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碧尔·伊·多塞特第一次拿到工资时,瓦妮莎·多塞特到百老汇一家小服装铺,买了两套极其漂亮而价钱又不高的衣服。瓦妮莎通过威尔伯医生的帮忙,甚至说服了西碧尔到影剧院去观赏电影。
总之,从1959年8月中旬到10月中旬,西碧尔有了一份由瓦妮莎出面获得的工作。期满时,西碧尔在威尔伯医生的赞同下,继续签订了合同。在众多的化身中,只有瓦妮莎不愿续订合同。因为这项工作已为她挣到两套新衣,并洗去了自己往日的罪责和伪善。对她来说,在洗衣店工作的两个月意味着心灵的净化。
与此同时,马西娅有了一个比洗衣店更好的解决办法。她想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搞钱。只要他们不妨碍我,我能做的事情可多啦,她一面琢磨着一边向邮箱走去。她焦急地把钥匙插进邮箱的锁孔。
此刻,她要求有关方面接受的是她最近的两个创作。其中一个是她作词作曲的通俗歌曲“两人的快乐约会”。西碧尔曾在抽屉里见到这个歌曲的抄件,不禁窘得要死。马西娅听见西碧尔嚷嚷:要是我死了,人们在我的遗物中发现这首稚气十足的调子时会怎么想?西碧尔当然反对把这曲子送交出版商,这就是西碧尔!马西娅却径自把曲谱寄出了。
今天会不会有回音呢?如果他们看中了这首歌曲,马西娅就能购买她喜欢的油画,用不着花西碧尔的钱了。
送交《父母们》杂志的短文已寄出三周。可能也会有回音了。短文的题目是“亲爱的母亲会不会成为危险的母亲?”精彩的片段还在自己的记忆中盘桓不去:“这位母亲处于又爱又恨的心理矛盾之中。对那依恋母亲的孩子来说,这种恒为不恒定的爱是危险的。一位亲爱的母亲会不会使她的孩子变成神经病患者?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家告诉我们,‘是的,这是可能的。’”
邮箱里没有关于歌曲和短文的答复。但有一封读书俱乐部给马西娅的信。信中说,“你若能吸收一个朋友加入俱乐部,就能得到四本免费书籍。”马西娅决定把她的朋友吸收进去。这位朋友就是西碧尔·伊·多塞特。
她这位朋友反对马西娅用她的名字写信,不愿看到信箱中有马西娅的信件。但马西娅照写不误,还通过威尔伯医生告述西碧尔:在这些日子里,马西娅收到的信比西碧尔还多。马西娅得胜了。邮箱里除了“多塞特”和“里夫斯”的信件以外,还有“马西娅·鲍德温”的。马西娅想,唔,我总得有几次胜利吧。
马西娅走上公寓台阶时,心中有几分不乐地想到自己的身份。她是在西碧尔感到内心的愤怒和遭人拒之门外的情绪而无法忍受时就出面承当的。维基曾说过:“马西娅能感到西碧尔所感受的东西,而且更加强烈。”确实如此,马西娅想道,我如此接近西碧尔,以致在她入睡的时候,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我愿自立。我若能售出我的歌曲和论文,就要坚持用我自己的姓名。名利双收,都属我个人所有。
我的绘画也是如此。我的风格独特,与众不同。而且我比他们都聪明几分——也许维基和瓦妮莎不在此列。
马西娅一边开房门,一边想道:我个人的存在是微弱无力的。西碧尔在高兴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我,也不需要其他所有的化身。
在公寓中,马西娅感到特迪对她觉得不自在。她知道特迪对她的抑郁和自杀念头有些担心害怕。
马西娅走到画架那里,用多种多样的颜色画起画来。这是她绘画的特点。她突然停下画笔,想道:我什么都有,但什么都没有,我有如此才华,却活得如此脆弱无力。
正如威尔伯医生所观察到的,马西娅显然充满着矛盾。一方面、她很多产,另一方面,却具有毁坏性。在表面上,她似乎比较快活,很有创造力,但心灵深处却很阴暗。这与她下面的心理状态有关:她渴望有一个亲爱的母亲,也渴望杀死她的生身母亲。马西娅之所以出现,从根本上说,来自渴望母亲死掉的念头。很久以前,这个念头就在马西娅希望那个小盒子愈变愈大,大得能容纳她母亲的时候暴露无遗了。但在马西娅内心,但愿她母亲死掉的念头和但愿自己死掉的念头交替出现。当西碧尔站在赫德森河边作势欲跳入水中时,马西娅就在西碧尔的心里推波助澜。
我要活着,而不受到伤害,不感到窒息,不再哭泣,马西娅在走回画架旁边时想道。我希望自由自在,如鱼得水。我希望自己出名。我希望自行上床和起床,自己入睡和醒来,与西碧尔无关。
1959年8月17日,西碧尔写信给威尔伯医生:
我并不打算向你谎报我一切安好无事。你我都知道我并非无事。但事情不是象我过去使你相信的那样。我没有什么多重人格,连双重
人格都没有。那些化身就是我,全都是我。问题不在于什么人格分裂,因为那些化身实际上并不存在。但问题还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会
假装成那样。你也许会问起我母亲了。我过去对你讲过她的一些离奇的事,但全不是真的。我母亲不仅是有一点神经质,她有时还疯疯颠
颠,反复无常,聪明过人,过于急燥。不过,她确实爱我,她总是盯着我,过分地保护着我。我不如她有趣,不如她吸引人。我的父母要
比许多人的父母好得多。我们有一座好房子,许多食物和好衣服。我有许多玩具和书籍。我父母干预我的音乐和美术活动,但这并非由于
缺少照管,而是由于缺乏理解。我没有理由抱怨。我为什么变得古怪起来,我也不知道。