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所过州县,望风瓦解。
守令或开门出迎,或弃城窜匿,或为所擒戮,无敢拒之者。
此年丁亥(十二月初二),叛军自灵昌渡河而上。
严冬已至,正遇寒潮滚滚,朔风逼人,亦不阻叛军挺进。
绳索草木,相系破船,横绝黄河。
一夜间,破船砌合如浮桥,叛军步骑,蜂拥而至。
灵昌,寡不敌众,沦陷,直逼第一道防线陈留。
陈留的兵卒都来源于当地,可是当地百姓,邑居万家,而素不习战,完成没有抗敌的能力。
故,张介然即使尽忠职守,亲领战将,登城拒敌,兼守要害,亦无回天乏术。
虏骑十万,所过杀戮,烟尘亘天,弥漫数十里。
陈留郡太守开城投降,张介然别俘,斩于军门,万名将士殉葬。
“哈哈,没想到一个月都不用,就已经将陈留攻下,恩公的夜行突袭果然奏效,明日我便从陈留引兵西向,攻打荥阳。”安禄山大悦,豪饮数碗,看到唐军如此不堪一击,满心窃喜,大唐的历史就将要翻开崭新的一页,而这一页将由我胡人来翻,真是前无古例啊!
“从荥阳到洛阳,只有两百七十里路程。洛阳一旦失守,那唐王朝就岌岌可危了。”
“要不是恩公足智多谋,何以有今日的局面。只是不知恩公因何原因要投奔于我,助我一臂之力?”
“我只是为了一个寻觅已久的一个真相,不得已而为之。”
“真相?恩公就只是为了一个真相而要血洗唐王朝?”秦玉漪听到慕容筱庚的这样的答案,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呵呵,为了一己之私而兵戎相见,让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很自私,对不对?”他没有看着秦玉漪回答,只是淡淡看向远方,酌饮了一杯烈酒。烈酒是如此的刺喉,难以下咽,但为什么世人总喜欢用它来消愁呢。难得他们都不知道,借酒消愁,只会愁更愁吗?
她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浮现,让他摈弃了良知与苍生。
只知,这场战火,皆因她而起。
苍生可怜啊!
“恩公此言差矣,唐玄宗早已荒殆朝政,夜夜笙歌,变本加厉。为了撑起这片歌舞升平的天平盛世,让杨国忠肆无忌惮的搜刮民脂民膏。而且无论天灾还是人祸,皆放任不管,弄得民不聊生,弃苍生于水火之中。恩公这么做,其实是替天行道,并不是什么自私。”秦玉漪虽然说得振振有词,但战乱,终究受苦的还是百姓。
“是啊,恩公无需自责,从长远看,我们是在拯救世途,而恩公就是天下的救星。”
救星?自己真的是救星,还是灾星啊?
自古以来,上天降丧乱,遗民无所食?树皮与草根。二者亦皆无,相率人食人。
而造成今日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乃我这所谓的救星所赐,未免可讥。
苍天,总是喜欢折磨原本善良的人,让他们一辈子都倍受良心的谴责。
轮回一度,人间不可能永享天平。
且看上苍,皆不仁,才会训致,人食人!
既然如此,那就接受这场浩劫的洗礼,永不回头!
兵临城下,来势凶猛,戈予鼓角,惊骇城邑。
荥阳是攻打第二道防线洛阳的必经之地。
然荥阳守城军士,惊慌失措,自坠如雨,仓皇出逃,荥阳失守。
而后,大举进攻洛阳。
“常青使骁骑与柘羯逆战,杀贼数十百人。”
但,敌军继至,连连恶战,依旧唐军败退。
恰逢霜雪,盈尺纷飞,殷红赤血,腥躁不堪。
洛阳陷落。
离范阳起兵至今,才不到四十天。可见唐军根本没有一点还击之力,胡婈綪所担心的一切还是发生了。
而在陈留失守消息尚未传到长安之前,
唐玄宗欲下旨亲征,由太子监国,这是唐玄宗第一次有退位的打算。
七十一岁的唐玄宗亲征,无疑只是姿态,反倒太子监国大有噱头。
对于杨国忠而言,太子监国远比安禄山叛乱更加可怕。太子即位,直接威胁到杨家的根本利益。
杨国忠邀韩国夫人,虢国夫人,携同杨贵妃一同求情,劝唐玄宗放弃‘太子监国’念头。
权衡利弊,放弃传位给太子始于自己对权力的欲望。并非因杨家兄妹唆使。
历代帝王的权欲往往至老也不衰,年逾古稀的唐玄宗亦无例外。
然,本想限时在十二月二十日前集合各节度使兵力,亲征抗敌,不料,期限未到,洛阳早已沦陷,而陕郡也已落入敌手,亲征计划终为泡影。
至于第三道防线陕郡是如何沦陷的呢?一如荥阳城内情况相同。
官吏,百姓纷纷窜逃,城中一片惊惶。
由于情况紧急,累日血战,深知贼锋不可当,导致陕郡拱手相让。
镇守陕郡副帅高仙芝之所以放弃陕郡,只因[潼关]无兵恪守,潼关若失守,长安不保。
故,为今之计,陕郡溃退,急保潼关。
在陕郡溃退之前,高仙芝开放了‘太原仓’,将钱帛分发给将士,其余皆放火烧毁,旨在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白白便宜叛军。
由于人心惶惶,兵将皆骇,以致撤退无序,致使并无上阵杀敌,亦死伤无数。将士们竟互相腾践而死。
资治通鉴曾记载:“贼寻至,官军狼狈走,无复队伍,士马相腾践,死者众多。”
这是领兵上的失误,高仙芝对此惨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由于将帅自身都已害怕叛军,兵卒更是心惊胆战,再加上撤退秩序大乱,才会出现士兵互相窜逃,而发生马踩人,人亦自踩得悲惨局面。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三道防线竟被叛军全部瓦解,是史上难得一见的神速,以致朝野上下无不人心惶惶。
“怎么会这样?朕如此周密的部署,竟然毫无抵御能力,大唐江山真的是危在旦夕了?”唐玄宗刚拾起的信心没想到竟再次被摧毁,眼见大唐江山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了,他却束手无策,唯有自责万分,希望有人能为其化解这次天灾人祸。
“陛下别气馁,幸好副帅高仙芝退至潼关后,立刻修复了守备,现在逆贼暂时无法再进入,趁着喘息的机会,我们在另想办法。”
其实胡婈綪看到现在的局面,也深知还想能反败为胜只是自欺欺人了。慕容筱庚,看来我胡婈綪真的要败在你的手上了,呵呵,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一定要保住陛下,安禄山残暴不仁,所经之地,皆无生还,这样的人真的当了皇帝,我的罪孽就更深了。陛下虽疏忽朝政,且偏信馋臣,但皆因年老所致,难辨人心。而与安禄山相比,起码他心里是有百姓的,不然也不会有‘开元盛世’的胜景出现了。
“陛下,现在还有山南地区以及蜀郡尚未遭受叛军的兵势的威胁。而河北,河南早已落入敌手,所以财政方面越来越依赖江南租赋,就连原有的汴水漕运也已经断绝。故江淮的租赋必须改道江汉,才能输送粮草至关中。也就是说保住了山南和蜀郡,就等于保住了最后的一丝希望。陛下可以派两位皇子,驻守当地,并派副使协助两位皇子。这样做,二王皆可以不用出阁,由两位副使全权负责。目的是为了加强后方,保障给养,只有这样才能保存实力抗敌到底。”
唐玄宗擦拭了满眶的泪水,挥手召唤高力士准备笔砚,安胡婈綪之策提笔拟旨,为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希望。这道圣旨是唐玄宗在这次安史之乱中下的一道最正确的圣旨,如果没有这道圣旨,就无以平定这空前绝后的安史之乱。此举算是唐王朝生死攸关的转折点,也是胡婈綪能为唐玄宗所做的最后贡献了,因为明年中秋月圆之夜,她便永远的离开这座皇城,还有离开深爱着自己的唐玄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