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候天亭便早早地引着手下人向泗水寨进发。
夜鹰经过精心照料,加之自身的异乎常人的体质也渐渐好转,但他毕竟受创甚重,此时的他想必连那四个轿夫也敌不过,不过他知道自己若运用移形幻影必可逃脱,可他心中惦记夕婉母女二人安危,也只得白天坐在轿中,晚上睡在客栈一路无所事事。
其间夕婉来看过他几次,只是每次都有泗水寨人跟随,两人也不便商讨脱身之策,也只得搁着,转眼过了几日,听周围人的议论,夜鹰已知离泗水寨已不远了。此时想要脱身更是难上加难,如若再到了泗水寨,即使功力恢复,夜鹰也没有几分把握脱离,更何况现在功力几乎丝毫未复,而他穷思计策却是无一可用,堪堪地任这些人抬着自己进了泗水寨的寨中。
这日,夕婉依旧随着两名泗水寨的人来到夜鹰这里探望夜鹰。
夕婉几日未见夜鹰一进门便看到他气色已大为好转,便莞尔笑道:“夜大哥气色好多了!”
夜鹰知道夕婉完全是因为自己才委曲求全于候天亭,待他看到夕婉身后的两人便黯然道:“夕婉姑娘是我连累了你!”
夕婉凄然一笑,道:“婉儿薄命,即使没有夜大哥,婉儿也脱不了的!”
夜鹰向夕婉身后的两人扫了一眼后,淡淡地道:“除非夜鹰死于此处,否则我一定会救你母女出去的!”
夕婉闻言忙劝道:“夜大哥你千万别做傻事,枉自送了性命!”
夜鹰坚毅地目光望着夕婉道:“我意已决,若此事不成,泗水寨就是我夜鹰的绝命之所!夕婉姑娘你且回去,夜鹰绝不忍看你受人糟蹋!”
夕婉双目结雾道:“夜大哥……”
夜鹰知道她又欲要劝说,忙打断她道:“就这样吧!”
夕婉无奈也只得转身离开,“夜大哥你保重!”
夜鹰茫然地望着夕婉离去的背影,心头一阵烦乱。
“去!叫候天亭出来见我!”夜鹰站在候天亭的宫殿外对着门卫喝道。
那门卫看他气势嚣张,便叱道:“你是什么人,胆敢直呼寨主名讳!”
“我还骂他候老儿呢!”夜鹰道。
“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门卫虽是这么说,但是见对方气势也不太敢乱来。
夜鹰便直向里走去,门卫不得已只得挥戟去拦。
夜鹰闪身一带,那门卫却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夜鹰虽是功力未全复,但对付眼前这个门卫却是绰绰有余。
那门卫吃了亏,站起身也不敢再放肆,只是骂骂咧咧地站开。
夜鹰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直向内冲去,不料眼前寒光骤闪却是三枝长戟刺来,夜鹰并非庸手,他足下一踏位,移形幻影运出,三人还未见到人影就一并冲出了殿外,却不料夜鹰早已向殿内奔去。
夜鹰刚入殿厅内,只觉身侧一道寒光袭到,夜鹰知道厉害,连闪不绝。待他缓过神来,才看清对方正是客栈处与自己交手的梁诚。梁诚恼他当日让自己颜面不存,此时欺他功力未复,却是招招杀意,夜鹰一时移形幻影不敢稍作停歇。
“诚儿住手!”忽的殿内候天亭的声音传来。
梁诚一式破天剑却倏地僵在那儿,他收了剑拜道:“是!”
夜鹰一得喘息便停下了身,向候天亭拱手道:“拜见候寨主!”
候天亭望着夜鹰笑道:“不知夜少侠哪儿来得雅兴,想到来这里见在下了!”
夜鹰笑道:“在下只是来这里同寨主做个交易!”
“哦,是吗?我倒很想知道夜少侠与候某会有什么样的交易?”候天亭道。
夜鹰淡淡的道:“两条人命!”
候天亭道:“从何说起?”
夜鹰道:“寨主恐怕不会忘了在客栈外的事吧!你们两条命换夕婉母女俩的命!”他本不欲以此事相胁,但出于情急也只得出此下策了。
候天亭冷笑道:“夜少侠记性果然好得很,不过夜少侠却忽略了一件事,你的命都是候某救回来的!”
夜鹰朗声大笑道:“寨主不必居功,在下这条命是夕婉姑娘委曲求全换来的,与寨主似乎没什么干系的吧!”
候天亭干笑了几声,道:“那我又凭什么同意你的说辞!”
夜鹰笑道:“阁下身为一寨之主,我想不会如此不堪吧!”
候天亭面色一变道:“那又怎么样?”
夜鹰续道:“在下以阁下二人性命换取夕婉母女二人,我想也并不为过吧!”
候天亭道:“是不为过,不过你不要忘了,你们三人现在均在我手上,更何况夕婉姑娘答应过在下如若能救下你的性命便甘愿做在下的夫人,你现在提出这一点似乎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的吧!”
夜鹰却笑道:“寨主说的有理,不过在下提出的这一点却并非是夕婉姑娘失言,但为了不让寨主觉得在下占了便宜,在下愿意和寨主赌上一赌!”
假天亭道:“哦?夜少侠准备如何一个赌法?”
夜鹰不紧不慢地道:“在下愿意由寨主任意出个题目,在下尽力而为,若在下不幸失败了,我无话可说,若是在下侥幸胜出了就请寨主放过她母女二人!”
候天亭道:“那夜少侠呢?”
夜鹰道:“在下自当靠自身本事出寨了,若是出不得寨在下甘愿葬身于此。另外,在下一旦丧生,寨主自可另行追捕二人,我想寨主定不会再认为在下是在讨便宜了吧!”夜鹰生怕候天亭不予,故将条件出的极为苛刻,好让他不得不允。
“寨主,我先杀了此人,管他什么条件不条件!”梁诚欲要挺剑攻上。
“慢!”候天亭伸手拦下他道:“如此一来,天下人必笑我候某无信无义,夜少侠提出的条件确属公道,候某却之不仁。不过这题目还请容在下考虑考虑,不知夜少侠意下如何?”
夜鹰拱手道:“理应如此!”他知此次成功的机率极为渺茫,但就算因此而亡,至少自己心里不会愧疚,他顿了顿道:“在下告辞了!”
候天亭拱手还礼道:“不送!”
夜鹰走后,梁诚便凑上去道:“此人留之后患无穷!”
候天亭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可我候天亭又怎能受人唾骂。何况此人功力未复,我决定让他去趟百足兽穴取出紫容丹,这样一来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难再出穴,就算他成功出穴那样对我寨也是大有益处呀!”
梁诚听罢立时陪笑道:“寨主果然高明!”
哈哈!接着大殿内两人的大笑时时回荡。
泗水寨百里外的百足兽的穴居是泗水寨中千年的传奇,传说中那里拥有一头百足的庞然大物,此兽身形巨大,行动轻灵,形踪诡异,加之已有千年的灵性,在洞中可谓呼风唤雨。但它所守居的洞穴内却有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紫容丹,据说那是泗水寨的至上法宝,至于有何用途,恐怕是知道的人便廖廖无几了。
夜鹰望着前方雾气迷漫的山洞眼神凝重。
夕婉向洞内望了望,道:“夜大哥你这又是何苦?”
夜鹰向她笑了笑道:“要是我葬身于洞中,姑娘可自谋生路,若在下有幸出洞,姑娘可立时陪令母出寨!”
夕婉急道:“那你怎么办?”
夜鹰道:“我自有脱身之计,若是我取出了紫容丹,你们勿要牵挂于我,立时出寨懂吗?”
夕婉轻轻点了点头。
“这我就放心了!”夜鹰说着便向洞内踱去。
“夜少侠稍等!”候天亭在后面叫住了他。
夜鹰茫然地回头道:“寨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候天亭道:“夜少侠若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夜鹰冷声笑道:“寨主莫要小觑了在下!”
候天亭面色一变,道:“在下敬重少侠为人,要知洞内灵物绝非寻常妖兽,少侠此去可是凶多吉少!”
夜鹰拱手道:“寨主自可放心,但愿寨主勿要失言才好!”
候天亭道:“在下再不济也绝不会去作那食言而肥的小人!”
夜鹰道:“好!那就劳烦寨主照料她母女二人了!”
候天亭道:“这个不必夜少侠吩咐!”
夜鹰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洞中,只留下洞外的几人静静地观望。
幽深的洞内潮气迷漫,夜鹰轻轻地贴着洞壁向前探着步子,他压着呼吸警惕地侧耳倾听,洞中静得有些诡异。走过一阵,洞内的雾气渐散,但深处的黑暗却让夜鹰的眼睛完全失去了作用,他只有靠着双脚谨慎地探路。此时的他根本分不清路途,也不知自己将会走到一个怎样可怕的地方,可是他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向前。
大约转过一个洞口,夜鹰隐约地能听到有水珠滴在水面的叮咚声,于是他改变了方向,寻着声音向那里踱去。
当他只走了几步的距离突觉足下踏上一软软的物事,只闻那物事吱的一声锐鸣直向前窜去,夜鹰不禁一惊忙催出仅有的御气护下全身,而此时他却看到了足以令他惊讶的场景。他抬头处,却闻不远处水声哗哗作响,是有水向上翻滚的声音,接着他便看到两个人头大小的明亮物事从水中直向上冲去,于此同时周围便泛起了中人欲呕的腥臭味。
夜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却见那两个亮处直向这边冲来,夜鹰瞬时从腰间抽出匕首,奋不顾身地向那明亮处刺去,只闻扑的一声却是夜鹰手中的匕首直插入袭来的一个亮处,那亮处突得失了光彩,立时一阵狂嘶在夜鹰耳边响起,夜鹰忙变身形忽的闪避向外,却不料直碰在洞壁之上,而剩下的一个亮处也是伴着那一阵狂嘶直向后窜去,随之扑通一声没入了远处的水潭之中。
夜鹰稍稍定下心神,他到现在方知那两个明亮的物事竟是水潭中怪物的两只眼睛,而他的匕首却也插入了它的眼球之中,随着那怪物沉入了水潭,夜鹰只觉全身的冷汗直冒,加之那怪物冲到带上的水珠此时的他已是浑身湿透。他担心那怪物会再度冲出水潭,于是他便顺着洞壁向远处走去。
经过适才的一番遭遇,夜鹰便更加了些小心,此时他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下了这无边的黑暗,尽管对周遭事物还是目不能见,但对于黑暗的盲从却也逐渐地消失了。
越往深处洞内的潮气愈重,夜鹰用袖子卷了在洞壁试探的手,他怕突然摸在什么有毒的物事葬送了性命。洞内是一片的死气沉沉,可夜鹰知道在这座洞中不知会暗藏着多少可怖凶狠的奇兽异物,可是他就这样摸索了大半日却依旧未遇到什么奇异的事,难道这座洞竟会是深不见底的迷穴,而正当他在灰心丧气的一霎,他忽的看到了不远处隐隐的亮光。夜鹰心头狂喜,他小心地顺着墙壁向那光亮处行去,在洞穴的转弯处夜鹰果然看到了如候天亭所形容的泛着夺人光彩的紫容丹,夜鹰兜身一闪,探手取下紫容丹,便要放入怀中。
方此时夜鹰只觉身后重重的呼吸声,夜鹰急向前奔。转身处他不由惊得冷汗涔涔,借着紫容丹的光彩,夜鹰分明看到了一头生有百足的巨大灵兽正张着血吞大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而光彩到处夜鹰知道这些还只不过是此兽的极小的一部分。夜鹰看看此兽紧紧地贴在洞壁处似乎这巨大的洞穴根本容不下它的身子一般,而他身下那一条条粗壮的足爪一枝枝的错在一起仿佛渔网一般没有丝毫的空隙,夜鹰抵着墙壁,看着那灵兽一点点地贴着墙壁凑过来,它所到处是与墙壁摩擦发出的响声,夜鹰似乎看到自己鲜血淋淋的身体在那怪兽口中挣扎的场景。
只这一顿,夜鹰突得举着紫容丹借着光亮向那灵兽的身下直冲而去,这是他唯一的生路,尽管他拥有绝世的移形幻影的功夫,可冲过如眼前这身长丈许,巨足利爪的阵式想必也是难于上青天了。
夜鹰刚接近那灵兽,便见它血盆大口袭来,夜鹰不加思索立时将紫容丹随手抛向右方,自己的却兜转身子向左,那灵物果然动作迅捷。在这呼吸间它巨头狂转直向紫容丹冲去,夜鹰一喜立时冲到那灵物颈下,接着一扯袖角顺着光亮将紫容丹倒卷入手中,那灵物一声狂啸,夜鹰虽是避过了血盆大口却不料眼前数百只厉爪直向眼前攻到,夜鹰大惊失色护住紫容丹依旧借着光亮移形幻影闪避不迭。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洞外的几个人的心思似乎还是在眼前的洞中,那老板娘只是不住地洞前晃来晃去,并不时还向洞内探望,而夕婉却是双手紧握,在双手的接触处已被她紧张地握出了白印,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而洞中却没有任何的音讯。
候天亭在洞中静静地站着,他似乎从夜鹰的身上体会到了什么,此时的他只是双眉紧蹙,反而也是一副开心不起来的样子。而他身边的梁诚却还是一脸让人猜不透心思的表情,他只是那样默默地站在候天亭的身侧,一切事不关己的架式。
日头还是沉了下去,渐渐地人们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脸。
老板娘心疼地望着女儿,她知道此时女儿的心会有多焦急。
候天亭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看来夜少侠还是奈何不了这百足灵兽!以他现在的功力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接着他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走远了,梁诚向夕婉母女两人看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婉儿我们别等了,看来夜少侠不会回来了!”老板娘轻轻地道。
夕婉依旧没有作声,也只是望着洞口呆呆地出神。
“傻丫头,娘养你这么大,怎么就养成这么个倔性子!”老板娘的话中已带着哭腔。
“娘,我想再等等夜大哥!娘,这里天冷,您先下山去吧!”夕婉轻柔而坚决地说道。
“哎,娘陪你!”老板娘道。
夕婉道:“娘……”
老板娘忙打断她道:“你莫要劝娘,除非你也下山,否则娘就这么陪着你!”
夕婉难过地看了看身边母亲已是不清晰的脸庞,转身注视着那深邃的洞穴。
不知何时,母女两人已相依睡在了洞边岩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