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古人称一字为一言。求能终身行之,则必当下可行者始是。若仁字固当终身行之,但不能当下即是。子曰:吾欲仁,斯仁至,此以心言,不以行言。仁之为道,非咄磋可冀。只一恕字当下便可完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骤看若消极,但当下便是,推此心而仁道在其中。故可终身行之。
子贡问道:有没有一个字可以终身行它的呢?先生说:怕只有一个恕字吧!你自己不愿要的,莫把来施给别人。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吾之于人:此指与吾同生之人,如下言斯民。
谁毁谁誉:此句有两解:一是不加毁誉。一是毁不枉毁,誉不虚誉。观下文如有所誉句,从前解为是。
其有所试矣:孔子若有所誉于人,必其人先有所试,确有证验可誉。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斯民即今世与吾同生之民。今日之民,亦即自古三代之民。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谓三代之直道即行于当时之民,亦谓即以当时之民而行斯直道。积三代之久,而知民之所毁誉,莫不有直道,如禹、汤、文、武、周公莫不誉,粱、封、幽、厉莫不毁。就其毁誉,可以见直道之行于斯民矣。故直道本于人心之大公。人心有大公,故我可以不加毁誉而直道自见。孔子又曰:人之生也直,妄之生也幸而免。人乃赖直道生,彼妄人者,亦幸赖直道而免耳。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有所试而誉之,成人之美也。毁其人,则成其恶矣。故虽桓魋、公伯寮之徒,孔子皆无毁焉。孔子作《春秋》,不虚美,不隐恶,褒贬予夺一如其实,然乃即事以明道,与于人有毁誉不同。善可先褒,恶不预诋,故孔子终于人无毁也。或谓毁誉所以见直道,不知直道自行于斯民,故可不烦我之有毁于人。观此章,见圣道之闳深,然亦岂乡愿阿世者之所得而借口?
先生说:我对人,哪个是我毁了,哪个是我誉了的呢?我若对人有所誉,必是其人已确有所试,见之于实的了。这人呀,即是三代以来全社会一向有直道流行其间的人呀!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
史之阙文:一说:史官记载,有疑则阙。一说:史者掌书之吏,遇字不知,阙之待问,不妄以己意别写一字代之。
有马者借人乘之:一说:如子路车马与朋友共。一说:马不调良,借人服习之。借,犹藉义。借人之能以服习己马也。
史阙文,以待问。马不能驭,借人之能代己调服。此皆谨笃服善之风。一属书,一属御,孔子举此为学六艺者言,即为凡从事于学者言。孔子早年犹及见此二事,后遂无之,亦举以陈世变。
先生说:我犹看到官文书上有空阙的字,又有有马的借人乘用,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巧言令色鲜矣仁,则巧言足以乱己德。小事不能忍,如妇人之仁不能忍其爱,匹夫之勇不能忍其忿,足以乱大谋。
先生说:巧言可以乱人之品德。小处不能忍,可以乱了大计谋。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或有特立独行,亦有为大义冒不题而遭众恶者,亦有违道以邀誉,矫情以钓名,而获众好者。众恶众好,其人其事必属非常,故必加审察。
先生说:人人都厌恶他,必得仔细审察。人人都喜好他,也必得仔细审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