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为政,焉用杀:在上为政,民所视效,故为政便不须杀。此句重在为政字,不重在子字。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此处君子小人指位言。德,犹今言品质。谓在上者之品质如风,在下者之品质如草。然此两语仍可作通义说之。凡其人之品德可以感化人者必君子。其人之品德随人转移不能自立者必小人。是则教育与政治同理。世风败坏,其责任亦在君子,不在小人。
草,上之风,必偃:上,或作尚,加义。偃,仆义。风加草上,草必为之仆倒。
以上三章,孔子言政治责任在上不在下。下有缺失,当由在上者负其责。陈义光明正大,若此义大昌于后,居上位者皆知之,则无不治之天下矣。
季康子请问为政之道于孔子,说:如能杀无道的来成全有道的,如何呀?孔子对道:你是一个主政人了。在上的人好像风,哪里还要用杀人的手段呢?你心欲善,民众就群向于善了。在下的人好像草,风加在草上,草必然会随风倒的呀。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达:显达义,亦通达义。内有诸己而求达于外。
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务外,孔子知而反诘之,将以去其病而导之正。
是闻也,非达也:闻,名誉着闻。内无求必达之于外者,仅于外窃取名闻而已。此乃虚实诚伪之辨,学者不可不审。
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质直,内主忠信,不事矫饰。察言观色,察人之言,观人之色。虑以下人,卑以自牧也。一说:虑,用心委曲。一说:虑,犹每也。虑以下人,犹言每以下人。复言曰无虑,单言曰虑,其义一。不矫饰,不苟阿,在己者求有以达于外,而柔顺谦卑,放人亦乐见其有达。或说:察言观色以下人,疑若伺颜色承意旨以求媚者。然察言观色,当与质直好义内外相成。既内守以义,又能心存谦退,故能谦撙而光,卑而不可逾,此圣人处世之道,即仁道。乡愿袭其似以乱中行,而俊儒或仅凭刚直而尚气,则亦非所谓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之道。
色取仁而行违:色取,在面上装点,既无质直之姿,又无好义之心,无之己而仅求之外,斯无行而不违乎仁矣。
居之不疑:专务伪饰外求,而又自以为是,安于虚伪,更不自疑。
在邦必闻,在家必闻:此等人专意务外,欺世盗名,其心自以为是,无所愧作,人亦信之,故在邦必闻,在家必闻。然虚誉虽隆,而实德则病,误己害世,有终其身为闻人而己不知羞,人不知非者,其为不仁益甚矣。此处家字,如三家之家,非指私人家庭言。
今按:《论语》又兼言立达。必先立,乃能有达。即遭乱世,如殷有三仁,是亦达矣。又曰杀身成仁,成仁亦达也。此与道之穷达微有辨,学者其细阐之。
子张问:一个士如何才算是达了?先生说:你说的达,是怎样的呀?子张对道:一个达的人,在国内,必然有名闻。在卿大夫家中,也必然有名闻。先生说:那是名闻,不是显达呀!一个显达的人,他必然天性质直,心志好义,又能察人言语,观人容色,存心谦退,总好把自己处在人下面。这样的人,自然在国内,在大家中,到处能有所显达了。那有名闻的人,只在外面容色上装取仁貌,但他的行为是违背了。他却亦像心安理得般,从来不懂怀疑到他自己,这样的人,能在国内有名闻,在一大家中也有名闻了。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祟德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从游于舞雩之下:舞雩之处,有坛士单树木,故可游。于问答前着此一语,此于《论语》为变例。或说:春秋鲁昭公逊齐之年,书上辛大雩,季辛又雩,传曰:又雩者,非雩也,聚众以逐季氏也。昭公欲逐季氏,终为季氏所逐,樊迟欲追究其所以败,遂于从游舞雩而发问,而言之又婉而隐,故孔子善之。今按:孔子晚年返鲁,哀公亦欲逐季氏。推樊迟之年,其问当在哀公时,不在昭公时,则寓意益深矣。然如此说之,终嫌无切证。或又曰:樊迟录夫子之教而书其地,示谨也。编者从而不削耳。
先事后得:即先难后获义。人能先务所当为,而不计其后功,则德日积于不自知。
修慝:慝,恶之匿于心。修,治而去之。专攻己恶,则己恶无所匿。
樊迟从游在舞雩台之下,说:敢问怎样崇德修慝辨惑呀?先生说:你问得好。先做事,后计得,不就是崇德吗?专攻击自己的过失,莫去攻击别人的过失,不就是修慝吗?耐不住一朝的气忿,忘了自己的生命安危,乃至忘了父母家属,这还不是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