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看,一驾牛车(在三国时代汉人地区马匹缺少,拉车的是牛)过了来,一个持鸠杖的白发老翁从车里钻出来高声叫着。
“太傅!”大家也认出来了,这人就是魏国的“三朝老臣”王朗。也有邺城那些刻薄的贵公子私下把他称为“四朝元勋”(算上汉献帝那朝)。
这个老儿年轻的时候有大名声,但是能力缺乏,只知道讲什么经典之类,对于治理国家是不太清楚的,还不如故丞相华歆。华歆虽然人比较傲气,但是为人清廉,儿子孙子靠砍柴过活,老婆媳妇都在家纺织布匹,皇帝的赏赐他是不要的,在家乡也没太多的土地,被时人称为“龙头”。这王朗则广治土地,好象效法管仲蓄养妓女为国君“分谤”之类的,虽然大家都不耻其为人,但是毕竟是朝廷脸面。
“禁中之法乃太祖所定,先帝虽然也曾破例,不过是因为警患危急,现在大家听了不实的消息就夜叩省中,实在让楚贼笑话。”王老头声音洪亮地说道。
陈群和杨阜互相看了看,陈群上前说:“王公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大家也是关心则乱,还是请王公带我们进去吧。”王朗也是人老成精,转对太后行礼:“太后在此,老臣不敢自专。”
“老妇本是个女子,既然有王公主持,老妇也放心了。”郭后适时退出。
王朗被架在火上烤,不过有皇帝的命令让大家进去,王朗眼珠一转:“既然陛下诏喻,请执政进去就好,我等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老狐狸!”陈群等暗骂道。
孙资和刘放其实已经在中书台的黄章门下等候了,原来这里是北掖门,因为魏国著名堪舆大师工少的理论,这个西北王气太重,要压制,所以把原来的北掖门封上,改在这里修了一个新的门,也是内外殿的交汇点。中书台就设在其外,一排二进的公廨很不起眼,却是魏国政权的中枢。
因为曹操定下的规矩,各个大臣除了节日等外不得私自聚会,避免结党,曹丕的时代这个政策很宽松,但是到了曹睿的时候皇帝对大臣的猜忌很重,所以大家也就不敢像以前一起吆喝在一起斗地主了,只有一些大日子才能私下见面,平时都是上班的时候打声招呼。尚书台被迁到宫外后两台的官员更是难得见面。
孙资把基本的想法介绍了一下,虽然他嘴上说是自己的一点小意见,但是谁不知道啊,皇帝对这两个人宠信无比,大大小小的政务基本上是这两个“小秘”说了算。连身为丞相的钟繇和尚书令陈群一年见皇帝的次数都比不上这两人一个月面圣的次数。所以这两位府邸门前可以说是车水牛(马车没普及)龙,热闹非凡。在邺城,看谁受不受宠,数数他们门前的牛车多少,和牛车的档次就可以了。那吊着华丽的曲柄飞盖的一定是部长一级的大官,至于那些方盖或者无盖的牛车都是中下级官员,进了京嫌官小,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一样,在地方上威势很大的地方干部到了这里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孙资把这些“个人意见”叙述了一下。几个头头脑脑再商量一下,于是拿出了一个成熟的意见向皇帝汇报。
调兵遣将是肯定要的,经过商议,推荐左军大都督,寿春人胡质出任洛阳留守和安西将军夏侯霸一起对付。
这个时候远在宛的司马懿的奏章也到了。
吴质非常推介司马懿,不过他死后朝廷里就没什么人为温县子说话,大臣们都不太喜欢司马懿。因为这个人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显得神秘和有些冷傲。
孔桂因为新皇帝更热中游戏玩乐,所以日子比以前过得更好,大臣虽然很多次指责他贪污,但是因为皇帝的庇护,所以也没把他怎么样。
曹睿虽然对边境非常关心,不过也装着镇定,和弄臣一起玩投壶游戏。
“大家,这里有中书转来的奏章。”孔桂也看出曹睿的心事,所以很“扫兴”地插了一句,曹睿赞赏性地看了他一眼。一挥袖子,弄臣都下去了。
曹睿坐到位置上拿那些奏章来看,随着楚汉的奏章全部纸张化,魏国也开始竹简和纸张并用。司马懿的信是用纸张写的,他知道新皇帝对新材料是比较喜欢的,当年还曾向曹操索取江陵贡纸。
曹睿好刑名,赞同韩非、申不害等的主张,和他父亲的黄老儒学参半不同,现在整个魏国笼罩在特务统治的阴影之下。不过,只是没曹操晚年那么露骨,但是特务统治的重心开始下移,下层百姓敢怒不敢言。
“司马仲达不愧是老成谋国啊。”曹睿也并不是军事盲,相反他自己认为自己很“精通”。对于楚汉,在魏国上层有一个共识,虽然它是大魏最顽固的敌人,但是也是最难啃的的敌人。贸然去攻击它只会给国家带来损伤,而吴国显然是比较软的柿子,在“河南人”(并非今日之河南,而是指黄河以南的兖、扬、豫、青等州)逐渐成为领导核心。先吴后楚的政策是大家的共识。有了南方肥沃的土地和人口,那么一直在战乱中没有恢复元气的西部地区就好解决了。
司马懿并没因为自己近几年被皇帝疏远而怨怼,而是信里表现得无限忠诚,他建议魏国应该坚持防守,消磨对手的锐气和民力。具体做法是:第一、加强并州本地的防御,坚壁清野,稳定当地豪强,宣传刘封如何对付豪强的强梁政策。第二、迁移刘靖(这个人就是后来赫连勃勃的祖先)等匈奴义从到河东地区来“御边寇”,既减少了匈奴部在北边给魏军的压力,也可以来抵御楚军的侵袭。第三、整军,在适当的时候压迫、威胁襄阳地区,逼迫楚人撤军。如此下去,“我大魏气运愈厚,贼势贼愈减。”反正在皇帝您有生之年就可以到长安去度假,到骊山去泡温泉了。(他没想到这个皇帝三十来岁就挂了)
曹睿览表大悦,招大臣商量,遂命司马懿抚军将军职权,以胡质为副,夏侯霸为使持节护军将军。
*************
襄阳
“这个魏王讲罢战是他,兴兵的也是他。”诸葛亮倒没多少担心,刘封动用的是他郡国的兵,而中央部队则没动,由黄叙带着屯汉中。不过作为政治上的影响,诸葛亮不希望刘封胜利,但是也不希望他惨败,所以写信告诉他:“得陇望蜀岂有穷尽,异地老师则明者不为。”根据杨仪的报告,现在司马懿这个家伙好象最近有写异常,尽管魏军并没调整部署。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以司马懿的身份他不可能不知道刘封的军队已经杀了进来,但是一点正常的调动都没有,那就很古怪了。
按照诸葛亮的指示,楚汉斥候散出,不过魏军大多射上几下箭而已。
**********
长安魏王官邸
“狗日的司马懿,开门缉盗,引狼入室,愚蠢透顶!”刘封收到情报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对于司马三策,刘封指着东南边破口大骂起来,和以前的温和平善的样子沾不到边。
“真是宁于外寇,不与家奴。”刘封对古代这种输到底后做出的最无赖抉择是深恶痛绝。
匈奴是什么,刘封可还记得。在原来那个历史,就是这些匈奴人杀入中原,把十万无辜的汉人百姓全部驱赶到了黄河里喂了鱼,还有后来把汉人当做“两脚羊”做军粮吃掉。五胡之乱几乎把北方汉人杀了个绝户,虽然也有祖逖这样的人,但是仿佛魔咒,“衣冠南渡”后汉人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了,一次次南渡,汉人一次次沉沦,汉人的勇武也死光光。所以崇祯皇帝不南渡,以自己的死亡来为皇朝殉葬,刘封是极为佩服的。苟且称皇,偏安一地岂能长久?这等人只是行尸而已。
“给我记下,以后拿了温县,我要挖了司马懿家的祖坟!”刘封几乎是面目狰狞,把一边的书吏吓个半死。
“这等膏腴之地,中原汉民生养之所,怎么能让于豺狼?”刘封说话的声音震得大厅回响不绝。安静,安静地可怕。
“大王,那我们的军队还要不要撤回来?”周不疑问道。
刘封并没失去理智,在一个月的作战中,匈奴骑兵的凶狠,河东豪强的拒绝合作,让占领区很不安稳,军队也很疲劳:“我不能让我的战士陷入危险,但是河道要控制住。我们的兵力一收回,那襄阳的危机就自动解除了,司马懿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的作战风格,但是他愚蠢地碰到了我的底线。挟狄扰华,此汉之奸贼。”
听了刘封的话,周不疑也松了一口气。
“云中啊,我的自责表写好了吗?”刘封看了看阎缙,他是阎圃的侄子,因为文采不错,受到推荐到了王府工作。
“大王请看。”阎缙把一张黄纸呈过来。
“大王这个自请处分是没什么,只是这个处分是不是太重了?”淳于述之问道。
刘封叹了口气说:“目前国事艰难,一切都要依照法律办事。当年曹操割须代首,所以他的军队所向无敌,但是你看看现在曹家士兵,有几个能作战的?难道不是因为为尊者不遵守法纪吗?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安排了下去,刘封招见南府折冲将军阎艳。
“彦明,你坐下,我这里有几件东西给你。”刘封把几打信递过去。
阎艳看了信,手在发抖,冷汗直冒,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大王既然已经知道,我阎艳愿意接受处罚。”
刘封拿了信往火盆里一扔:“我的老父亲和儿子在曹家手里,我也会像彦明这样做。况且,彦明你没有做什么危害我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这里的内容,这一页就揭过去了。”然后刘封拿出一个兵符说道:“我这里有一道兵符,可开关卡城防,彦明若愿意回去,我绝不阻拦。不过我知道那会害了你和你的儿子。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拿这道兵符去王平那里调无当军到黾池去,那里有个大人物要来,你把他给我请到长安,相信你父子团聚也很容易。”
阎艳叩头:“艳愿效死命!把那位大人物‘请’到长安。”
“这次任务很困难,他大概也不大愿意来,如果请不来,你们也不要勉强,全身而退就好了。”刘封说道。
看着阎艳远去的背影,刘封森然地自语:“司马懿,我刘封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
书友的关心指教,我非常感激,说实在的,无论批评和表扬,起码看了一下。我无数次强调,我写这个只不过是个人兴趣而已,即使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写下去。我没指望靠这个赚钱吃饭。至于什么知识量丰富,我其实是“摆渡”而来的,不是什么秘密(被BS吧),也有自己的一些沉淀和朋友指教。术业有专,我一个学理科的,其实对三国的了解很粗浅,与大家共勉励。至于说让小黄多活几年,也不奇怪,这本就是小说,整那么严肃做什么?我又不是上百家讲坛,呵呵,再说百家讲坛不也开始走平民路线了吗?我反正是不改了,喜欢怎么写就怎么写。不造蒸汽机,不造原子弹,也不造航空母舰…….工业革命真的很好吗?怀疑中,我更欣赏回归自然的“天人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