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遇手刃刘家兄妹的同时,水凝已收拾好了心情,打算带着剩余的门人离开,末了,她留下一句“后会无期”,便施施然地出了国色天香楼。
白荫看着天蚕派远去的身影,怅然道:“莫大哥,想不到刘金鹏竟会有如此歹毒心肠,令今夜白白死了多少无关的人。”
“人生在世,只一个‘贪’字,便永远纠缠其中不得脱身。”莫言走向刘金鹏的尸身,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个锦盒来,打开一看,正是火蜘蛛,随即收好放入怀中,道:“这火蜘蛛,想必小遇今后还用得着。”
此时一直隐匿在角落的小眉忽然现身,站在白荫的身旁道:“白公子,你的臂膀在流血了。”
白荫一看,原来是之前的伤口裂开,血从衣袖中流了出来。但他未及处理伤口,先向着小眉问道:“小眉姑娘,你是从哪出来的。”
小眉束了手站去一旁道:“奴婢刚才一直都在,可是奴婢没有杀人。请白公子,莫公子收留奴婢,别赶奴婢走。”
“不行!”穆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身形势如闪电般飘了进来。穆遇一进门,便直扑小眉,将匕首抵在她的咽喉处,沉声道:“你也是这样,想先示弱,再趁我等松懈之时动手,是不是?”手上用劲,匕首的刀锋划开了小眉的肌肤,血珠子隐隐地渗了出来,渐渐洇湿了一片衣衫。
“小遇,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刘成石跟刘思敏呢?”莫言见穆遇此番模样,暗道不妙,遂急急地问道:“莫不是你中了他们的奸计,有没有受伤?”
“刘氏兄妹已喂了白龙。”穆遇直勾勾地逼视着小眉,之前的那股死亡之气再次涌上全身,整个国色天香楼顿时一暗,似乎有阵黑色的雾气笼罩下来,一旁整理尸首的下人纷纷哆嗦起来,抱头躲在那股死气未触及的地方。
“喂了白龙!”莫言的神色扭曲起来,显然未曾想到穆遇会下此等重手,“要对你不利的是刘金鹏,他们兄妹根本做不了主。既然刘金鹏已死,你为何苦苦相逼?”
“你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穆遇将眼光投向莫言,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莫言未料会遭她呛声,面上立时尴尬起来,嘴上却依旧不肯懈怠,顿了一顿,又道:“小遇,今夜之事我们也未料到会如此发展,如今死伤众多,徒增这些业障已是今世难了,何必再多加一条人命,放了小眉吧。”
“休想!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的鬼话。”穆遇的匕首却始终不肯收回,更是向着小眉的肉里深入了一分,血再也不是珠子的样子,滴滴嗒嗒地流个不停。
“小姐,奴婢绝不敢骗你。”小眉强忍着疼痛艰难地开口,她每说一个字,便要疼进心里去,“小姐有所不知,奴婢并非刘家剑堡的人。奴婢16岁那年本已嫁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可惜后来遇上了刘堡主,被他强行纳为填房,虽说是填房,却一直都是丫鬟的名分。故而奴婢对刘家剑堡只有恼恨之心,绝不会为了刘家剑堡而欺瞒小姐,望小姐明察。”
“刘金鹏是这等大恶之人?”穆遇嘴上说着不再相信人,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原来方才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
小眉伸手捂住伤口,悄悄地退回到莫言身边去,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你过来。”穆遇招了招角落中的一个人,待他行至面前便问道:“你可是刘家剑堡的弟子?”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那人慌忙跪地磕头求饶。
“我问你是与不是!”穆遇眼色一变,将那人又是一吓。
“是是是,小的是刘家剑堡的人。”那人更是使劲地磕着响头,丝毫不敢懈怠。
“小眉姑娘所言是否属实?”穆遇从鼻中哼出一声来,冷冷地说道:“你若有丝毫欺瞒,便将你拿去喂狗!”
“属……属实。”那人几乎要瘫软在地,慌乱地无以复加,结结巴巴道:“小,小眉姑娘确是堡主娶回的偏房。平日里虽说做着丫鬟的事,但是,但是剑堡的人都知道,她是堡主的侍妾。”
穆遇挥手示意他退后,望向小眉道:“姑且再信你一回。”穆遇这时才发现白荫胳膊上正流血,遂将他拉近身边,小心地替他洒上止血的药粉,又仔细地重新包扎好。
见穆遇一脸的心事,严肃万般,众人断不敢再出声,只艰难地捱着时间。待到东方即将破晓,国色天香楼已整理地差不多,血迹皆已冲刷干净,尸首也都趁着夜色运往了义庄。
“这些姑娘们,该如何处理?”白荫指了指那些不再争奇斗艳的青楼女子,死尸的惨白正透过她们脸上浓重的妆向外散发。
穆遇站起身来,从每个姑娘的头上取下一枝簪子,等她将簪子收入锦囊,这才说道:“国色天香楼已无用处,烧了吧。”
“烧了?”白荫大惊,“不将她们安葬?”
“尘归尘,土归土。”穆遇低声呢喃,满眼望不穿的绝望,“就让她们烟消云散吧。烧了今世的肮脏,但愿来世都能投个好人家。白大哥,咱们都有东西在楼上,整理一下,大家离开此地吧。”
白荫应了一声,双双上了楼去,又各自取了包裹出来,再见穆遇时,她手上提了一柄剑,十步之内即可感知剑鞘内寒气大盛。
穆遇有意无意地将剑晃过莫言的眼前,站定在门口,道:“各位刘家剑堡的兄弟,我这里有些银两,各人取了些散去吧。”
剑堡的人三三两两上前来,从她手里拿了银子纷纷离去,不多时,整个国色天香楼便只剩下穆遇等人。
穆遇从厨房拿来油,淋在地上,然后将屋内四壁的纱帘点上,火势迅速地蔓延开去,四人立即离开了国色天香楼,站在远处无声的观望。
熊熊的大火燃烧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街上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纷纷赶来灭火,哪知国色天香楼当初建起时用多了木材,火势难以掌控,所幸未有屋宅与之比邻,故而国色天香楼虽烧成了灰烬,附近的百姓却毫无损伤。
“一切都烧成灰烬了。”穆遇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锦囊,似乎握着那些已经逝去的容颜。回头望去,小眉紧贴在莫言的身边,眼中的神情似怒又似嗔,在火光的明灭中看不真切。
白荫走上前来,轻扶上穆遇的肩头问道:“下一步,我们该去哪?”
“我只知道那个人找过刘金鹏,可是现在,刘家的人全死了。都是我不好,没有思量周全,只图一时之快,现在断了唯一的线索。”穆遇满脸的自责,开始懊恼自己控制不住心绪。
“没有关系,他还会出现的。”莫言走上前来安慰她,却依旧远远地站着,生分的很。
“我知道。”穆遇勉强一笑,捧起手中的锦囊道:“我想,先去把这个葬了。那些姑娘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想给她们立个坟冢。”
“好,我们都陪着你。”白荫握住她的手,宽大的掌心盖住了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