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樊迟未达:未达,犹言未明。本文未言樊迟所未达者何在。一说:樊迟盖疑爱人务求其周,知人必有所择,两者似有相悖。一说:已晓爱人之言,而未晓知人之方。盖樊迟之疑,亦疑于人之不可周知。按下文孔子子夏所言,皆未为仁知合一之说作阐发,樊迟之问子夏,亦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专偏知人言。当从第二说。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解见《为政》篇哀公问章,此盖以积材为喻。举直材压乎枉材之上,枉材亦自直。或说:知人枉直是知,使枉者亦直,则正以全其仁。此从第一说为阐发。或说:知人之首务,惟在辨枉直。其人而直,则非可正之以是,恶可导之于善。其人而枉,则饰恶为善,矫非为是,终不可救药。此从第二说为阐发。然知人不专在辨枉直,如皋陶伊尹,岂一直字可尽?故知解作喻辞为是。
乡也:乡字又作响,犹言前时。
何谓也:樊迟仍有未明,故再间于子夏。盖孔子所谓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仍有所未达。
富哉言乎:此谓孔子之言涵义甚富,下乃举史以证。
不仁者远矣:一说:不仁者远去,言皆化而为仁,即所谓能使枉者直,是孔子仍兼仁知言之。此承第一说。或曰:远谓罢去其官职。或又曰:子夏知孔子之意,必如尧、舜、禹、汤之为君,乃能尽用人之道,故言前史选举之事,此即《春秋》讥世卿之义。舜举皋陶,汤举伊尹,皆不以世而以贤。樊迟生春秋之世,不知有选举之法,故子夏以此告之。
今按:汉儒传公羊,有所谓微言大义,其间亦可以《论语为征者,如本章是。知汉儒之说,非尽无承。宋儒专以义理阐论语,于孔子之身世,注意或所不逮,亦非知人论世之道。子夏富哉言乎之叹,正有大义微言存焉。迟之所未达或在此。读者其细阐之。
樊迟问:如何是仁?先生说:爱人。又问:如何是知?先生说:知人。樊迟听了不明白。先生说:举用正直的人,加在那些枉曲之人上面,也能使枉曲的正直了。樊迟退下,又去见子夏,说:刚才我去见先生,请问如何是知,先生说:‘举用正直的人加在那些枉曲的人上面,能使枉曲的也正直。’这是怎样的说法呀?子夏说:这话中涵义多丰富呀!舜有了天下,在众人中选出一个皋陶来举用他,那些不仁的人便都远去了。汤有了天下,在众人中选出一个伊尹来举用他,那些不仁的人也都远去了。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
忠告而善道之:友有非,不可不告,然必出于对友之忠忱,又须能善为劝导。
不可则止:如此而犹不可,不见从,则且止不再言。
毋自辱焉:若言不止,将自取辱。然亦非即此而绝。
本章必是子贡之问有专指,而记者略之,否则孔子当不专以此为说。《论语》如此例甚多,读者当细会。
子贡问交友之道。先生说:朋友有不是处,该尽忠直告,又须善为劝说,若不听从,则该暂时停止不言,莫要为此自受耻辱。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以文会友:文者,礼乐文章。君子以讲习文章会友。
以友辅仁:既为友,则可进而切磋琢磨以共进于道。不言辅德而言辅仁,仁者人道,不止于自进己德而已。
本章上句即言与共学,下句言与共适道与立与权。
曾子说:君子因于礼乐文章之讲习来会合朋友。因于朋友会合来互相辅助,共进于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