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父皇两年前就已经去世,我得承认我这么说话确实有些大逆不道,默默的在心中给过世的父皇磕了两个头,有口无心,有口无心。
父皇驾崩的消息,传到我耳中的时候,确实有些难过,因为再也没人给我批示文件,发下我的月钱了,这是多么值得难过的一件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哥哥当了皇帝之后,也是有批示月钱文件的权利的,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真正让我高兴的事,哥哥并不像父皇那样迂腐,我终于不用被幽禁了,然而我的野心从来不会止步于仅仅是在宫中的花园里赏花而已。
有一次,我的贴身小书童,去宫外帮我采买一些零食杂物,带回了一坛我现在正在喝着的女儿红,虽说我是个女儿身,可再女儿家的女子,生出这般倾城的样貌,活了十多年,居然无甚桃花,就算有,也勉强是个花骨朵,被我揪了下来,一脚踩碎。
所以,这个问题是个死循环,因为本公主没有桃花,所以越来越男儿化,而越来越男儿化,就越没有桃花,别笑了,这他妈的真的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对不起,我突然想骂脏话,见谅。
那书童给我带回了这女儿红之后,我便再也忘不了这味道,便整日缠着书童要他多采买一些回来,书童高冷的给了我答复。
“公主殿下,门禁森严,不敢多带。”
于是就有个大齐王朝有史以来第一次,公主翻墙偷逃出宫的事件,虽然《齐史》才总共不到十年而已,但是本公主的光辉事迹却被哥哥恶趣味的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齐武帝幼女蓉,恣意骄纵,欲偷逃出宫,翻墙不慎,掉入五谷轮回之所,齐宣帝龙颜大悦,赐蓉公主,雪隐之名,讳曰雪隐公主。”
没错,是龙颜大悦,当时哥哥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年纪,又是大齐皇朝的皇帝,却很没威严的抱着肚子笑了半个多时辰,然后亲自提笔,挥毫二字“雪隐”。
当时我还很不解,拽着我那个饱读诗书的书童威逼利诱的问了半天,他才面有难色的道出原委。
雪隐,是古时对禅院的厕所的雅称。
这个名号封赏下来之后,我抱着我养的那只小花猫在哥哥那张象征天子的龙床上,留下了一些难以描述的东西。
后来哥哥就不再约束于我,我可以任意的出入皇宫,我的目的达到,再也不用翻墙,而且掉入“雪隐”之中了。
此后,我便在装男人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离谱,以前那些花红柳绿的衣衫,再也没有穿过,每日着长袍,束高冠,踏云履,学着林过之的样子,捻一把纸扇,捧一只酒杯,好不自在。
再来说这书童,与我同岁,十三岁那年,在街口支了一张小桌子,像模像样的一拍惊堂木,撑开扇子,口若悬河,将一出大衍王朝的覆灭,讲的是绘声绘色,父皇龙颜大悦,爱才心大起,正好此时又刚刚将我幽禁,便不顾男女有别,宫中除了皇族之外不得有男性存在的条约,毅然决然的将他送与我做了书童。
而我如今已然长到十七岁,时常感叹父皇的神机妙算,果然不用担心什么劳什子男女有别,因为这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戏码,硬生生的被我演成了两个混小子一起淘气的那些年,这便是,真的有些尴尬了。
那书童从入宫的第一日就倨傲的很,算了我看我还是不要卖关子了的好,没错,那个书童就是林过之,十三岁起,到现在,每日陪着我厮混的,就是这厮。
还记得他入宫第一日时,我叫他对我这个公主行三跪九叩之大礼,他却好像没听见一般,梗着脖子,微微欠身了事,我不懂事的指着他对父皇说道:“父皇,我不喜欢他!推出去斩了!”
父皇慈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林过之的身边,笑意盈盈的开口。
“过之如此年纪,器宇不凡,谈吐不俗,绝非池中之物,不必行此大礼。”
于是,我这个试图谋杀掉父皇喜爱的才子的愿望,算是破灭了。
几年相处下来,我多次试图改变他,可我突然发现年幼的我是多么的天真,这样一块顽石,纵是请下九天罗汉,也难撼动一丝一毫,反而是我,被他拐带的越来越像个男人。
理所当然,这么像男人的我,出宫而来,决不能让人知晓我的身份,于是,在外的时候,林过之都称呼我为“容公子”。
早先在大衍王朝分封制度下,容就是个大姓,旁系众多,几百年演化,这姓容之户,也是不少,而眼下这大齐王朝姓容之户,大大小小也有百家,不单单是指国姓,也没人怀疑我的身份,不过,街头巷尾,也对这容姓的小公子,和那白衣书生,传言不少,虽然尽是些顽劣之词,不过我心中还有有几分虚荣感的。
父皇,你在天有灵的话,也能安息了,您的女儿,就算抛开大齐皇朝公主的身份,也可以混到人尽皆知的份上了。
想来父皇若是泉下有知,棺材板肯定气的被掀开,好在父皇当年下葬的那口紫金棺,怕被后世小贼盗取,用铜水封住,皇陵也是机关重重,还有各式人俑,栩栩如生,守护着天子的气数。
历代帝王都是如此,迷信的认为,生前为真龙天子,死后必要人来守护本朝气数,则本朝代定可千秋万代,永世流传。
可是,史书无情的告诉我们,八百年前的大梁,以及十年前的大衍,尽管皇陵修的无比辉煌,严防死守的守护着他们所谓的“气数”,可终究是抵不过当世昏君的一言。
“我们投降...”
八百年前的大梁,在被大衍的世祖,生擒之时,似有悔悟的说出了这句话,可这并不能逃脱的了被覆灭的命运。
我的思维好像有些跑偏,因为我发现林过之正面有疑惑的盯着我看,我回过神来,看着林过之那张好看的脸,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冥想...冥想...本公子...在修炼上古秘书...你可能不懂...”
林过之显然不会被我如此拙劣的借口蒙骗,捻着白玉扇坠,凑到我耳边,淡淡开口。
“公子,西市口新开了一家赌坊,要不要去试试手气?”
我眼睛顿时一亮,血液上涌一般站了起来,却在一瞬间调整好状态,义正言辞的对林过之说道:“林过之,枉你一介读书人,居然是个流连赌场的赌徒,本公子念及旧情,不责怪你便是了,如今你却还要试图拉着本公子同去...”
我“义正言辞”的长篇大论,都快把自己骗到了,可林过之居然只是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走。
我有些泄气的看着他,无所谓了,从十三岁入宫到现在,他从未把我当成他的主人看待过,我也懒得去计较这些,毕竟哥哥也是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所以宫中眷属并无太大的架子和官僚作风。
林过之大步已经迈出了好远,我踩着小碎步赶紧追了上去,周遭传来热闹的叫卖声,我充耳不闻,一心往赌场跑去。
并不是本公主玩物丧志,而是我真的很有手段,这是唯一能让那座冰山对我变了表情的方式,本公主定然不会放过。
八百年前,大衍皇帝灭大梁王朝,容氏一脉功不可没,衍帝将容氏一脉分封到地产屋子富庶的齐地,也正是因为富庶,也导致我齐地容氏各个富裕,而富起来了,大家不禁又有些头痛,钱财虽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于是就要想办法把钱花掉。
几十年的时间,齐人发现,把钱花掉的最快方法就是赌博,于是当时齐地的赌坊大兴而立,所有齐人茶余饭后的时间,全部都是在赌坊里度过,而经过几百年的演化,齐人的赌术更是出神入化,不过这赌术如此精妙的理由却着实让人气结。
没错,因为钱太多了,有钱没地方花。
虽然赌术在当时来说,属于下九流的东西,可齐人却拿他当个宝,而我则继承了齐人的优良传统,自幼对这牌盅之术颇感兴趣,深得真传。
一年前,我乔装打扮,来到京城最大的赌坊,一盏茶的功夫,惊天豪赌,将那赌坊的老板赌到脸色发绿,竟想让我赌钱赔命,暗中要买凶杀我,后来被我哥哥发现,反被雇佣的凶手给宰了。
一夜之间,满京城的赌坊消失了个干净,我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仓皇出逃的各个赌坊老板,暗中庆幸,幸好没有暴露身份。
不过自那以后,京城内便没有大型赌坊供我娱乐,而那些小型的赌坊,有的直接拿了银子给我让我离去,有的根本就输不起,实在是不够尽兴,于是这两年间,几乎是没有去过赌坊了的。
这眼下听说京城又有个不知死活的开了赌坊,我这手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抓起骰盅,大杀四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