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石和刘思敏对望了一眼,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随着穆遇的身影出了国色天香楼。
莫言将剑从水凝的身上拔出,剑上寒气十分重,只见剑面上的血迅速凝结成冰珠滚落在地,迸溅成碎屑消失不见。莫言插剑入鞘,转身背对着水凝道:“你走吧。”
水凝伸手点了穴道止血,冷哼道:“我天蚕派也算武林中有些名声,今日却成了刘金鹏这老儿的替死鬼,他还有一双孙子孙女在,我不报此仇便不走。”
“你们自愿结成同盟,现在何必出此恶言。果真是个比小人还难养的女子。”白荫一向嘴不饶人,此刻更是忿忿不平,他心知这次死伤众多,穆遇定要自责许久。
“若不是刘金鹏胁迫了我门中子弟的亲人,我何必放着天蚕派门主的位置不坐,跑来任他调遣。”水凝说着,面上不由滚落两行清泪,“天蚕派是我的心血,我怎么忍心门中弟子失去亲人。”
“原来此中还有这番曲折。”莫言感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她走人,又道,“承蒙水姑娘今日手下留情,当日在刘家剑堡,水姑娘只一根手指便将在下弹出很远,可见水姑娘今日未尽全力。水姑娘也是个看重情义的人,既非你自愿,小遇必定不会为难你。你还是走吧,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还是别再执着于此了。”
白荫环顾四下,看了看满地的尸首,道:“水姑娘,这些死尸中也有你天蚕派的人吧?你还是早些将他们带回去,入土为安吧。”
“只是朝夕之间,我天蚕派便落魄至此了。”水凝将流了满面的泪擦去,俯身捡起地上蜷缩做一团的蚕王,小心地收入锦盒中,又放入几片柘叶。待她重新站起身子,眼中又多了几许怅惘,心如死灰一般说道:“带回去安葬又如何。命已经没了,难以为安。”
夜已深。
长安街上拥挤的人流不知何时已消散,灯火尽灭。
护城河蜿蜒地流向远方,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忽然,水花迸溅,一个巨大的蟒头从水中探出,警觉地四下探望一番,随即整条蟒身出了水面,缠上了河边的一棵大树,隐匿在葱郁的树叶之中。
树下,是三条直立的人影,正是穆遇及刘家兄妹。
“不知小姐将我二人单独叫出来,可是有事相问?”刘成石轻轻地拍着刘思敏的后背,她正不住地咳着血,显然伤重的很。
“刘金鹏是受了谁的指使?”穆遇眼中寒光凛冽,惊得刘思敏抖了一抖,嗫嚅着跪了下去,随即喷出一大口血来。
“回小姐话,并未受人指使。只是爷爷一时间鬼迷心窍,还望小姐放过剑堡中的其他人。他们都不过是听从号令而已。”刘成石心疼地搀扶着妹妹,扯了衣袖去擦她嘴角的血痕。
“不必对我隐瞒。”穆遇提步走近,低头俯视着地上的一双人,伸出右手将掌心贴在刘思敏的天灵盖上,轻声道:“不要逼我。”
“我说,我说。求小姐饶我妹妹一命。”刘成石连连顿首,惶恐地去拉穆遇的手,却被她决绝地掸开,“小姐,爷爷确实未受他人指使。只是有一日,有个神秘人突然来我刘家剑堡,说是愿助爷爷一臂之力,推翻穆夫人的势力。”
“那人……若再见,你可认得?”穆遇沉思了一番,觉得刘成石不像是在撒谎。
“只怕……”刘成石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起来。
“只怕什么?”穆遇手上加力,刘思敏不由“啊”地叫唤出声来。
“回小姐话,那人一向只跟爷爷在密室见面,我偶尔见过一次,他也是用宽大的风褛及斗篷遮住了身形跟颜面的。故而……难以辨认。”刘成石不敢再隐瞒,唯恐刘思敏因自己的差池而死在穆遇手中。
“那人,可曾佩剑?”穆遇想了想,终于艰难地再次问了一句。
“没有佩剑。”刘成石简短有力的回答掐灭了穆遇的猜想,有块大石蓦地被搁下。
“刘成石,我看你也算个坚持原则的人,念在你尚存感恩之心,今日我不杀你兄妹。希望你二人回去之后,以正途重兴刘家剑堡。”穆遇收回自己的手,背过身去看着脚下暗涌的护城河水,若能将所有的阴谋都丢入河中,随流而去的将不仅仅是烦恼。
“小姐,剑堡大势已去,我们不想再回去了,只求小姐收留我们,让我们追随小姐左右,替爷爷还债。”刘成石面上甚是诚恳,一路跪行至穆遇脚边,伸手去抓着穆遇的裙裾。忽然,他面色一变,左手狠狠地拍向穆遇的小腿,指缝间蓝光闪烁,竟是一根喂了剧毒的长针。
距离太近,穆遇的心神也未锁在他身上,电光火石间,毒针深深地刺入了腿中,霎时穆遇的脸色变成了惨白,人也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
刘成石连滚带爬地逃离穆遇,滚回了刘思敏的身边,喘着粗气道:“妹妹,我们快些走。”
“哥,你居然偷袭小姐!”刘思敏一脸的不可置信,道,“哥,你一向鄙视小人所为,今日居然对小姐下此毒手。”
“你不是一向恨她抢了你的莫大哥么。”刘成石强行将她拉起,推搡着要离开,“今日正好有个了断。你不知道,我们的爹娘就是穆夫人所杀,母债女还,可算便宜了她。”
“可是……万一她死不了呢?”刘思敏始终有些担心,向着穆遇看了一眼,见她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放心,她不会再睁开眼了。这剧毒发作极快,就算此时喂她仙丹,也断无回天之力。你伤的很重,我们得尽快离开,不能落在莫言他们手中。”见刘思敏几乎失去行走之力,刘成石稍一思量,便将她拦腰抱起,火急火燎地想要离去。
“想去哪里呢?”穆遇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两人惊慌地转过身来,却见她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丝毫不像刚才将死的样子。
“你!你怎么会!”刘成石吃这一吓,顿时手软无力,将刘思敏扔下地去。
“忘了告诉你们,我偶然发现白龙的龙涎可以解百毒,因而我已服用数月,早已是百毒不侵之身。”穆遇轻描淡写地说着,一面以内力吸出那根毒针,辗转地捏在手中,道:“果然是好毒,方才,我还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刘成石“噗通”一声跪下,鸡吃米一般磕起响头来,嘴上连连讨饶,随即一股恶臭传来,居然屎尿俱下,显然已是吓得失禁了。
“枉为七尺男儿。”穆遇冷哼一声,毒针弹出,没入刘成石眉心,只见一团蓝色幽光瞬间在他眉心化开,随即隐入皮肤之下再不可见。
“哥!”刘思敏凄厉地高喊一声,但刘成石再也无法回应,眉心的那点伤处,转而晕成了一汪浓墨般的黑色。
“原来,你们都是一样的。”穆遇慢慢走近刘思敏,散发着浓重的死气。
“小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刘思敏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双脚无力站起,只得以爬行的姿态挣扎着退后,“小姐,你也看见了,刚才不是我害的你。”忽然,她双手触到了一片冰凉,待她扭头看去,原来是白龙不知何时下了树,正盘踞在她身后,一双发着幽幽绿光的眸子看得她心中发毛。
“我讨厌被欺骗。”穆遇伸手捏住刘思敏的脖子,她的手竟跟白龙一样冷,冷得令刘思敏不由哆嗦起来,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咽喉之处发出“咯咯”之声,穆遇正一点一点地捏碎她的颈骨。
“我讨厌被欺骗。”穆遇弯下腰来,目中寒光几乎能冰封天地,又缓缓地凑近刘思敏,在她面前说了最后一句话,接着只听“卡擦”一声,刘思敏的脖子被生生扭断,软软地垂挂在胸前。
“白龙,你的晚餐。”穆遇转身拂袖而去。白龙盘身将刘思敏卷起,张开巨口慢慢地将她吞进了腹中,接着又卷起一旁的刘成石,重又潜回了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