院门,刚来到天井处,就听见南北两面的厢房处幽幽传来高低起伏的莺啼声,少女掩嘴轻笑一声,正要抬步往正堂走去,就听见北厢房里的暧昧声骤然停止,旋即一个妩媚的女声说道:“是妖月么?”
妖月轻声应道:“是我,玉莲姐姐。”
“婵娟姐已经去了玉女汤等你。”
“那小妹就不打扰几位姐姐的雅兴了。”妖月说罢,便缓步折回门口,在合上院门的那一刻,一缕媚如细丝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玉莲,你就不怕妖月妹妹笑话吗。”
香云姐姐来了这么久,却还是这样羞涩呢。妖月好笑地想到,接着绕过院子,朝林中深处走去。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面银辉闪烁的大湖静静躺在她的眼前,而湖边岩石上,懒身坐着一位分外夭斜的女子,她身上,竟只着一袭轻纱,纤白无尘的皓足正无聊地踢着水花,看面容,赫然就是多年前于林间救了妖月的婵娟,岁月仿佛留恋她的美态,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看见妖月走来,婵娟欣喜地笑道:“妹妹,你可来了。”
“让姐姐久等了,是小妹的不是。”妖月答道。
“无妨,此番有何收获?”
妖月摇头道:“并没有什么收获,只是得了件用不着的宝贝。”
“用不着的宝贝?”婵娟蹙眉问道。
“姐姐请看。”妖月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接着道:“姐姐运足五重的内力,便可窥得其中奥妙。”
婵娟脸色一变,问道:“难道是修真者的东西?”
妖月笑道:“姐姐好眼力,是蜀山黄博仁的剑诀和内丹术。”
婵娟闻言呆了片刻,叹气道:“唉,确实是无用的宝贝,不过你还是收起来吧,今后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妖月刚刚依言将玉符收起,就被婵娟一把牵住手儿,拉到了湖边,只听对方说道:“妹妹多日奔波劳累,就让姐姐为你疏通疏通筋络吧。”
接着,她们竟互相为对方褪去了衣衫,露出两具轻袅袅万分多姿的玉体,月华如乳液般疯狂沁入四周,却仍然比不过两人肌肤的白洁。
婵娟轻轻一笑,牵着妖月率先步入湖中,待湖水漫过两人胸口后,婵娟将妖月拉到身前,接着双手齐动,从后者的双肩一路轻抚到腰身,嘴上低声说道:“妹妹天资卓绝,自从玄女经迈入第五重后,肌肤触感早已超越了凡间玉帛,姐姐见了,也是自愧不如呢。”
“姐姐,我……唔。”妖月正羞涩地回头辩说,却被对方轻柔吻住,樱桃口微微气喘,从中散发出阵阵的异香兰麝,不但迷住了婵娟,也醉倒了妖月自己。
长吻后,妖月突然坏笑道:“姐姐,让妹妹来吧。”说罢,忽地探出双手,在婵娟的胸口和腰间摩挲起来,不多时,湖中便响起愔愔靡声。
妖月的手渐渐探向对方身下,婵娟红着脸拨去头上髻钗,亸下如瀑青丝,接着又去拨弄妖月的发髻,湖面上骤然浮起两朵乌云,遮去了水下的旖旎风光……
云雨过后,婵娟粉脸斜偎,靠在妖月的胸前糯声说道:“妹妹,你长大了。”
妖月脸一红,嗔道:“姐姐。”
婵娟取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指玉符一事,修真之人毕竟不同那些凡夫俗子,以玄女经前六重的修为,是决计魅惑不到对方的,你能成功,只说明你的资质已经达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说不定,你就是桃源林千百年来第一个突破到第七重心法的人。”
“姐姐高估我了。”妖月笑答道。
婵娟摇了摇头,接着运起内力将远处衣衫隔空取来,从衣带上解下一个酷似香囊的粉色口袋,递给妖月道:“过些时日,我要远行西方,归期不定,这通冥珠你暂且收下,桃源林就由你代为打理了。”
妖月一惊,心底猛的窜起一股不安,她忙道:“怎么这么突然,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婵娟笑道:“只是一些琐碎的事务,比较耽搁时间,不必太担心。”说罢,她伸出一指点在妖月的唇上,接着身子前倾,朝对方胸前吻去。
“姐姐……”静谧的湖水间,又一次荡起柔靡之音。
~~~~~~~~~~~~~~~~~~~~~~~~~~~~~~~~~~~~~~~~~~~~~~~~~~~~~~~~~~~~~~~~~~~~~~~~~~~~~~~~~~~~近百年来,江湖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不怕仇人登门,就怕桃源林中人惦记。
随着岁月的翻覆,这句话也越来越广为人知,到如今,其适用范围早已超出了江湖这个概念,延伸到了平民和官僚等社会各阶层——只要你家中有绰约丽人。
因此有人说桃源林是一个淫窝,也有人补充说它是一个特殊的淫窝,更有人说,桃源林是一个神秘又危险的邪教,那里的人为祭典邪神,要用妇女的肉体做供奉,否则,他们为什么只把眼光瞄向妇女呢。
各种猜测纷纭,但真正知情的却是少之又少,除了一些有着悠久历史的江湖门派和手段特别通达的官吏王族掌握了一些真实情况外,其他流传于民间的各色说法,都只属于饭前茶后的谣言碎语。
事实上,桃源林是一个松散门派的名称,它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固定山门或根据地,连门主都是行踪飘忽不定,派中成员更清一色全是女性。
这些女性入桃园林前的身份各异,包括了名门骄女、一派之主、甚至是一国之后,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但不论她们在世俗界是何种地位身份,一旦入了桃源林,便只是以姐妹相称。
所有加入桃源林的姐妹们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对男性彻底失去兴趣,她们会走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欢乐和情趣——无论先前有没有爱人或丈夫,这也是为什么桃源林会称为众矢之的的原因,要知道,那些进入桃源林的女子,几乎都是拥有无数爱戴者的佳丽。
而且大多数女子在加入桃源林后并不会离开她们原有的生活环境,一切改变都是在悄悄进行的,就如同潜伏的暗流,不到汹涌爆发的那一天,身边的人很难察觉。
只有在某些日子里,她们会轻轻推开门扉,避开人群的视线,与门中的姐妹私会,通常这一天,被姐妹们称作“鸾凰会”。
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更何况这些姐妹们也从未打算刻意地躲闪遮掩,因此当她们身边的亲朋和爱人发现这种变化后,往往会引起不小的纷争和骚乱,一旦这种矛盾无法化解,桃源林中的姐妹就会出手相助,或暗或明的将人带走,远赴她们心目中的世外桃源。
按理来说,面对这种门派,普天下的男性应该都视之为生死仇敌,恨不得食其肉,嚼其骨才对,可事实上,大多数与桃源林人接触过的男子都会陷入又爱又恨、难以抉择的窘境。
因为这些女子实在太过优秀了,桃源林虽然活动范围十分广泛,但收人的条件却极其严苛,一旦加入的,无不是秀外惠中的尤物。很多男人在刚失去爱人的那一刻,却又被另一个绝色给迷的神魂颠倒,从而为此付出了许多代价。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一些江湖豪侠,文人骚客和朝廷重臣,久而久之,桃源林的影响越来越大,最终导致相当一部分有能力有地位的“受害者”开始联手对付桃源林。
就在三年前,江湖中放出话来:桃源林门主婵娟被四大家族八大派的众耆老名宿联手击落深崖,生死未卜。
当时妖月刚刚代理门中事务不久,尽管她天资聪颖,但终究经验浅薄,加上她与婵娟的感情深厚异常,因此在得知消息后不久,她就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行动。
起初,江湖中人并没有察觉到妖月的决心和行动。
因为玄女经是一部相当特殊的功法,其修习者通常都只擅长魅惑之功和纵跃身法,在对敌时并没有杀敌招式,除非突破了第六重,到达修真的无上境界;在这之前,玄女经最强调的是积存真气,调养周身各大器官,将各人的潜质尽可能的激发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婵娟在当日救妖月时只是结合药物和媚功对敌,而没有直接痛下杀手的原因。
直到几个月后,那些被妖月定为报复对象的人才相继发现,自己身边关系最亲密的年轻女眷全都神秘消失了,正当他们心急火燎的寻找时,一封烫着金边的信笺会悄然而至,上面只简单的写道:“恭喜XXX,贵XX现已成为我桃源林第X个门人。”
妖月这么做,无疑等于当面给这些江湖名宿狠狠扇了一耳光,他们平日里威风凛凛,声名赫赫,哪里受得住这种奇耻大辱,当即又联合起来,与妖月展开了漫长的争斗。
刚开始桃源林因为行踪飘忽而占尽了先机,只是其门人向来不擅厮杀,倒也没有闹出太大的风波。
然而就在所有人愁眉苦恼时,一股超越世俗的力量加入了讨伐妖月的行列,他就是蜀山黄博仁的师傅——黄宗天长老。
修士的手段玄妙难测,仅仅一年不到,桃源林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众姐妹也纷纷落入对方手中,妖月在思前想后下,终于书信与对方,相约在洞庭湖边做一个最终的了断。
然而当众人如期赶到约好的地点时,面对的却只是烟波浩渺的湖水和呱唧乱叫的水鸟。
在同一时刻,妖月已经悄然进入了神农架,在她的面前,是一座飞泻直下的瀑布。
“应该就是这里了。”妖月自言自语道,接着她将手中地图往里翻卷,再收紧延边的绸带,赫然就是当初婵娟给她的那个装着通幽石的口袋,只是这会儿,里面是空荡荡的。
她抬头凝视面前的飞瀑片刻,突然身形拔起,如柳絮扶风,飘到半空一块突起的怪石上,接着身躯微微一顿,径直跃入了瀑布中——原来这里竟藏着一个“水帘洞”。
等飞身落地,四周光线陡然变得昏暗,妖月环顾了一圈,发现洞内除了挂着瀑布的那一面,其余都是封闭的岩壁,根本没有通路,直到她走近后才发现,原来这岩洞朝里的一面是一个坡度极陡的通道,人站在洞口是根本看不见的。
当她走到通道口,洞外的阳光已经无力为继,浓厚如墨的黑暗如活物般弥漫游荡,偶尔还有丝丝阴风从通道中溜出,妖月取出一枚火折点燃,毅然向前走去。
这通道曲径幽折,似乎没有穷尽,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出现了变化。
一个巨大的圆形深洞缓缓浮现在面前,妖月站在洞口朝下张望了会儿,发现黑暗中似乎有微弱的光点在闪烁。
她拾起一枚石子丢进洞里,捻指过了片刻,才隐约听见微弱的“啪嗒”声。
妖月低头稍作思考,便咬了咬牙,纵身跃入黑暗中。
就在她全力运起轻功向下飘去的时候,从地底深处陡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犹如龙吟虎啸一般,黑暗被声浪激起,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上方卷去。
妖月只觉得呼吸一滞,随即周身气息大乱,脑中幻象纷呈,幸而玄女经素来强调锻炼精神修为,就在她直坠到离地三丈开外时,终于及时控制住了脑中的缤纷幻象,重新运起“婆娑舞”,免除了活活摔死的下场。
“呼,难怪说要玄女经到达第六重才能来。”妖月拍着胸口道,等她定下心神,才发现自己身边有许多犹如星辰一般的光点在不停地闪烁,只是相比那浓稠的黑暗,这点微弱的光芒根本不足以看清周围的情况。
她摸出最后一支火折点燃,微弱的火光迅速染红了周围的黑暗,照射出一个方圆几十丈的圆顶洞窟的轮廓,在正中的地面上,立有一座两人高的巨大铜鼎,其余再无他物,就连刚才黑暗中看到的闪烁光点,这会儿也见不到了。
妖月娥眉轻蹙,带着疑惑走近那尊铜鼎,仔细观察下发现鼎内有九条铜雕的龙尾沿着内壁供出,最终汇聚在铜鼎的中心线位置,尾端全部翻卷而上,形成一个托架。
她想了片刻,随后摸出一枚通体玄黑的珠子,纵身跃到其中的一条龙尾上,弯身将珠子放到托架上。
就在这颗珠子碰触到九条龙尾的尾端时,一团黄光突然当空降下,随即鼎身不断发出“呜呜”的嘶鸣声,仿佛是一种召唤。
紧跟着,地面突然掀起一圈圈涟漪和褶皱,九根两人合抱粗的石柱从中缓缓升起,一直顶到了洞窟顶部,在平面上恰好构成一个圆圈,将铜鼎围在了中心。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异象,妖月一时间没了方寸,而就在这时,头顶黄光一颤,迅速收缩成一条细线,最后全部没入了那颗珠子中,而本来通体玄黑的珠身也一下子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黄色琉璃珠。
紧接着,从珠身上陡然射出一道道狰狞电蛇,炸向九根石柱和地面,一时间,到处是扑簌簌飘舞的尘土和“咻咻”乱飞的碎石。
等尘埃落地后,妖月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只见原本的岩石地面此刻竟然成了泛着盈盈蓝光的水面,一些残余的粉末碎砾纷纷扬扬地落入水中,激起片片涟漪。
而那九根石柱的柱身则各自缠绕着一条不断游动的黑龙,竟然是活物!
“龙!”妖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惊醒过来,化仙池,这才是真正的化仙池!
尽管来前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此刻还是被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给震撼住了。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又有数道电芒从那颗珠子中喷出,只是这一次,这些电芒的对象是妖月。
在闪电的面前,妖月的动作就像是初生婴儿和有着绝顶轻功的人相比,因此她轻而易举地被电芒俘虏了。
空气中不断传来电花蹦跃的“噼啪”声,越来越多的电芒从珠身中喷涌而出,绕过她的躯干,缠住四肢,无穷的电流不断涌入各大穴位,在体内肆意穿梭,改变着她的体质。
化仙池,一朝入池,不成仙,便成灰。
妖月为了对抗修真者的追杀,为了重振桃源林,毅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尽管婵娟曾经多次告诫过她,在没有突破到第七重玄女经时,万万不可进入化仙池。
在意识即将被吞没的那一刻,她模糊听到了一个苍劲有力的怒喝声:“妖女,你也有今日!”
一位须发洁白,道袍凛凛的老道临空出现在头顶圆洞入口处,他抬手引动剑诀,一道如虹如瀑般的剑光立时朝妖月疾掠而去,缠绕在她身边的电光生出感应,分出数股迎向飞剑,最后硬生生改变了飞剑的前进方向,却恰巧撞在了珠子上。
妖月身下的铜鼎蓦地响起一声嘶鸣,同时九根石柱上的黑龙发出阵阵怒吼,滚滚声浪震落无数巨大岩块。
而后,原本湛蓝的水面慢慢变黑发青,最终形成了一个黛色的漩涡,将铜鼎连同妖月一起吞没。
洞窟内龙吟阵阵,一条条黑龙脱离石柱张牙舞爪的扑向老道,后者连忙召回飞剑,急急退了出去,在水帘洞外,有十数名男子在翘首以待。
等老道将刚才发生的情况一一说给众人听后,意外的发现,所有人不但没有大仇得报的感激神情,反倒是个个带着埋怨看着自己。
“你们,你们这是为何?”
“黄长老,妖月虽然行为触了众怒,但罪不至死啊,您为何要……哎!”
“我们不如再进去找找,说不定她还没死呢?”
“对,这就去。”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直接要动身去找妖月了。
黄长老再愚钝,这会儿也觉出味来了,敢情这些凡俗间的豪杰泰斗早已被那妖女给迷去了心神,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为他们的私欲而滞留多年,辛苦无数,到头来反倒成了恶人。
他气的道心鼓胀,连道三声“你们”,终于拂袖而去,在架起飞剑的那一霎,黄长老脑中突兀地升起一个疑问:自己的徒弟黄博仁在得知妖月的死讯后,会不会也跟这些人一样怨恨自己?
余下众人果真进水帘洞仔细寻找了数次,却根本没发现黄长老口中的洞窟,无奈下只好放弃,其中一名打扮怪异,颚下养着长髯的男子在离开水帘洞的那一刻突然顿足嚎啕大哭起来:“我们这是何苦啊!”
其余人面面相觑,俱都垂头无言。
妖月——这个曾经让无数人又爱又恨的名字,从此将淡出神州的土地,而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